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最经典一首六言诗,为什么还是有人觉得不好?

闲居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出自王维组诗《田园乐七首》,这是第六首。《田园乐》又名“辋川六言”,是王维尝试六言绝句较成功作品,向为六言史上代表作之一。节选的这一首,可谓六言诗经典。

六言诗 中国古代诗歌史,几乎就是一部五、七言发展变化史。五言、七言在诗史上占绝对统治地位。无论诗歌数量、质量、艺术表达与感染力,还是文艺成就、文化影响,五言、七言对其他体式形成全面碾压。

四言最早出场,却只是在《诗经》时昙花一现,之后三国的曹操,两晋的嵇康、陶渊明,虽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却不过是回光返照。再之后偶有佳作,只是零星点缀,其势已去。三言里倒是有个《三字经》,却并非诗。印象深的是一首汉末童谣: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貌似汉魏略有流行,作者很少。八言、九言根本不见人提,虽有人作,数量极少,听着有点像诗歌的变异。这样的长句倒是词中常客,杂言诗里也不鲜见。

王维的10首五言诗言简意赅境界高(写出了最好的六言诗)(1)

而六言诗,仅仅比三、八、九言有些存在感。作者代不乏人,却鲜有名篇。唐诗之盛,也没有跻身主流。如果说四言还有过辉煌,六言从始至终,都是陪衬。

回到王诗。六言四句,写的是辋川雨后的春色。一、二句抓住春天的典型意象,一桃一柳,红绿相间,色彩鲜丽,更兼细雨覆枝,点点晶莹,能不宜人?两句写景已经隐隐流露出诗人舒畅的心情。三、四句诗人进一步点染春光,之前写静,现在加入了“花落”、“莺啼”,动静之间,有声有色,一派生机,诗人情态如何呢?花落不必扫,莺啼何妨眠。人与自然,两不相干,和谐如此。这正是今天无数人向往的诗意栖居。只可惜人类工业化的今天,世上再无辋川。

王维的10首五言诗言简意赅境界高(写出了最好的六言诗)(2)

艺术上王诗一个显著特点是对偶,诗人在创作上两两相对。这在六言诗里并不常见。读来平稳,连贯流丽,富于韵律美。

内容上,有人把这首诗跟孟浩然五言古绝《春晓》对比。两诗确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都写雨后之春。但孟诗重意,不着力刻画,故而空灵;王诗重趣,多有渲染,画面感更强。孟诗的基调带着淡淡的伤婉,有风吹花落之愁,王诗通篇明畅,愉悦之情溢出诗行。语言上孟诗高度凝练,一个多余的字没有,王诗偏于修饰,用词丰富,色彩上诗中有画。层次上孟诗曲折,不止有春之美与趣,王诗则是单纯的闲逸诗。

尽管这首六言诗很是成功,但依然有人不卖帐。比如民国文人顾随。他就认为中国的汉字不适合六言诗(语出《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而王维这首还是嫌啰嗦了。假如将每句的六言砍去一个字,王维这首诗就变成了一首五言绝句:

王维的10首五言诗言简意赅境界高(写出了最好的六言诗)(3)

桃红含宿雨,柳绿带朝烟。花落童未扫,莺啼山客眠。

第三句虽有拗救,但依然是合乎声律的五绝。一下子感觉整首诗清爽多了。而去掉的字,“复”、“更”、“犹”,都为虚字,可见虚字入诗的弊端。多用常用,有害诗意。

而六言诗不适合中国汉字的表达,其实也很好解释。五、七言之所以表达无碍,音节上就是单双交替,富于变化,合于人情绪的起伏,六言、四言却都是双音节,单调的节奏表达自然受限,仅仅这一项,六言、四言,就没有跟五、七言争雄的资本了。

对王维这首最经典的六言诗,改为五言后,你觉得更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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