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峰岭山谷中的火龙果园开始亮灯
夜幕徐徐落下,峻峭挺拔的尖峰岭在幽蓝的天色中变得深邃和遥远。火龙果园的灯光亮了,一片接着一片,像是万家灯火,映照着整个山谷。
三年前,在山东济南从事热网监控行业的田明刚(海南金谷益农农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来海南买房,却迷上了这里的山水和空气。那一年,海南的火龙果正火,他就留在海南种植火龙果。2018年,种了400亩;2019年,又发展了700亩;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还有80亩的新地已经整好了地,立好了支架,正准备定植小苗。
“种什么品种?燕窝果吗?”我们刚从三亚过来,徐小柠带我去海南地生金农业有限公司看燕窝果,100亩种植面积,尚未投产,预计效益要比红心火龙果高出一倍以上。
已搭好支架准备种植的新建园
田明刚摇了摇头,说:“不是燕窝果。说实在的,我对现在规模种植燕窝果一点都不看好。”
“为什么?”我追问道。他对燕窝果的看法与裴兰锐(海南地生金农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刚好相反,裴兰锐非常看好,并认为做农业必须要有尝新、创新思维,要走在别人的前面。包括徐小柠也是这种观点。
“他们都是基于亩产2000斤和50元/斤的价格来核算效益的,这两个条件要同时具备才能行。你可能种出2000斤,但都是小果,10元/斤都没人买。还有,当你种1000亩的时候,你卖给谁,毕竟零售价100元/个的火龙果没几个人买得起,它不是奢侈品。”田明刚解释道。
“高端消费市场是有限的。”我明白他的顾虑,一个是技术,一个是市场。
金岛庄园种植的燕窝果
“就像红心火龙果一样,每年以2元/斤的价格在往下降,前年8元/斤,去年6元/斤,今年4元/斤,如果那样你不就傻了嘛……”
“红心火龙果的价格降得那么快是因为太好种了,大家都种得出来。”徐小柠说。
“我们第一年也种了2亩燕窝果,用扦插苗种得不好,所以今年打算用无刺黄龙嫁接燕窝果,弄个几百棵试验一下,无论成败都无所谓的。但如果一下子种100亩、200亩,如果种不出商品果,那你怎么办?而且燕窝果一年就两三批果,有可能这一批赶上天气不好是不好吃的,那你怎么办?它这里面存在好多的潜在风险,现在很多人是抱着发财梦去种燕窝果的,肯定会有一堆炮灰。”田明刚不无忧虑地说。
“我们在云南腾冲的60亩合作基地做得不错,商品果率达到了80%以上,都是8两以上的大果。”徐小柠举例道。燕窝果的原产地是热带高山区域,夏天怕热,冬天怕冷,也许正适合云南腾冲的气候。
田明刚(左)和徐小柠在交流
“你认为燕窝果在我们这里能赚钱吗?”田明刚反问道。徐小柠摇了摇头,说:“在这儿有点难,挺难的。”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我们这里”是代表乐东县尖峰镇还是整个海南,也没有兴趣深究这个话题,但凡是新品种,都会有大量的“先驱”来试错。徐小柠说的单一成功案例也说明不了什么。
“现在新建园,一亩火龙果需要投资多少钱?”我指着已经搭好支架的新园问道。
“每一家的种植方案有所不同,投资额也有差别,一般都在5.5~7万元/亩之间,甚至有超过7万元/亩的。”田明刚介绍,除了常规的地租、种苗、肥料、支架系统、灌溉系统、打药系统、分选冷库和人工开支外,火龙果园还需要特有的光照系统。
火龙果园特有的灯光系统
很显然,这个一个重资产的行业。怪不得上午在地金生农业的时候,裴兰锐说大财团才是海南火龙果的投资主体。
“建园之后,每年的亩生产成本是多少?”我初次接触海南火龙果产业,所以问题特别多。
“也是根据你的管理方式有所区别,一般在1.2~2万元之间,最低不会低于1.2万元。”田明刚这三年一直在滚动投资,所以拿不出精准的数据。
“当初投资这个行业时,你是怎么评估火龙果的种植效益?”我不禁好奇地问道。
“当初的效益就太好了。”田明刚笑着说:“在2018年之前火龙果的价格基本上没低于8元/斤,如果按8元/斤的价格和8000斤/亩的产量计算,一年的产值6.4万元/亩,当年就回本了。”
正在开花的火龙果园
“那第一批种植的400亩能否符合你原来的投资预期?”
“差不多,但我们又把钱投回去了。现在行情是一年不如一年,我感觉对一般种植户是有压力的……”
“对你们有没有压力?”我追问道。
“我感觉还好吧!虽然我们的水平不是最好的,但也可以吧,但还需要不断学习。”田明刚谦虚而自信地说。
“你觉得这个行情的临界线在哪里?”我持续不断地挖掘投资者的底线。
田明刚饶有兴趣地给我算了一笔账:“我们按10年一个周期、6万元的建园成本和一年1.5万元的管理成本计算,如果亩产8000斤,卖2元/斤,就是1.6万元的产值,至少还能活下去。从产业的角度来讲,你只要能活得下去,它就会有波浪式的发展。但从投资回报的角度,至少得卖到3元/斤才能慢慢地把本钱收回来。”
萼片出现枯焦的火龙果幼果
“临界线是3元/斤。”我先找到节点,接着问:“那眼下的行情?”
“2020年整个夏天正季的火龙果价格是2元多/斤,海南好在有反季节。”田明刚这一句话给我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火龙果特有的补光系统就是为了能反季节生产,与另一个火龙果主产区——广西相比,海南的优势就在反季节的3—5月。
“关键就看这三个月,这个时间段广西没果,海南比广西多4~6批果,正常情况下这批果的价格应该在8元/斤以上,按7元/斤、4000斤/亩计算,3—5月的亩产值就能达到2.8万元,已经净赚1.3万元了。”田明刚又算了一笔细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前提在于你能收得到这4000斤果。”
说话间,尖峰岭下整个山谷都被火龙果园的灯光点亮了。3年前,田明刚刚到这里时,尖峰镇的火龙果种植面积不超过1000亩,如今已是3万亩的规模。金穗1000多亩,诺普信3000多亩,都盘绕在尖峰岭下。
夜幕中的火龙果园
“你觉得与他们相比,你有没有什么优势?”我不怀疑田明刚说的优势产区,但却担心优势产区内部的“内卷”,就像当年云南建水的“夏黑”葡萄。
“没有,人家大公司都是一帮博士在种的,我们是一帮老把式在种的。”田明刚依然谦虚低调地表述道。
田明刚刚进入火龙果行业的时候,也聘请了一位台湾人当技术员,很快他就发现做农业如果按照书本上的教案是种不好的,于是就经常和种得好的种植户学习交流,逐渐掌握了农业的奥妙。
“种植火龙果就跟养孩子一样的,让他长大很容易,但真正把他培养成才又很难,靠一套标准方案根本行不通的。所以我聘请的场长都是一帮老把式,文化程度不高,在农村种过地,干过大队书记或大队干部,知道活在哪里。更重要的是你要爱它,要感知它,知道它的需求是什么?你只有满足了它的需求,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田明刚(左)和徐小柠在交流火龙果种植技术
在管理上,田明刚采用了承包制的方式,一对夫妻工管理20亩地,每个月7500元工资,收获的果子再按0.1元/斤进行提成,倒也做得稳健而踏实。
临行前,我问他:“你还会扩大规模吗?”
田明刚淡然应道:“至少从乐东到三亚这一带,因为有反季的优势,只要你种得好,是淘汰不了的。但从投资回报的角度,这个产业马上要进入低谷期,就没必要再扩种了。我更愿意把它当做是一种生活方式,踏踏实实地把它种好。”
回头望时,尖峰岭早已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2021年1月3日
作者简介
清扬,1991年毕业于浙江(农业)大学园艺系,南京农业大学硕士学位,高级农艺师,《中国果业信息》专栏作者,2014年12月创办《花果飘香》微信公众号,2017年11月入驻《今日头条》,2018年11月获“2018年度十大三农头条号”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