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朋友圈到处都是厦门大学又双叒叕燃曝世界的音像画面,我也想起了读书时的点点滴滴。
我是复读生,1982年上厦门大学可以说是偶然中的必然,纯粹因为中学同学文明兄早我一年上了厦大考古系,所以在第四志愿中填了。分数出来我高出录取线大几十分,按说录取第一志愿没有问题,却偏偏进了第四志愿,后来才弄明白那时候的高考是纸质档案,先来的学校可以先取。回顾当年我没有抱怨,而且很庆幸能上厦门大学,因为母校的气质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厦门是特区,我一个苏州乡下学生初到厦门时还不到18周岁,可以说看什么都新鲜,衣食住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第一次穿上西装牛仔裤,跟同学去海边采海苔。
花衬衫喇叭裤,还蓄起了小胡子,学着吹口哨,那时候的腰身是二尺三四。
借了部队老乡的军装摆拍,厦门连续几年来了苏州兵,早的是海军,晚的是陆军。
说起部队老乡,那时候我们与部队要军民共建。有一年在海军艇上大家都喝嗨了,居然有人弄混了工业酒精拿上桌,结果一大堆人被送进各大医院抢救,部队和学校都高度紧张,也不知道谁被送进了哪个医院,幸好结果大家平安。
那时候厦门流行的香烟就是当地产的“友谊”牌,然后各路进口烟:Marlboro、NO1、CAMEL、KENT......品牌很多,为什么会抽外烟?因为便宜!还有个传说:对越自卫反击战,越南人发现友谊牌香烟的烟蒂,于是判断福州军区参战了。
喝的酒在经济学院宿舍楼下小卖部买。白酒是丹凤地瓜烧,现在常常被用来冒充金门高粱,味道差不多,二锅头一类的。更多喝啤酒,瓶装的比较贵,鲜喝酒便宜,我买了两个十五斤的塑料桶,有活动就去打两桶来喝。
小斌是惠安人,他有个同学没有上大学工作了,有段时间来厦门推销惠泉啤酒,好喝还免费,我们那个高兴啊,差不多每天晚上到芙蓉四后面的大排档畅开了喝。
刚到厦门时饮食不习惯,嫌淡,每天拎着一包细盐去食堂。本来我从小不吃芹菜类,一吃就吐,可厦门什么菜里都放些香菜,味道比芹菜更冲,不吃没得吃,吃多了也就习惯了。后来吃什么?山上的野狗、海里的小蟹、水库的螺丝、土里的地瓜、生物系解剖的兔子、海洋系试养的罗非鱼和牛蛙......
厦门山上有很多野狗,厦大有十几个食堂,每到晚上野狗会下山来觅泔食。学校鼓励打狗(当时还没有宠物犬,还望爱狗人士勿喷),因为野狗会攻击人和家畜,甚至咬死羊,打到一只狗可以凭狗尾巴到学校派出所领取一笔奖金,买酒和调料的钱就有了。厦大打狗与别的地方可能不一样,都是历年师兄传下来的:取一张排球网,安排两人张网在必经之路口,用脚踩住网下沿,用手拉住网上沿,再有一二人持长棍躲在网后。派出各队人马四处搜寻,见狗跺脚拍手向张网处轰去,夜色不明,狗速度极快,一头冲进网上,张网的两人赶紧手脚合并兜住,持棍的跟进敲击,一条狗就成功捕获。把狗挂在三家村电线竿上,一把小刀騞然奏入,先剥皮,再批大郤,导大窾,直至謋然解开。第二天,抬着大铁锅上山,捡柴的捡柴,生火的生火,水库里取水,很快香气四溢,往往半生不熟就已抢食一空。更有一回,有留学生跟着,结果上了山发现忘带盐,也就这么吃了安然无恙。到底还是剩了点,留学生带回宿舍请厨师煎炒烹制,吃完却是有几人上吐下泻送医院。
打狗队趣事很多,有一回是冯卫发现芙蓉八女生宿舍窗户上好象有个人影,我们拿上棍子冲过去,真的是一个男生偷窥。他一直逃到图书馆附近跑不动了,钻进了一堆灌木丛,屁股还露在外面,正好等我们棍子敲上去,束手就擒。多年以后讲起此事,冯卫还面有惭色:害人家被开除了。
那年1125学生与校方发生了一点争执,晚上打狗队在白城隧道坡顶张网,某校领导推着自行车上坡大概是准备回宿舍楼,看月光下一群学生持棍斜立,吓得连连说: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打狗队降低了球网让他抬车过去,他一过网就跳上自行车向下坡冲去!要知道,白天这样骑车都是危险的,何况夜里视线很差,但是,但是,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厦门把山芋叫作地瓜,那时还没有芙蓉湖,是一片沙地,地瓜长得很好。我们趁晚去偷,架几块石头一烤,哪叫一个香!
顺便说一句:现在大名鼎鼎的芙蓉湖,就是我们参与在沙地里挖出来的,现在浪漫温馨的情人谷,那时是我们军训练习扔手榴弹的水库。
芙蓉湖建成后成了生物系海洋系的试种场,试养引进罗非鱼,油水不足的同学们就各显神通钓捞捕食。有一回假期刘治没有回湖南留在学校,厦门本地同学进辉来陪他捕了很多鱼。刘治说:你去买点啤酒!等进辉回来,刘治已经把所有的鱼都抹上了湖南辣椒,进辉那个气啊,厦门人可是不擅吃辣的!怎么办?再辣也得吃!
芙蓉湖还引进了牛蛙,这也是我们原来不认识的生物,晚上电筒一照,一个牛蛙身上能背几个牛蛙,一逮一个准。偷了一堆牛蛙怎么办?找到物理系老乡强老师家杀!结果第二天隔壁邻居问强老师:你们家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叽叽歪歪吵个不停。
生物系做实验用的动物也被我们盯上了,找他们要来解剖过的兔子,一煮香香的好吃,可有同学忽然想起:解剖前打过麻药吧?一说顿时就不好了,这个也晕那个也晕,等一会,啥事没有!
厦大的食堂办得非常好,饭菜票通用,哪个食堂做得好就去哪个。我一天到晚运动,打排球踢足球还要游泳,饭量极大,早四两中午晚上各六两,粮票定量每人28斤,除了家里想办法寄点,多亏女同学支援。1996年同学十周年聚会安排到文史食堂吃一顿,紫明说:请食堂安排当年的服务员继续打饭菜;阿宋说:当年排队的继续排队,当年插队的继续插队;晓东说:当年吃几两的今天继续吃几两!要知道,那时候晓东是排球队长,我是排球裁判,曾经比吃饭量:学校蒸饭盆是一斤六两,当年我们基本吃光!工作十年后,连四两都吃不了。
我们上学住芙蓉四,门口有两棵凤凰树,我们的第一次小组会就在出门右侧的那棵凤凰树下开。门左的那棵凤凰树明显小些,那是因为那年台风吹断了,为此很多同学赋诗《哭凤凰树》。宿舍楼只有一个小便池,编号114房间,就是小凤凰树的里面,至今我们同学见面仍把上厕所叫做上114。
我们一年级住一楼,二年级住二楼,三四年级住三楼,上下铺六张睡11人,空一床放行李。一年级时我和阿宋与一班的几个分在一个宿舍,阿泰睡在门口,年纪小想家,晚上经常哭,我们有时候也吓唬他:黑暗中,一只手从窗外慢慢伸进来,阿泰一听:哇!又哭了起来。
宿舍的老大哥荣宗是晋江人,刚入学普通话不好,有一天他晚上熄灯后找了个外系人点着蜡烛聊天。那时候厦门刚有中巴车很稀奇,票价也比大巴贵,荣宗说到他白天去坐中巴CHIA上街的事。他的朋友北方人听不懂什么问什么CHIA?荣宗努力解释,就是那个街上跑的、四个轮子的CHIA!各种比喻都听不懂,荣宗急中生智说:就是英文里的那个CAR!我们本来假装睡觉,听到这个CAR顿时哄堂大笑,至今引为经典!
男生都不太讲究卫生,衣服经常洗得没了原样。没得换了到行李床乱找,问:这件衣服是谁的?这个也说不是我的那个也说不是我的,于是一起大叫:扔出去!扔下楼才想起是自己的。
学校的地砖是大块的红砖,一脏就十分难看,学校每周要组织用水冲刷,很是费力。宿舍只有两头和中间有一个冲凉房,每天早中晚固定时间才有水,没水的时候就要到现在芙蓉湖台阶位置的一口井里去洗涮。井的位置低,所以洗完衣服的肥皂水很快回流到井里,有时没带肥皂也可以直接洗衣服。井很浅,同学不小心眼镜什么的掉到井里,毫不犹豫就下井去捞。
宿舍前面的一条五六米宽的行洪沟,深也有几米,硕大的老鼠窜来窜去旁若无人,所以大家都不太愿意住一楼。三年级以后住305室,还编了一本305夜话记录日常生活,有联曰:子时不眠坐看明日江山、日上竿头我辈当今卧龙!有时聊天到天亮,直接去等厦大第一锅油条!有时早饭也不吃,大吼一声:省下来是自己的。
厦门有一种三轮车,就是在自行车左侧加装一个轮子做成拖斗,有点象边三轮摩托车,我们拖东西都骑它,特别是接新生,每个系分配一二辆。开始一般人骑不了,容易打转,骑熟了甚至可以借劲侧过身,用两轮着地继续骑。
厦门山多平地少,很费刹车,我们借来的自行车基本上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刹车大多时候靠鞋底。出大南校门就是一个上坡,下坡有一个红绿灯在镇海路口,突然横向来汽车了怎么办?右腿伸出去勾树!进了路口怎么办?路中央有个岗亭,中间有个钢管,用腿勾住,转几圈就停了。
有一回骑车去泉州听高甲戏,半道长下坡对面来了一队运沙的拖拉机还互相超车,挤得我掉进一个小水坑,我从车把上飞出,后座的兄弟从我身上飞过,摔得生疼还要庆幸没有掉下山崖。找村子里借井桶冲洗满头满脸的沙子,才发现眼镜没了,再回水坑里去摸出来。
有一回与文明带着女同学金岩和春花去部队找老乡蹭饭,回程天微暗下坡沙子打滑没刹住又摔了一跤,你知道金岩爬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今晚舞会没法参加了!后来有人讲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与金岩比起来就弱爆了,人家挂彩不说疼,就想着不能参加舞会。
那时候我们真是啥也不懂,缺衣少食,谈恋爱的都少之又少,读书主要是为了找工作,上了大学喊六十分万岁,年轻人精力充沛整天疯玩。现在想想真的也好,套用一句建伟兄的话:能疯的年纪不疯难道要老了才疯?(他的原话:年轻人不谈恋爱难道叫我们老头老太去谈恋爱?)
青春无敌!厦大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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