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11月,一位名叫乔治·史密斯的自学成才的历史学家在大英博物馆的档案中埋头苦干,整理从如今的伊拉克的古美索不达米亚考古遗址中找到的泥板碎片。这些石碑是用楔形文字书写的,这种文字在沉寂了1000年之后,最近才被发现并翻译出来。大部分的碎片包含着单调的会计记录或来自宫殿祭司的晦涩预言。
但后来史密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当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楔形文字时,一个熟悉的故事展开了。有一个神用一场灾难性的洪水来惩罚人类,一个人被选中用一艘特别建造的装满动物和种子的船幸存下来,洪水过后,人们放鸟去寻找干燥的土地。
这不是诺亚方舟的故事,也不是希伯来圣经(基督教徒称之为旧约)中的创世纪。史密斯发现的只是美索不达米亚传说中的一个章节,这个传说现在被称为《吉尔伽美什史诗》,最早写于公元前1800年,比希伯来圣经早了大约1000年。
“《吉尔伽美什史诗》是我们有证据的最古老的悲剧史诗,”露易丝·普莱克说,她是悉尼大学的荣誉研究员,也是《吉尔伽美什》的作者。《吉尔伽美什》深入分析了文本及其对后世作品的影响,从《圣经》到荷马的《奥德赛》。“在现代文化中,它代表着古代美索不达米亚。”
当史密斯第一次将《吉尔伽美什》和《创世纪》中的两个洪水故事联系起来时,传说他兴奋得脱下衣服在房间里跳舞。史密斯的发现动摇了圣经研究的基础,因为他提出,《希伯来圣经》中有一部分(如果不是全部的话)是从邻近的文明中借来的。
普莱克说,虽然《创世纪》中关于洪水的叙述显然是受到《吉尔伽美什》故事的启发,但古代记载的异同可以告诉我们重要的事情,这两种文化看重什么,以及他们的宇宙世界观。
“这些文化在相互对话,他们的故事也在相互对话,”普莱克说。
《吉尔伽美什史诗》讲的是什么?《吉尔伽美什史诗》记录了半神的国王吉尔伽美什(大约公元前2700年)的冒险,他离开他的家乡乌鲁克,与神话中的野兽战斗,并获得永生的秘密。这篇文章不仅是最早的英雄追求的例子之一,也是第一部以吉尔伽美什和他最好的朋友恩基杜的“兄弟情”为特征的作品,恩基杜在故事中途不幸去世。
洪水的叙述构成了第11版的核心,吉尔伽美什寻找大洪水中唯一的幸存者,乌塔纳皮什提姆和他的妻子,神赋予他们永生。正如乌塔纳皮什提姆所说,主神伊利尔厌倦了人类用噪音吵得他睡不著,所以他决定用一场可怕的洪水摧毁他们(或至少是“消灭”他们)。
伊利尔迫使众神达成协议,不告诉任何人类即将到来的洪水,但智慧之神伊阿想出了一个聪明的解决办法。他大声地把伊利尔的计划告诉了芦苇墙,因为他知道乌塔纳皮什提姆在墙后,会听到一切。乌塔纳皮什提姆听从伊阿的指示建造了一艘特殊尺寸的船,装载着各种各样的财富、种子和动物,并将船封闭起来抵御即将到来的风暴。
当暴雨在6天7夜后停止时,乌塔纳皮什提姆连续派出三只鸟——一只鸽子、一只麻雀和一只乌鸦——去寻找干燥的土地。乌鸦没有回来,乌塔纳皮什提姆和他的家人就献祭给众神,因为他们快要饿死了,没有人来喂养他们。
吉尔伽美什最古老的部分碎片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普瑞克说,巴比伦最著名的版本可能是西元前1100年左右的驱魔牧师辛-莱克-乌尼尼写的。希伯来圣经最早的部分,包括《创世纪》的大部分,写于西元前950年左右。
两个洪水故事的异同将《吉尔伽美什》中的洪水叙述与《圣经》中的《创世纪》中的洪水叙述相比较,“这是一个学术领域,它比亚述史上任何其他学科都吸引了更多的关注,”普莱克说。斯密的发现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个多世纪后,洪水仍然是这两个文本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以下是吉尔伽美什和希伯来圣经中关于洪水故事的一些元素,普莱克说:
一个毁灭人类的神圣承诺
一位有名的洪水幸存者
建造在叙述中被详细描述的方舟或船
为了保护物种,动物们被送上了船
洪水
放鸟去看看洪水是否已经退去
洪后的祭品来修复人类与神的关系
尽管这些故事的相似之处吸引了大部分学者的注意,但普莱克说,从这些故事的不同之处以及这些故事告诉我们的文化中,我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其中一些差异包括:
涉及不同数量的神,这反映了美索不达米亚的多神论和希伯来人的一神论。
对风暴的描述。在《创世纪》中,风暴几乎没有被提及,而《吉尔伽美什》中对风暴的描写却是生动而猛烈的。
智慧之神伊阿的次要情节,密谋拯救他在《吉尔伽美什》中最喜欢的乌塔纳皮什提姆,在《创世纪》中完全没有。
洪水对人类的警告。在《创世纪》中,上帝明确地警告诺亚即将到来的毁灭,但在《吉尔伽美什》中,伊阿告诉乌塔纳皮什提姆以谜语的形式预言。
道德故事与智慧文学也许《吉尔伽美什》和《创世纪》中关于洪水的叙述,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两个故事的寓意。在这两种传说中,一种神圣的力量决定毁灭人类,但在每个故事中,人类生存的原因各不相同。诺亚之所以被保存下来,是因为他是道德上最纯洁、最顺从的人。另一方面,乌塔纳普什提姆,从字面上讲,是通过智慧,通过获得神圣的知识而得救的。
普莱克说,希伯来版本的洪水故事是以道德为基础的,即邪恶的毁灭和正义的拯救,而《创世纪》的作者则在其他地方表现出“谨慎地与智慧接触”。想想伊甸园中的知识之树;亚当和夏娃因为吃了它的果实并试图获得神的智慧(并变得像上帝一样)而受到惩罚。
在《吉尔伽美什》中,洪水的故事是为了教育年轻的国王吉尔伽美什,让他了解自己在宇宙秩序中的地位。
“作为国王,吉尔伽美什必须在人类和众神之间斡旋,”普莱克说。“如果调停失败,事情可能会变得非常可怕。”
圣经从吉尔伽美什那里“窃取”了洪水的故事吗?所有迹象都表明,是的,《创世纪》的作者清楚地意识到《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所描述的神性大洪水。
“我们确实有确凿的证据,”普莱克说。“考古学家在古以色列各地发现了《吉尔伽美什史诗》的碎片。看起来《吉尔伽美什》在当时是广为流传的。”
因为《圣经》和《吉尔伽美什》早在被记录下来之前就以口述的方式流传了下来,所以有可能美索不达米亚的洪水叙事作为一种“竞赛文学”首次进入希伯来文化,类似于《一千零一夜》。
“人们到不同的地方旅行,他们会竞相讲述他们从自己的文化中了解到的最非凡的故事,”普莱克说,“然后你就会看到正在发生的这种文化话语。”
吉尔伽美什与圣经的其他相似之处虽然洪水故事是美索不达米亚对希伯来文化影响的最好例子,但还有其他一些交叉。
例如,在古代死海古卷中,有一本杜撰的《以诺书》,其中包括《巨人书》,讲述了洪水前在地球上行走的超大型生物。其中一个巨人名叫吉尔伽美什,这并非巧合,另一个巨人的名字与吉尔伽美什在史诗中消灭的一个怪物同名。
在吉尔伽美什和后来在希伯来圣经的《传道书》中给出的一些明智的建议之间,也有显著的相似之处。这是《吉尔伽美什》中的文字:
你,吉尔伽美什,吃饱了吧,
无论白天黑夜,都要尽情享受!
每一天,让快乐,
日夜跳舞、玩耍!
让你的衣服洁净吧!
你的头要洗,愿你在水中沐浴。
凝视那个握着你手的小家伙,
让妻子享受你的反复拥抱,
这就是[凡人的]命运。
传道书9:7-9说:
7. 你只管去欢欢喜喜吃你的饭。心中快乐喝你的酒。因为神早已应许你所行的。8. 你们的衣服要永远洁白。你头上也不要缺少膏油。9. 在你一生虚空的年日,就是你在日光之下劳碌的日子,当同你所爱的妻快活度日。因为这是你一生的分,是你在日光之下劳碌的事。
然而,这些文本的相似性可能仅仅意味着这些都是当时的常用语。如果推测这两篇文章之间的相似之处必然源于文化接触或文本之间的任何直接接触,那就太草率了。好的建议似乎具有某种永恒的特质,尤其是当它被广泛地表达出来,并且适用于各种情况和时期时。”
多个故事指向真正的洪水吗?欧文·芬克尔是乔治·史密斯的现代继承人。芬克尔也在大英博物馆工作。1985年,他在伊拉克找到的一块石板上发现了另一块用楔形文字书写的古代洪水故事。这个故事,据信比吉尔伽美什还要古老,描述了一个名叫阿特拉哈西斯的诺亚式人物,众神命令他建造一艘圆形船,准备迎接一场毁灭性的洪水。
所以,自然的问题是,多重古代洪水故事的存在是否证明了一场真正的洪水几乎毁灭了所有的人类?芬克尔在接受《伦敦电讯报》采访时表示,5000至7000年前,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很有可能发生过一场大洪水,美索不达米亚人的集体记忆中一直保存着这场洪水。普莱克同意,“假设发生了(一场洪水)是合理的。”
普莱克说《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有一段可能是受到另一场重大环境灾难的启发。"诗到一半,他砍倒黎巴嫩的香柏树林,将树毁坏。这似乎是指在《吉尔伽美什》被写下来之前1000年,该地区发生的历史上的森林砍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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