七七事变距今已经84周年,自抗日战争以来,有无数仁人志士投入其中,以身许国。“你的战争,我的历史”,在撰写二战主题小说时,曾经有作者这样写道。有些人幸运,得以青史留名,但还有更多的人,已经被掩埋于历史的尘埃。在各大战役中,除了炮火,其实还有一种神秘的符号,影响甚至决定着战争的成败,那就是密电码。在很多谍战剧中,密电一直都被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但在历史上,这样的明枪暗战也的确存在。池步洲便是这一环境中诞生的一位密电天才。
图 | 池步洲影视剧形象
旅日:在日八年,成家立业,却心系祖国战况
池步洲1908年出生于福建省闽清县,自幼家境贫寒,10岁靠哥嫂资助才得以勉强入学,但甫一入学便展露出极高的天赋,中学之后前往日本,相继在东京大学与早稻田大学读书,攻读机电工程专业。像是命中注定的使命,家国情怀与个人际遇交织在一起,他这一生的荣辱都与日本这个国家息息相关。
池毕业之后在中国驻日大使馆武官署工作,并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自己未来的妻子——白滨英子,日本贵族之后。虽然身在日本成家立业,但他却始终心系祖国战况。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四万万人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池步洲决意动身回国。据池步洲密友吴越老人回忆,他本以为白滨英子会极力反对,因而已经做好舍弃一切,一人归国的准备,却没想到妻子大力支持丈夫的一切决定,并为此与家族决裂。池步洲大为感动,立即携家人动身回国,一腔热血报国家。但在上船的时候,他们一行人遭到了警察的发难,幸好妻弟及时来码头打点,才得以顺利乘船。
图 | 池步洲与妻子白滨英子
回国:甫一回国,即受邀入中统,却郁郁不得志
回国之后,池一心想要报效国家,却发现事态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自己一心抗战不假,但难在报国无门。此时全面抗战刚刚开始,正是防御阶段,国民政府从上到下齐齐撤退,仅留下一座空城,而周围一起留日的同学也难觅踪影。而此时,外面整夜充斥日军的轰炸声、炮弹声,池步洲不禁苦笑:“万一炸死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在战战兢兢度过几夜之后,终于有人找上了门,那就是陕西省政府社会处处长陈固亭,了解池步洲的宏图之后,他立即应允为其找一个合适的抗战岗位。当时池步洲心里有些许迷茫,不知道自己将被分配到什么岗位。这时陈固亭又找上门来,说中央需要召集大量留日人员破译日方密码,并附带了蒋介石一句话:“若能破译日本密电码,等于前方增加几十万大军”。池便义无反顾抛掉之前的顾虑,欣然接受这一邀约。
当时国民党有两大机关,分别为中统(国民党中央调查统计局)和军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这也是后人在谍战影视剧中经常能见到的两大机构。军统和中统,并称国民党两大特务组织,抗日战争时期,为了防止日谍汉奸活动,提高工作效率,增强抗战力量,由蒋介石提议在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上决定成立。池步洲所在的,正是“中统”。池步洲作为中统唯一一位具有留日背景的工作人员,被安排在总务组机密二股(只有池专门研译日本密电报)。
他一开始并未被委以重任,一是因为中统机密二股的主要作用是专门侦译山西省阎锡山方面中文密电报,换句话说,主要截获国内情报,此前完全没有截获过日本无线电报,因而池无法施展身手;第二个原因则很隐秘,虽然池作为有留日背景的人才,很受需要。但坏在其有一个日本妻子,虽然此前白滨英子已经为了丈夫,不惜与家人闹翻,但对于多疑的中统局而言,并不具备说服力,池就这样被心照不宣地边缘化。
此时上到国家机器,下到普通老百姓,都只能用“狼狈”来形容。在回国的这段日子里,他随着机构从南京辗转至汉口,又去往长沙、重庆,这个过程中也从中统局机密二股调到了国民党军委会密电研究组。在外,看见的是民不聊生,满目疮痍;在内,则是派系混乱、尔虞我诈。池不免自叹:自己不过是一个“不问政治的书呆子”。
祸不单行,由于战乱,池步洲的两个孩子在躲避轰炸的时候高烧不止,错过了及时的救治,相继离世。这对于池步洲来说也是极大的打击。
图 | 池步洲一家
过渡:在电台宣传抗日精神,与妻子一个撰写一个播音
1938年底,池所在的国民党军委会密电研究组迁出重庆,机构内部的低效工作已使得池步洲不胜其烦。恰好在1938年12月,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的国际电台找上了门,让他担任对日传播的撰稿工作,池便顺势脱离研究组,一心撰稿,而妻子白滨英子也非常支持,在来到中国的这段时间,她对日军暴行已是难以忍受,且羞于自己的日本人身份,因而决意担任播音工作,宣传日军暴行。这样,他们一位撰稿一位播音,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这段时间,池步洲笔耕不辍,没日没夜地翻译侵华日军的种种罪行,宣传抗日精神。在这份工作中,池步洲感到了久违的充实和踏实,一时间竟有点放不下这份工作。可没想到,刚工作了三个月,也就是1939年2月,一位叫周驾山的人便找上门来,来人告知自己的底细,方知他是受何应钦(时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参谋长,后担任国民党陆军总司令)委托,来向池步洲发出邀约。
原来,何应钦想要在所在军事委员会组织密码破译小组。听到“破译”二字,池立即婉言谢绝,回国以来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久坐冷板凳、明枪暗箭的煎熬生活,在一个普通却不平凡的岗位散发着自己的一点微光,实在不想再回到原来的日子了。可接下来周驾山的一句话让池步洲犹豫了,他传达了何应钦的意思:“现在密电小组还未建立,全都仰仗池步洲前来组织”,意思很明显,池步洲可以发挥极大的自主性,大展宏图。
此时,中方已经截获了一些日方的密电,池步洲心里明白,如果这些消息可以破译出来,所做的贡献比直接扛枪上战场要更有价值得多。想到现在的抗日环境,池心动了,表示:“我只要收报人员两名,为我侦收日本无线电密电报,研究人员只我一人便可”。
图 | 池步洲影视剧形象
一心破日密
当时,密电战逐渐被各方重视。日方技术发达,而我方国共两党技术都稍显落后,很多时候情报都被日方截获,因而吃了不少败仗。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情报部门的建设开始提上日程,并在以后数次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出于版面限制,密电的内容都非常短,但言简意赅,内容非常有价值,甚至决定了战争的成败。譬如1939年初夏,日本外务省从日本海军方面获悉日本海军陆战队将在1939年×月×日在广东省汕头地区登陆的消息后,即发报给南京、上海、广州、台北各使、领馆,说“外务省派××领事随同海军陆战队于×月×日在汕头登陆,恢复和重建领事馆,要各使馆自某日起直接与日本驻汕头领事馆加强联系。”这一密电被我方破译后,即送蒋介石。遗憾的是,蒋并没有重视,致使日本海军陆战队于一周后未遇抵抗,就轻取了汕头。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最重要也值得铭记的一次,必然是1941年的破译日军偷袭珍珠港计划,在破译中,池步洲起了很大的作用。
由于池步洲有旅日经历,因而对日本的一些符号非常敏感,正是这份敏感与心细,让他在随后几年的破译日密过程中如鱼得水。池与小组成员发现,日本人的密码往往是用数字、日文片假名、英文等组合而成的,变换多端。有一次,他发现在所截获的密电中,几组字母的出场频率极高,譬如MY、HL、GI等。这让他很是好奇,胆大心细地去设想,他猜测这九组字母应该指涉的是阿拉伯数字0--9,如“MY指代数字“1”、“GI”指代数字“9”。而与前线的核实,印证了他的想法。因而池步洲将其命名为“LA密码”,即后人所熟悉的“拉码”。这种探索精神,也间接把池步洲指向了一段传奇----破译日军偷袭珍珠港密电。
图 | 珍珠港事件
情报暗战:日军偷袭珍珠港背后的“LA密码”与“东风雨”
二战史这样写道:“1941年日军偷袭珍珠港,美军损失惨重。”坊间传闻,事发之前美国总统罗斯福已经秘密收到一份来自中方的密电,告知日军的行动,但未获重视酿成惨剧。其实历史上,这条消息并非空穴来风,也非有心之人杜撰,而是确有其事。破日密的当事人,就是池步洲。
当时池步洲已经有一套破日密的经验,恰好,在1941年8月29日, “珍珠港事件”爆发的前3个月,我方获悉日本在太平洋附近动静频发。原来,日本外务省发往西南太平洋各国的数十份电报,准备发动太平洋战争。且命令除了留下最简单的LA密电码之外,其余各级密码本全部销毁。且要各地听东京短波电台日语的 “天气预报“,利用“天气预报”的暗语,示意日本同美、英、苏的关系状况。
电文内有暗语“东风,有雨”,指的是日美关系危险;“西风,晴”, 指的是日英关系危险;暗语“北风,阴”指的是日苏关系危险。
此外,日本外务省开始频频打探美方停泊舰只的名称、数量、位置、进出港时间等。且截获电报中多次提到“美方停泊在珍珠港的舰队哪一天最多”,得到的答案是“星期天”。种种偶然都指向了一个必然——“东风有雨”,日军要向美方发动战争了。
池步洲后来在自传中写道:“那几天真是废寝忘食、全力以赴、不分昼夜、期以必成、真够辛苦,也真够快乐,人生能有这样一段经历,也算不枉此生了”。遗憾的是,历史的结果告诉我们,池步洲一行人并没能力挽狂澜,二战标志性事件“日军偷袭珍珠港”还是发生了。就像电影《珍珠港》所描绘的那样,1941年12月7日凌晨6时,在所有美军都熟睡时,日军派出360架飞机,潜伏在珍珠港美国海军基地附近,偷袭珍珠港,轰炸机场、施放鱼雷、轰击港内战列舰、大规模向航空基地扫射,美方损失惨重。
而美方为什么对来自中方的情报如此轻视呢?其原因也被掩埋在时间的针脚中:有人将其归功于美方的傲慢,对中国情报的漫不经心;也有人认为这是美方的“欲擒故纵”,以便借由珍珠港事件为自己向日宣战获得合法性......但无论如何,池步洲一行人已然尽人事。而破译珍珠港密码,也只是个开始,在这之后,池步洲一路专心破日密,破译出诸如“山本五十六出行路线”等重要密电,为我方获取作战主动权做出了极大贡献。
抗日战争结束,国民还未喘息片刻,内战又拉开帷幕。池步洲不忍看这“本是同根,相煎何急”的一幕,于1946年返回福建老家照顾母亲。晚年他陪妻子回到神户居住,于21世纪初去世。抗战的八年,他默默充当一位无名英雄,“一片冰心破日密”,其丰功伟绩,值得永世长存。像《堂吉诃德》中写道的一样:“待我的这些事迹广为流传之时,幸福之时代和幸福之世纪,亦即到来”。
文|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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