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阿肥 谋生事记 2月1日
纹身师，这个带有一点神秘色彩的工作，究竟是不是个有“钱途”职业？
谋生事记档案008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要引入时薪这个概念。
让我们来算一笔账，以时下高薪的程序员为例，做的不错的，大概在3万一个月左右。按照每周996的情况来算，一个月算24天工作日，每天工作12小时。要知道，这个工作强度对于一个程序员来说，并不算很多。平均下来，程序员的时薪是——104元人民币左右。
一般月入万元的白领，一个月哪怕一小时班都不加，他们的时薪是50元人民币左右。
而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孟策，一位从业十三年的纹身师，他2018年的时薪是1800元。饶是如此高价，找他纹身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有人眼红他的高收入，有人好奇他的职业，更多人的想问的是：纹身师，这个带有一点神秘色彩的工作，究竟是不是个有“钱途”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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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纹身十三个年头，对36岁的孟策来说，纹身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即使没有预约，他也会去工作室坐一坐，画画图。如今，来找他纹身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孟老师。说他是老师，也不为过。这么多年来，孟策手下也带过不少徒弟。慕名来拜师的人不少，但并不是每个徒弟都可以顺利出师。这些徒弟中，有些人最后成为了纹身师，有些人改行，更有不少半途而废的。也是做了师傅以后，孟策才更明白当年自己的师傅对自己下的苦心。用他自己话说，他带徒弟是个比较“事儿”的过程，就像当年他的师父怎么打磨他一样，他也想把这一身本事教给年轻人。
可惜啊，现在浮躁的人越来越多，能沉下心的人越发少了。
孟策入行的时候，是21世纪初，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不久，开放的大门还没打那么开，纹身这一个事儿，在当时的国内，有些“特殊”的色彩。从小学习美术的孟策，却不知怎的开始痴迷于纹身了。
刚毕业的小伙子，找了个广告公司朝九晚五的工作，月薪不过千把块钱。干了没几个月，存了点钱，孟策就寻思着想去找个纹身。当时就算是帝都北京，纹身店也是难找。孟策在一本台湾来的纹身杂志上找到了一家纹身店，冲进去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纹身。他记得唯一的印象就是疼。那是真疼啊，当时的设备不好，上色难，得翻来覆去扎好几遍，才算是有了颜色。这一场纹身，孟策花了300元。
心心念念的纹身纹好了，孟策却不敢露出来。当时他还住在父母的老房子里，怕父母看到自己的纹身有想法，只得把纹身藏起来，无人的时候自己看着开心。但这一次尝试，让孟策铁了心，想做纹身师。
他攒了2500块钱，通过一个网站找到了他的老师，一位在北京纹身届颇有名气的纹身师。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循着网站上的地址，找到了老师的纹身店。入店后，老师看看孟策，孟策看看老师，一来二去眉来眼去，老师拍板了：行，就这小伙了！下周一来上班吧。
孟策的学徒日子，就从这个周一开始了。一开始只是最基础的打扫的活儿，这是师傅要锻炼孟策的耐性。做纹身很多时候一做就是几小时，耐心是必不可少的。孟策要把整个店里里外外每天打扫一遍。纹身接触的人的皮肤，所有的器具都得消毒，消毒完毕，还得组装起来。就是在这些反复的拆解和组装中，孟策了解了他手里的这把纹身枪，熟悉了这个“武器”的所有部位。
学徒功夫不仅仅是打扫的活儿，更磨人的是练习。除了日常打扫，孟策还需要每天画画，还有些基础的纹身基本功，都需要一遍遍反复练习。当时并没有现在的硅胶皮肤让学徒练习，孟策和师兄弟们只得用对方的皮肉练习。你在我的大腿上纹一块，我在你胳膊上纹一块。这种练习方式，无疑是疼痛和惊险并存。孟策笑称，他们几个师兄弟，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彼此的“印记”。
真人上场，虽然有些“血腥”，但真人的皮肤毕竟不一样，孟策进步飞快。4个月后，师傅的一位朋友提出来想要做个纹身，孟策获得了宝贵的实战经验。本以为第一次纹身，只有师傅和他朋友二人，哪知道真正纹身的那天，师傅的好多纹身师朋友一同前来观看，第一次上场的孟策心里发虚，手上没把握。整场纹身下来，手下的模特没出几滴汗，孟策倒是汗湿了背心。他至今记得师傅当时的表情——面无表情。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第一次之后，孟策获得了更多实战经验，他在师傅那里做了一年，学费交了2500元，其余的工资，一分没拿过。一年后，师傅的店铺搬走了，孟策提出来，想要自己开个店试试。
孟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家住海淀区。当时放眼整个海淀，才不过3家左右的纹身店。尽管纹身在当时不被主流社会认可，但孟策当学徒的时间里，不少朋友私下里找他做纹身。他明白，这个职业在年轻人间是有发展前景的，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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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响第一炮的方法，孟策走的很稳。离开师傅后，他前往沈阳参加一个国际上认可的纹身比赛，获得了二等奖，在业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孟策最开始的纹身店，就在家里。他和父母住在一起，在海淀的一个家属楼里。纹身是一件耗时的事儿，有时候客户来找他做纹身，一进屋就得2-3小时，做到深夜也不一定能做完。他父母的休息时常被打扰；还有甚者，当时纹身师的职业不普及，总有一两个好事的亲戚喜欢问孟策：你那个活儿，能有生意吗？
孟策思来想去，打算寻一家门店，开门做生意。那是在2007年的春节后，第一家门店就在家附近，海淀黄庄，周围还有高校。一个月门店费7000元，押一付三。孟策在家具市场淘来一些便宜沙发，自己买了一桶白乳胶漆把墙面刷白了，这就算开业了。
孟策的纹身店开起来了，他的收费是以作品计价的，基本上是200元起。当时放眼整个海淀，估计不超过5家纹身店，孟策手上功夫不错，收费合理，不少朋友都愿意找他做纹身。朋友带朋友，一路介绍过来，他的纹身店收益还不错，最高的时候有1万多元的净收入，平时也有几千净收入。相比于上班族的朝九晚五，孟策开店随心所欲，日子过得舒坦，那些质疑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少了。
当时，正值北京奥运会如火如荼的准备阶段，不少外国友人来到北京观光旅游。2008年6月的一天，孟策店里来了一个老外。他请孟策帮他做一个纹身，内容挺奇特的，类似于“你吃了吗？”这种汉字。
孟策虽然不懂老外为啥喜欢这个内容，但还是照单纹了。哪曾想，纹完之后，这位外国友人喜欢的不得了，欢欢喜喜走了。过了大概一周多，一天中午孟策去开店，发现自家店门口等着一大排外国人，原来啊，他们都是之前那位老外介绍过来的。
上文说了，整个海淀的纹身店非常少，这些外国人是专门来北京做奥运志愿者的。听说有家纹身店水平不错，都一起来试试。孟策迎来了事业的小高峰，他记得那两个月时间，每天超负荷工作12个小时以后，连续干了60来天，才把这笔大单子给圆满完成。
孟策其人，身上有点北京人的傲气。他从业这许多年来，从未说纹错过纹身，但他却喜欢和自己较劲。譬如说人的脖子背后，颜料注射进去非常容易晕开，不容易着色。孟策刚遇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着实被难住了一阵，经过反复琢磨后，这个问题便也迎刃而解了。他追求的不是60分的及格，而是在自己当时所在水平上的100分。2008年暑期的生意小高峰，看似偶然，也有必然。
在网络还不发达的21世纪初，孟策已经用网站、BBS论坛、QQ群等方式，宣传自己的纹身店了。他会把自己的作品上传到百度贴吧，或者QQ空间，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个规律：上门来找他做纹身的人，大多是朋友介绍或者在网上看到自己的作品的。那些路过纹身店就想冲进来做纹身的客人几乎没有。那么，他又何必每月背负7000元房租，开这么一家门面店呢？做纹身，讲求的是私密性，让客户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孟策的店
孟策又把纹身工作室开到了家里。此时他父母已经搬出去了，孟策可以专心在家里做纹身。这个时候，他的纹身价格，已经从开始的200元每幅作品，上涨到500元每幅作品了。
在家里做纹身，私密性和舒适性虽然保证了，但孟策的家在5楼，且没有电梯，每次客户需要跑5层楼来做个纹身，这对不少人来说是个挑战；还有个问题是：孟策的朋友们大多都已经纹过身。但陌生人一看孟策是在一个老房子里做纹身，总不免生出一些“不专业”的看法。综合多次考量，孟策决定把自己的工作室开到工体附近：那里需要纹身的人更多些；且环境也更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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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淀黄庄到工体，房租由7000元一个月上涨到15000元一个月。随之水涨船高的，是孟策纹身费用，2015年，他的纹身费定在每小时1000元；这个数字在2018年已经变成了1800元。他的纹身工作室，采取预约制，必须提前预约。当然，如果注册了会员，可以享受一定程度的优惠。
孟策开店，走的是佛系路线，他从不让自己满负荷工作，因为在他看来，纹身是一件需要热情和激情的事儿。如果他当天的状态只有60分，是绝对做不出100分的作品。为了保证自己的每次作品都能出彩，他放慢了赚钱的脚步。
工作之余，对如今的孟策而言，更多的是思考和突破。没有预约的日子里，他会静下心来做图，激发自己的创造力。每年，他必定会出国几次，旅游吗？也不尽然，更多的是为了看看那些异国风情的文化，去国外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特殊的建筑，亦或者是当地的文化图腾等等，从而吸取灵感。
每一副作品背后，都有这样那样的故事。
孟策记得有一位客人，来找他的时候眼眶是红的。这位客人养了16年的宠物狗离世，作为主人伤心不已，甚至一年时间都没办法缓过劲儿来。孟策陪着这个客人聊天，聊到很晚，了解了主人和小狗之间的暖心故事。第二天，等客户来纹身时，孟策的脑海里已经有清晰的小狗的形象。一番功夫下来，一只小狗活灵活现跃然臂上。“真的一模一样！”客人的惊喜之情让孟策如今都无比自豪，这位客人一直说，纹身后就好像小狗从未离开过他。
从业这么多年，他看到过太多纹身失败的案例。那些客户因为纹身失败，只得把纹身藏起来，找到孟策后，一起商量一起改进，孟策通过巧手，把这些失败的纹身拯救过来。只是那样，客户需要吃两次苦头。有许多动人的小故事，发生在孟策工作室里：有个客人特别怕疼，但孟策手法娴熟，这位客人竟然在纹身过程中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有客人一边害怕，一边又实在想要纹身，整个纹身的过程中一直哭，纹完以后又止不住傻乐呵；有客人特地从外地慕名而来纹身，过程中杀猪一样嚎叫，还美曰其名嚎叫可以缓解疼痛；有的客人来了以后不敢纹身了，反倒是陪同来的朋友过了一把纹身瘾……
“人的皮肤是无比珍贵的，纹坏了，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是孟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作为一名纹身师，必须虔诚地对待每一副作品。市场竞争激烈，有同行恶意压价，使用低廉的药水和颜料，这对孟策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但尽管市场竞争愈发激烈，孟策的工作室，一直以自己的脚步在稳步向前。
社会的开放程度越来越高，对纹身的接受程度也与日俱增。看到了孟策作为纹身师的高收入，不少人蠢蠢欲动：现在加入纹身师行列还来得及吗？
对于这个问题，孟策有自己的看法。尽管现在的市场已经趋向饱和，但优秀的纹身师仍然是凤毛麟角，想要做这一行，从来都不算不晚。只不过，纹身这个行业，并不是一个立竿见影的高收入行业，可能在他背后，需要投入数年的心血，才会慢慢开始有所回报。
新手纹身师只能从简单的符号开始做，一开始做纹身并没有很高的收入，几千块一个月算是不错了。纹身是个潮汐性很强的行业，夏季的生意会明显好过冬天。孟策记得刚开业的前几年，一到冬天，几乎整个月没有生意，高额的店面费用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那得生熬。如果熬得过去，才能迎来春天；如果熬不过去，那就死在了冬季。
纹身师的门槛高吗？说高，也高。因为必须要有美术功底，且越是做到顶尖的纹身师，越有自己的风格，这都是靠悟性。说低，其实也挺简单。只需要有美术功底，就能入门；只需要用心学习，迟早会有回报。热爱和坚持，是孟策想要告诉每一位入行的新人的。只有付出了时间和努力，耐得住寂寞和煎熬，成功才有一线曙光。
行百里者半九十，无限风光只有熬到山顶，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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