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心的是，特佛龙这项为杜邦赚取的超额利润的科研成果居然是以牺牲人类和地球健康为代价的，这与贩毒、吸毒有什么两样？很欣慰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为了一个需要他帮助的陌生人冒所有的风险“，还有人愿意将现实社会利益集团的毒瘤用电影的形势告白于天下。
01
在看《黑水》之前，刚好看了电视连续剧《海上孟府》，这是一部以山东邹城孟氏后裔第62代孙孟文禄为原型的电视剧，讲述一九三零年代中国第一代民族工业者实业救国的故事，孟文禄的父亲孟先生想通过制造武器来支持国民政府抵御外界侵略，却被其军师张九所控制，张九给孟先生食物里下毒以后勾结日本人，在孟家开赌场、烟馆、并通过参与鸦片走私获取超额的利润和孟家在上海滩的地位。
在张九看来，如果不是以他的智慧来维持孟家与日本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孟家就不可能在上海滩拥有庞大的势力；而在孟文禄看来，孟家支持鸦片进口来获得利益无异于吸毒，短期的风光其实是在自寻灭亡。
“孟家”是在中国有着宗教般权威的望族，无论怎样用伟大来形容都不为过，但这个家族也有人经不住诱惑，选择了卖国求荣的路径，巨大的利益面前，孟先生的军师、女婿、外孙都选择了鸦片和赌场，导致家族与上海滩的民众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孟文禄从美国留学回来后企图继承父亲的遗愿，恢复已经荒废的兵工厂，他以个人能量与强大的日本一个国家以及他们所控制的势力抗衡，孟家将兵工厂迁往武汉，虽为此家破人亡，却留住了国家的尊严与产业的根基﹍﹍
这是一个虚拟故事，但有其历史背景，也表达了大众理想的价值观：为了长期利益我们需要牺牲短期利益。
02
再来看《黑水》，这部由《聚焦》一号马克·鲁弗洛主演的剧情片再一次揭示了美国利益集团的阴暗面，马克·鲁弗洛从“记者”变身“律师”，在查找线索上一脉相承地执着与细致。
杜邦这家成立于1802年，在全球70个国家经营业务，共有员工79,000多人的“伟大企业”对人类的贡献是很难用数据来衡量的，但就是这样的一家企业，从1957年到2017年，甚至直到今天，都在隐瞒他们产品对人类的伤害。
孟家，当然，这是电视剧里面虚拟的故事，一个代表中国民族精神的家族，致力于“仁政”思想，却一度迷失在利益的迷雾之中，这与其老祖宗追求的儒家文化背道而驰。
杜邦，这样一家以“提高人类在食物与营养，保健，服装，家居及建筑，电子和交通等生活领域的品质的科学解决之道”为己任的企业，原本追求的应该是人类的美好生活，但却变成了一家以牺牲人类健康为代价来获取利益的企业。
环保问题，本身就是经济发展过程中必然要面对的一个冲突，英国的伦敦雾霾、中国的环境污染都是国家经济发展的副产品。如果我们对污染听之任之，我们的地球就将和吸毒的人一样在兴奋之中衰竭。所以，人类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一直都致力于环境的改善。
于是，人类的能源经历了从木材到煤炭，从煤炭到石油，从石油到现在的气体能源（包括天然气和可再生能源）几次大的转型。我们发现，能源产业的历次转型都不是因为上一次的能源用尽了，而是因为新的能源更加清洁。
一方面，人类在创造物质的过程中会产生垃圾和污染，另一方面也在发展环保产业来保持环境的平衡。在中国经历了快速发展后，我将环保产业称之为“还债经济”，我们的空气、土壤、水资源都遭遇了工业发展的巨大侵害，为了治理环保，中国近年花了巨大的力气来恢复青山绿水。
03
一个国家，一个真正追求人类幸福的企业都应该致力于人类可持续发展。但就在当今人类最发达的国家，一个几乎代表国家化工产业脊梁的企业，一个产品渗透到全人类的企业却在明知特氟龙（C-8）伤害的情况下一直在推广。这些无非是为了杜邦每年在特氟龙上获取10亿美元的利润。
回想《聚焦》对美国神父性侵案的调查在2002年，而《黑水》对杜邦的调查从1998年至2017年，而雪藏这些真相的有政府官员、科学家、法务人员，当然还有默默承受的受害者。
《黑水》中的厄尔没有保持沉默，190头奶牛的死亡和曾经在杜邦工作并了解真相的哥哥让他无法沉默，只是没有人敢接他的案子。他曾经的申诉连奶牛死亡的“调查报告”都没有看到。于是他找到了邻居朋友的外孙，化工专业的大律师罗伯特。
刚刚成为一家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罗伯特有良好的专业能力和漂亮贤惠的妻子，属于前途无量的专家型人才，原本可以衣食无忧，却在目睹了厄尔农场的奶牛坟地、漂白的“黑水”、发疯的奶牛和厄尔女儿黑色的牙齿后做出了疯狂的选择：他决定弄清楚导致这些污染的原因。
但调查的结果不仅仅是化工产业本身带来的污染，更让人痛心的是金钱对人类灵魂的污染：特氟龙可以追溯到上世纪40-50年代，3M公司用于坦克上面无法穿透的涂层PFOA技术转让给了杜邦，杜邦将用于日常生活当中，包括生活中的油漆、织物、雨衣、鞋子、不粘锅等。那口城市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在用的“幸福锅”就如同一个置于每个家庭中的不定时炸弹。问题是，杜邦明知道而为之。
早在1962年，也就是特氟龙推出的第二年，杜邦发现生产线上很多工人出现恶心、发烧等身体不良反应，7个女工生下的孩子中就有两个是畸形，还有一些女工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且3M公司曾经在猴子身上做实验，多数的猴子死了；杜邦自己在老鼠身上实验发现老鼠的内脏膨胀。
而且PFOA一旦进入人体就无法分解，会在体内不断累积，导致癌症或其他症状的发作。
也就是说，杜邦公司早在40年前就对PFOA的毒性了如指掌，但杜邦采取的措施是挖一条沟将特氟龙的污水排入帕德斯堡农场。他们在厄尔牛发疯的报告给出的理由是营养不良、苍蝇叮咬，大公司不仅控制着政府关系，还控制着几乎所有科研人员甚至法官的意见。
杜邦就发现了特氟龙对空气和水的污染，C-8产生的灰尘和污泥严重污染空气、水和土壤，40年的时间形成了1400万磅的污泥，六个社区的水质检测显示，PFOA含量严重超标，超过十万人的健康受到严重威胁。
2001年罗伯特写了一份长达972页的投诉信，列举了杜邦公司136条罪证，并将其告上法庭，但当时的环保署对PFOA并没有严格的含量标准，因此无法证明杜邦公司所造成的环境污染。
而杜邦公司内部找来6名科学家制定了远高于安全红线的“安全标准”，这六个科学家中有3个是他们自己的员工，还有3个来自环保署，一夜之间那些患有职业病的员工就变成了“健康人”，迫于舆论，杜邦公司象征性地支付了一些赔偿费。
这样既是裁判员也是运动员的标准毫无意义。在罗伯特的要求下，环保署组织了第三方科研小组，对当地居民进行血样检测，他们以每人400美元的补贴取得69000份居民血样，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这期间无数的人罹患癌症，无数的人死去，罗伯特自己也因为过度操劳和孤独而病倒。
经过7年罗伯特才拿到结果：科学小组证明至少有6类疾病与特氟龙有关，并有3535人确诊癌症，这些人得到杜邦公司的赔偿，当地居民也将得到健康保护，罗伯特为他的当事人总共拿到了6.707亿美元的赔偿。
然而，特氟龙对人类的伤害不止于此，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生物血液里都流淌着特氟龙，包括99%的人类！罗伯特也依然站在民众维权的原告律师席上﹍﹍
2015年，美国政府下令全面禁用PFOA，欧盟委员会也于2017年发布了禁令，2017年杜邦公司从纽交所退市。
04
叫《黑水》的电影不止这一部，简单地搜一下，就发现喜欢这个名字的导演还不少。
2002年一部由导演阿年执导，王庆祥、史可主演的电视剧，也是中国第一部反映水污染问题电视剧，讲述小学教师江淑兰的丈夫因饮用水污染患癌症去世，江淑兰决心运用法律武器为死去的丈夫讨回公道，她把矛头直指饮用水污染源——明星企业兴荣印染厂。
2007年澳大利亚 David Nerlich、Andrew Traucki执导、Maeve Dermody、Diana Glenn、Ben Oxenbould主演的恐怖片也翻译成《黑水》。
还有一部帕夏·帕特里基执导、尚格·云顿，杜夫·龙格尔2018年上映的美国悬疑片被翻译成《深海越狱》或《黑水》。
土地、空气、阳光、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土地的污染是无形的，它通过植物的成分的改变侵害我们的身体；空气和阳光通过呼吸道破坏人体的健康，大部分的时间我们看不到；只有水变黑是最容易看到的，也是电影艺术最易通过画面来表达的。
本部电影和中国的电视剧都是讲述的同一主题：化工企业带来的环境污染；后面两部叫《黑水》的电影则是想表达“人处于危险境地”的主题。其实想起来，这四部电影/视似乎都在告诫我们：人处于危险的境地。
只是，我们的危险可能恰恰是我们自己制造的。这一次的新冠肺炎至今没有特别明确的起因，但大概人类自身是逃不掉责任的：截至北京时间3月29日03时23分，全球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突破65万例，达到650928例，累计死亡超3万例，达到30299例。
战争尚可以和谈，这个我们要跟谁和谈？科普作家蕾切尔·卡森说：“我对人类感到悲观，因为他对自己的利益太过精明。”人类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到底是太精明还是太短视？也许，该是深刻反省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发生在当今美国的真实故事，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为了一个农民与自己“衣食父母”对抗的罗伯特，就像他妻子所言：“他愿意为了需要他帮助的人陌生人冒所有的风险，我跟你也许都不懂得是什么，但那不是失败。”我们相信，人类除了金钱，还有更宝贵的东西，还有更多的“罗伯特”。人类可持续发展更需要大企业的社会责任。
只是，同样反应美国阴暗面的《聚焦》曾获第88届奥斯卡最佳影片，而《黑水》则与奥斯卡失之交臂，不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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