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午间，收拾厨房。在清洗玻璃杯子时，不小心打落在地，瞬间我慌了手脚，蹲下来拾玻璃碎渣，一粒玻璃渣刺进了手指，鲜血瞬间流出……
不知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处理手指，而是想到了我的妈妈，想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关于妈妈的一些往事。
1983年，妈妈30岁，那年父亲当兵转业，分配到河南中原油田工作，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弟弟三人从湖南老家来到父亲工作的地方。
父亲工资不高，养家之外还要时常周济老家亲戚，经济上自然紧张，妈妈想尽各种办法弥补家用，选择去玻璃厂上班，虽然玻璃厂工资略高一点，但这个工作又苦又累，一般人都不太愿意去。
玻璃厂是将收集回来的各类玻璃瓶子、罐子、杯子，清洗烘干，放入高温炉里溶化成液体，然后用拉丝机拉成细丝，再织成工业用布。再拉丝的过程中，会有不少的玻璃细丝扎进妈妈的手指。机器运转时，工序不能停，因此，扎进妈妈手指的细丝，是无法及时拔出的，即使拔出先扎进去的，还会不断有新的玻璃丝扎进去，拔不胜拔。满手扎入玻璃丝，那份疼痛想来是多么的钻心，然而忙碌让她不能停，也不能顾疼，只能到了中午下班时，才可以处理。我中午放学回家，就帮她用针挑刺，但是往往只能挑出较粗的玻璃丝了。有时我中午有作业，或者妈妈要忙着做中午饭，就挑不成了，她就忍着。有一次我去玻璃厂看她，推开车间门，一股热浪立即铺面而来，我几乎睁不开眼睛。车间里炉子的高温，几十个高瓦大灯泡散发的热度，在那个火热的夏季，照射着妈妈背上大片的汗液，我张不开嘴叫妈，只是眼睛不由湿润了。妈妈看见我，朝我挥挥手，意思叫我回去，她怕车间玻璃弄伤我……
95年河南中原油田全家福
就这样，在艰苦的工作环境中，妈妈在玻璃厂坚持了数年。到了九十年代油田大开发大建设，石油管道的铺设和掩埋工程量非常大，当时机器挖沟的能力非常有限，需要大量人力来完成这项工作。于是妈妈和一些老乡阿姨们就从玻璃厂调动到“挖沟队”。
我当时上初中了，妹妹弟弟也上了小学，“挖沟”常是在离家很远的野外，中午回不了家，妈妈比以前更辛苦了，早晨五点起床，和父亲一起做好全家早饭，还要准备我们姐弟三人的中午饭。那个年代，没有啥饭店，更没有什么零花钱买吃的，所有吃的喝的全靠妈妈和父亲两双手做成。
妈妈挖沟的地方常常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我没有去过，自然不了解妈妈的干活场面，真正让我知道什么叫“挖沟”，是暑假的某一天中午，我去给妈妈送饭，跟着一个老乡阿姨坐着油田那种开放式大卡车，颠着晒着一小时之后，来到了很远的一个村庄野外，那里一望无边，地上全是油田的钢管、铁管，直径多为1米的，也有0.5米的和1.5米的，摆在地上成百上千根。这些管子怎么埋到地下2米的深处呢，当时就是靠人工“挖沟”，按照测量人员用白灰划好的线，用铁锹一锹一锹的把土挖出来，随着挖出土的越来越多，沟也越来越深，自然挖沟的人也越“陷”越深，多半个身体在土沟里，到最后整个人全在沟里了，沟里的人在两米深的地下把泥土抛到沟岸，这种劳动强度，这种体力消耗，想想都叫人震撼，叫人心疼。想想那源源不断石油正是从妈妈她们挖沟的管道里流向祖国四面八方，至今我都为妈妈和“挖沟队”阿姨的工作感到骄傲和敬佩。
茫茫大地，我找不到妈妈，看不见妈妈在哪里，阿姨告诉我，你妈妈还是好找的，只要找土挖出最多的，沟最长的那段就可以了。果然我在沟线最长的那段找到妈妈，我蹲在地上，想拉妈妈上来，可是沟太深了，有些吃力，妈妈就说不用上来了，就在那个只有一米宽却有两米深的沟里吃完了饭，水却只喝了两小口。我问妈妈上厕所怎么办，她说傻孩子，上什么厕所呀，我们不喝水，不用上厕所。
我亲爱的妈妈呀，怎么会不用上厕所呢，只是因为厕所在挺远的地方，你就忍着，省时间，为了多挖一点沟，为了多挣一点钱，为了子女，你忍着而已，就如当年忍着玻璃丝扎进手指的疼一样，忍了一天又一天，忍了一年又一年，忍了岁岁年年，忍到我们长大。
几十年过去了，当时的场景仍然清晰如昨，每次想起，我都难受心酸，她温暖慈爱的双手，善良宽厚的胸怀，鼓励爱怜的目光，如水如风，如涓涓细流，永远流淌在我心间。 我外婆说过，你妈妈，她长在我跟前是干活最多的，有了你们以后，更是干活最多的，干了不知多少的活呀，数也数不清。真的是数也数不清呀，无数次晚上、半夜、油田会战时，搬水泥、解沙子、,拉管子，这种最苦最累的活她从来都没有过不干，挣来的钱自己不舍得买什么，贴补家用，周济亲人，其余全花在我们姐弟三人身上，让我们穿暖吃好，让我们健康成长！
岁月，让我们长大，吹老了妈妈的容颜，她老了，退休了，回到了湖南老家，可是岁月却没有挡住妈妈劳作的步伐，退休之后本应该歇歇了，可是她不想给子女添麻烦，她做起了小生意，这一做就没停，又是十几年了…..
94年元旦妈妈父亲弟弟妹妹合影
今年妈妈68岁，全文没有称母亲，因为我希望我的妈妈永远也不会老，永远如我们小时候一般，跟在她身后，妈妈，妈妈的叫个不停……
手指的伤口还在流血，从往事中转神过来，该包扎一下伤口了。
(作者简介: 刘芳丽，女，75年出生，陕西武功县河道乡河大村人，籍贯湖南郴州。1999年毕业于西安外事学院，从事房地产行业工作，爱好绘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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