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蔬见罄。正想去超市。忽然手机振响,通知我明天注意接收快递。发信人是崇明山淙源农庄老袁。不禁振臂呼啸“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再和一阕“闭户十昼夜,菜蔬当山珍”。

黑鸡汤经典语录(闭户十昼夜菜蔬当山珍)(1)

翌日兴冲冲将老袁的菜包捧回,十样当令菜,一样二斤。棵棵碧绿。让内子嘲了一句“平常看你乱搭讪头,今朝算有一眼眼用场了。”这种福分偷不到抢不来。不过这桩人情是还不清的,我讲给自己听。

特殊时期,菜要细水长流吃。雪里蕻最适合慢用。这种菜,秆比叶壮,尺把高的茎干,根根掐得出水,绝对上等货。我建议内子腌起来。

儿时镇上家家都有一只七石缸,一米高,一米宽。腊月里叫农人送一担雪里蕻来,五分钱一斤,几家分了。晒上一个日头,嫩叶耷落了,下午孩子放学回来,庭心中倒扣的七石缸已翻起洗净。大把雪里蕻铺好,撒上粗盐。那时高筒雨靴很少,奶奶又是半小脚。自然让我等顽童,挽起秋裤赤脚爬入缸,任你踩踏蹦跳。初赤脚踩在菜上并不感觉冷,等到把菜茎踩出水分,漫过脚背,冬霜寒意也淹浸着嫩肉。于是再填一层菜。如是四五次,总要两小时,终于将五十斤鲜菜踏成水菜。奶奶说:“脚癣踩的咸菜更好吃。”这算什么逻辑?可能脚癣与鲜是谐音?讨个口彩吧。完工后,脚丫已冻得如胡萝卜,吾也木知木觉,早将《平原枪声》捧在手上,看完一半,一事两顾当。娘的奖赏是一只二两的白馒头。

一缸的咸菜,压上石头,两个星期后开吃,随吃随取,一直要吃到下年热天。雪里蕻都变成酱黄色,酸气冲鼻,毫无美感可言。吃不完的咸菜豆瓣汤,油也加得少,孩子们锁紧眉头:“刮油水啊!肚子里倒酸水啦!”奶奶却碗边一敲,振声喝道:“脚里酸汪汪,要吃咸菜汤。”

长大了才晓得,软红十丈的上海滩,把咸菜肉丝面叫雪菜肉丝面。咸菜吃绿不吃黄,只腌了三天就取出,切成绿豆大小细粒,翠绿生青撒在黄鱼上,变成"翡翠黄鱼汤”,摇身一变成了山珍海味。今天这点雪里蕻真是毛毛雨,我戴上乳胶手套,大瓷盆中鲜菜撒上盐,使劲揉搓,只待菜水渗出,茎梗成了绵绵的细条,内子将之打成结,填入玻璃容器,撒上白酒花椒之类,移入冰箱,只等巫山云雨自孕。

一夜惦记,悄悄早起,取出三根青茎,洗净切粒,三两肉糜,炝起油锅,中火煨炖,滚水中三两挂面捞起,浇下雪菜肉糜。轻咸清鲜的热食,啊呀呀,一个热嗝哈出春意!如是炮制了三天。直到内人查货,起获“赃物”,我拍拍肚子,举起三个手指,如实招供“每次三根!”

雪菜是雅名,雪里蕻是乡土名。说的是此菜生在冬季,层层雪下,依然郁郁葱葱群起而上拱。有岁寒三友蕙质,老袁啊,都说他是老好人一个,非亲非故,源自一个书友群,特殊时日,老文青变成了“及时雨”宋公明。(辛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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