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太傅们喜欢在训斥皇子的时候,总cue上一个人,也就是我们今天文章的主人公,明朝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先生。
朱厚照先生之所以出名,主要是他太能闹腾。他爹一辈子就一个皇后,他搞了一个豹房,他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和平主义者,而他是明代土木堡之后,唯一一个御驾亲征的皇帝,并且还给自己封了一个大将军,取了个名字叫朱寿。
正德皇帝
就连死亡,也是谜团重重。宿命一般的青江浦,宿命一般的落水,然后一直拖了几个月,他就死去了,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春秋鼎盛的九五之尊,竟然一次落水就意外死亡,这也困扰着后代的史学家。
他究竟是为何而死?在荒诞的正德朝,又有着怎样的博弈呢?
庸君?明君?在明朝文人的笔记里,好像皇帝都不怎么样。朱棣是劳民伤财,宣德皇帝只喜欢斗蛐蛐,还有成化皇帝,不仅娶了个自己的奶妈,还轻信宦官,更不用说后来四十八年不上朝的万历和木匠天子天启了。
我们看到这儿,不禁要有个疑问:明朝怎么活到两百多年的?
这其中,朱厚照是最惨的,污名一直到后来也没有被洗干净,一直是声色犬马的代言人。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正德在自己短短的一生里,丰富多彩的简直让人瞠目结舌。他在位十几年,遭遇了两次藩王造反,而明朝上一次藩王造反还是宣德皇帝的亲叔叔,还御驾亲征过,而上一位御驾亲征的皇帝,就是土木堡被俘的英宗皇帝,最后死法也是离奇,落水而死,而下一位落水而死的皇帝,叫天启。
天启
我们一直非常厌恶太监掌权,好像天子被太监蒙蔽了似的。这种说法其实有点片面,太监是什么?在皇帝的角度来说,太监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是朋友。而外面那些老头子,在某种程度上,对皇帝来说,是陌生的。
特别是明代这种太监不掌军的情况,和唐代的太监又有所不同。很多时候,太监只是皇帝意志的代言人。刘瑾是,魏忠贤也是。在某种意义上,刘瑾的行动,可以说是在朱厚照的应允之下的。
先是搞定了自己父亲留下来的一群顾命大臣,让那些人统统致仕回家,来解放自己的手脚。皇帝自然不能亲自上阵,只能让刘公公来当这个恶人了。然后从正德那几年推行的诏令来看,刘公公还真的是有一些担当的。
先是老生常谈的三样,反腐败、轻徭薄赋、清丈运动,先后收了一大群宗室和权贵的土地,甚至连自己的亲舅舅都被武宗查的直接向太后诉苦,然后真正的大戏来了,在正德三年,正德决定开始考成,就是开始对文官的绩效进行考核。
在不断的奏折里,我们可以体会到当时斗争的激烈。先是十年改六年吵一次,然后六年改三年吵一次,直到正德快去世,才确立了三年一京察。这种吵架的直接反应就是,正德十二年的京察,文官集团保持了非常默契,一个人都没有因此而被丢帽子。
刘瑾还要求增加商税,史书上就开始抹黑刘瑾敛财,百官们也纷纷要求“藏富于民”,原因其实很简单,江浙的商业繁华,但是根据明代的财政表,明朝中后期之后,江浙交的钱越来越少,并且间接导致了财政崩溃。这其中那些银子哪里去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腰包可都是鼓鼓的。
文官集团这哪受得了,不干事要被下岗,钱又要被拿去,于是开始了疯狂的攻击刘瑾的那些私德上的问题。面临着满朝的弹劾,刘瑾岿然不动的底气是什么?只有一种可能,朱厚照是同意了的。
并且明武宗作为明朝最后一个御驾亲征的皇帝,在对于军事方面的的训练,更是点都不放松。
在正德十二年的应州大战之前,武宗就在宣府设立了将军府,来用作自己直接指挥的部门,应州之战也充分说明了武宗的军事才华,一战打的鞑靼此后数十年不敢犯边,这又和自己父亲在位时候的边患形成了比照。
孝宗时期,史书上处处是"不能御""以为耻"之类的描述,一直持续到弘治末年,小王子部已经有兵马四十余万。而在正德十二年后,尤其是应州之战之后,一直到正德十六年,边境一直都非常安宁,明武宗这个“武”字,是不愧的。
并且针对自己父亲为政的那些弊政,比如京营占役,也就是用国家的部队造建筑,从而影响了部队的训练,明武宗还是皇太子监国的时候就规定了军队不能造建筑,还在他的亲自带领下,又从京师的十二团营中,选出精锐组成东官厅,和后来调入京城的边军“西官厅”合称“两官厅”,并且不断被派往边镇守卫作战,以提高实战能力。
凡此种种,明武宗其实做皇帝不错,甚至连一直被诟病的豹房,也主要是用来训练士兵和处理政务的,不然豹房里,有哪里会碰到江彬这种武将呢?但是为什么后世一直对武宗差评如潮呢?
文官的污名化我们透过历史的迷雾,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不敢说正德就是这样的皇帝,但是最起码,给我们的认识,提供了不同的思路。
而这一切,都是在我们现在的价值体系下所评判的。
清丈运动,得罪的是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地主权贵,增加商税,得罪的是江南那些富可敌国的衮衮诸公,而御驾亲征,重视军队,土木堡和劳民伤财一直都是一个个大的帽子。
这些帽子一扣,再加上明武宗过于放荡的私生活,自然就是一副活脱脱的好靶子。这也在某种意义上注定了武宗在历史上的地位必然不会是一个正面的形象。
《明实录》可能还有点看得出来影子,到了清朝人修的《明史》里,就直接说他
“奋然欲以武功自雄,犹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苴匡救,是以朝纲紊乱,而不底于危亡。假使承孝宗之遗泽,制节谨度,有中主之操,则国泰而名完,岂至重后人之訾议哉!”
意思就是,如果你少省点事,我们都过得去有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但是武宗并不想这样,因为他记得一些事。
他记得在自己父亲驾崩那段时间,大明的军队在小王子手下节节败退,他也记得自己的亲舅舅巧取豪夺的那些土地,那些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百姓,他还记得那些衮衮诸公的尸位素餐。他比他的父亲要聪明许多,也一直崇拜伟大先祖的神话。
我们从武宗应州大捷的调度和战术来看,这位皇帝绝对不像历史书上那么无能,事实也证明了他确实也是具有自己的一套,祖辈们的血液依然还是在自己血管里。但是史书的伤亡确实蒙古人死了16个。当年明月曾经也笑称,五万人打五万人,一天时间,只有16个人死去,这多荒诞。
除了在史笔上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在应州大捷之后,就有给事中汪玄锡、御史李闰一起上书劝诫皇帝,他们继续劝诫皇帝“充扩天理,遏绝人欲,深居九重,恭默思道”,并且把应州之战的伤亡比说的骇人听闻。但是他们无意识的忽略了,大明朝军备废弛到现在,这已经是少有的大胜了,最起码比弘治年间不断地大败要体面的多。
但是话语权者,并不能抹去自己所有的痕迹。从史书间那些矛盾的细节中,我们还是重新读懂了那个渴望打破常规的少年天子,他对自己的,对这个国家,都是非常有一些不凡的见解,在这方面,这倒比他那个老好人爹智慧了很多。
明孝宗
清江浦谜案终于来到了,武宗的宿命之地,清江浦。从正德十五年九月份,明武宗一直缠绵病榻到次年,足足熬了半年才去世。
当时并不是数九寒天,也不是苦寒的塞北,并且根据正德十四年正月的记载来看,明武宗自太原还归宣府,都是塞外的荒野之地,但是《明实录》用了四个字“帝无倦容”。可以知道武宗皇帝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好。
正德之所以下江南,是为了平定宁王,但是在听说宁王被王守仁平定之后,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历史上说是江彬扣下了奏折。
当年明月进一步开始分析江彬的谋反计划,但是只要江彬脑子正常,就一定不会谋杀正德。因为他的一切都是正德给的,威武副将军之所以有用,是因为正德是威武大将军。
疑点还有很多,第一件事是正德掉在水里,当时就说病得很重,但是病人依旧千里跋涉的回到了京城,难道江南就没有名医吗?
第二件事是正德多次要求换医生而不得。落水四个月之后,正德就向内阁提出要求换医生,但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却拒绝了这个合理要求,并且给皇帝下了一个结论,说他是游玩太过,好好疗养就没有问题,皇帝要换医生,内阁居然拒绝了,这就有点值得玩味了。
好玩的是,在嘉靖即位之后,马上就有人弹劾当时给正德治病的那些太医,说他们“妄进药饵”,嘉靖皇帝直接把太医们都挂撤职了,而杨廷和给正德的回复中,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些太医是“天下名医”中的最优者。
嘉靖皇帝
第三件事是正德好转之后的突然暴卒。根据《明实录》记载,从那年正月开始,正德多次在杨廷和的批复中说自己身体大好,还出宫巡游了一趟,杨廷和见状于是分别在当年正月、二月,多次上书催促正德对宁王之乱中的功臣进行封赏,还没来得及封赏,正德就去世了。皇帝病体初愈,就用政务多次劳烦,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第四件事是正德驾崩之后,嘉靖即位之前的那段真空期,只有九天,杨廷和就马上做了几个重要的决定,一是逮捕正德的亲信江彬,二是解散正德苦心孤诣组建在豹房里的那些精锐武士,三是收回了正德派往地方进行清丈土地,增收商税的太监们,如此急切的人亡政息,不得不让人起疑。
但是这些都只是后人的推测,真相如何我们已经不可考了,但是就那些蛛丝马迹来看,这无疑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天子英明神武的B面。
文/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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