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结束
约克敦
进入1781年,北美殖民地的战局发生着不以大陆军意志为转移的变化,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弗吉尼亚成为了双方角逐的主战场。
在克林顿的战略布局中,驻纽约英军稳住了北方战场,亲英派基本掌握了南方战场的局面,要消灭大陆军的有生力量,还必须在连接北方与南方的弗吉尼亚一线形成新的战场优势。
在康沃利斯与格林追击缠斗之际,1780年12月,克林顿派本尼迪克特·阿诺德率12000人出战弗吉尼亚。阿诺德沿詹姆斯河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弗吉尼亚的首府里士满。
这是阿诺德在投敌叛变之后首次率英军出战。
阿诺德并非没有理想信念之人,但贪婪与腐化的生活方式吞噬了他的意志,使他成为美军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最大的叛徒降将。
在独立战争初期,阿诺德屡建奇功,立下了汗马功劳。但阿诺德生活奢华,特别是娶了第二任妻子之后,开销更大,但大陆会议拒绝报销正常费用甚至拖欠工资,本是商人出身的阿诺德开始倒卖紧缺物资挣钱,这引起了大陆会议的注意并对他进行审查。阿诺德对此强烈不满,他说:“我为革命奉献了每一分钱和每一滴血,在战斗中变成了瘸子”,却得到如此忘恩负义的回报。
此时,英军以预付1万英镑,事成之后追加2万英镑,以及此后每年100英镑的费用为条件要求他将西点要塞拱手交出。1780年7月,阿诺德获任西点要塞司令官,这时他已经决意背叛大陆军。就在叛变行动即将付诸实施之际,大陆军抓获了与其联系的英军少校安德鲁,查获了阿诺德的密信,事情败露,阿诺德逃往英军,安德鲁被处以绞刑。
阿诺德得到的回报是6000英镑的奖金、每年360英镑的年金和一个英军准将的将衔。
进入弗吉尼亚后,阿诺德率部劫掠了首府里士满;在康涅狄格,他烧毁了大陆军的补给基地。
华盛顿闻讯,急派德·拉法耶特侯爵率一个师前往迎敌。
拉法耶特本是法国贵族,1777年驾帆船前往美洲参加独立战争,因其军事才华深得华盛顿重用,两人甚至形影不离,因此有华盛顿的“干儿子”之称。
拉法耶特赴美虽有理想成分,但背后也有法王路易十六在暗地里支持北美殖民地制衡英国的深意,华盛顿厚待拉法耶特,也免不了结交法国权贵、以法制英之嫌。当时,从欧洲到北美的职业军官有不少,绝大多数只能靠军事职业技能谋取一份军职。比如,普鲁士的斯图本能够干上负责训练大陆军监察长,不但其确有本事,而且他在初期以明确表示不会领取报酬为条件。
回到弗吉尼亚的战场上,1781年3月,康沃利斯也率部来到了弗吉尼亚,接替阿诺德任英军现地指挥官,大陆军的援军也不断到来,一时间双方部队云集。虽然拉法耶特执行的是保卫弗吉尼亚的作战任务,但显然他从格林与康沃利斯的交战经验中获益匪浅,双方发生了一些小规模冲突与作战,但拉法耶特在集结增援部队的同时小心地避免与康沃利斯进行决战。
7月,康沃利斯见无法决战,大陆军增援部队不断增多,便指挥英军转移到约克敦,加紧筑垒设防,以便得到英军的海上支援,进一步从海上撤出战场。
令双方战场力量对比发生重大变化的是法国的远征军。美法结盟后直到1780年,一只5000人的法国地面部队才实质上踏上北美的土地,占领了英军放弃的纽波特。就在拉法耶特与康沃利斯周旋之际,7月,法国远征军离开纽波特在纽约以北的白色平原与大陆军会师,康沃利斯之所以退守约克敦期待从海上撤出弗吉尼亚战场,也正是受到法军前来的压力。
然而到了8月,形势的骤转令康沃利斯脱身不得。如果南撤卡罗来纳,拉法耶特的地面部队拖住他不放,无法撤出战场;如果从陆上北上撤往纽约,华盛顿率美法联军正沿纽约、费城一线经巴尔的摩南下压来;如果从海上撤离,接应他的英国舰队被法国海军司令格拉西伯爵所率舰队挡在了约克敦外的海面上。9月28日,华盛顿所率大陆军和罗尚博所率法军与拉法耶特部在弗吉尼亚会合,共1.7万人完成对约克镇的合围。
美法联军以持续构筑战壕完成对约克镇英军的围困,并以持续炮击英军阵地迫敌就范。
10月17日,走投无路的康沃利斯与美法联军开始投降谈判,10月19日,康沃利斯率8000英军投降。
康沃利斯以生病为由拒绝向华盛顿投降,也未出席投降仪式。英军准将查里斯·奥哈拉携带康沃利斯的宝剑去向华盛顿和罗尚博投降并签署投降书。
5天以后,克林顿率英国舰队到达约克敦营救,只救回几名逃出的英军零散人员,见己方舰队不敌法国舰队,克林顿率舰队返回纽约。
自此,北美大陆上再无大的战事。
但是,这是一场还远未走到终点的胜利。
海上的较量
1890年,在美国赢得独立一个多世纪以后,美国著名海军战略家马汉写下了《海权对历史的影响(1660-1783年)》一书,开启了他海权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但马汉的着笔点在英国、法国、西班牙和荷兰等海洋强国之间,却忽略了自美国独立战争以来一个世纪美国的海军战略。
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国初创时期海上力量的真实情况,马汉以研究大国海军战略为目标,这一时期的美国海军过于弱小,马汉甚至不屑一顾。
只不过从赢得独立战争胜利的角度看,还离不开从海上力量的竞逐这一领域进行观察,因为独立战争时期的海军战略影响甚远,而且英国、法国、西班牙和荷兰等海上强国之间的海上角力还直接影响了独立战争的最终结局。
1775年5月第二次大陆会议召开之后,10月,罗德岛代表大会提议建立国家海军,大陆会议批准部署两艘装配10门炮的巡洋舰袭击英国运输船,自此开启了美国海军建设的进程。11月,大陆会议购买了8 条商船改建成军舰,每舰配备8-24门火炮不等。通过后来授权成立两个营的海军陆战队等,独立战争期间为美国海军的四项基本职能奠定了基础。
第一个就是攻击敌人的海上运输工具,这是一项基本职能;第二是海岸防卫;第三是海军陆战队协助水兵登陆敌方沿海飞地,袭扰敌军和当地居民,并夺取补给和武器;第四是对私掠行为予以法定授权,允许用私人武器攻击敌方商船,将海盗行为合法化并获得财富。独立战争期间,大约有55000名北美殖民海员在私掠船上服役,私掠船有将近1700艘,俘获了2283艘敌舰。
1775年11月至1778年1月,大陆会议任命埃塞克·霍普金斯为大陆军海军准将和舰队总司令,配备了8条小型战舰归其指挥。霍普金斯的舰队曾在新普罗维登岛的两栖作战中缴获73门大炮、大量迫击炮和一批弹药,但终因难敌英国舰队而惨败终结使命。
另一方面,华盛顿意识到海上战术应该“是拦截敌人的补给,而不是寻找敌人的武装舰船”,他利用利用改装渔船和大量小艇袭击英军运输船只,曾取得一次俘获2500支步枪、数门大炮和30吨子弹的丰厚回报。
不过后世的史学家往往把1776年在尚普兰湖的一场内湖海军比拼作为美国海军的起点,尽管大陆军海军并没有赢得这场战斗,但部分原因是因为华盛顿直接领导了这场湖上竞赛。
1776年6月,当时驻加拿大英军司令官卡尔顿用分段装配方式在沿尚普兰湖上建造了两艘纵帆船、一门敞篷船和一些炮艇,准备南下进攻。
受命阻击的阿诺德充分发挥其作为商人的经验,在尚普兰湖南端约50英里建立了据点并开始造船。阿诺德向熟练的工人提供“每天5美元的硬币、一个人能吃的所有食物和一头牛作为奖金”,从而吸引了数百名木匠和造船工人来到阿诺德的森林造船厂。8月底,阿诺德即造出11艘船准备迎战卡尔顿。10月,尽管阿诺德在湖上败于卡尔顿,但由于迟滞了卡尔顿的行动,此举也被认为是导致萨拉托加战役胜利的原因之一。
无力与英国舰队进行正面对决的大陆军海军,开创了单舰或双舰作战的战术先例,这种作战样式即保证了对英国海上运输的袭扰,还避免了舰队集体作战而可能导致的全军覆灭。
生于苏格兰的大陆军海军约翰·保罗·琼斯进一步发展的单舰战术,他从商船护航进而发展到沿岸袭扰,取得一些战果。1777年2月,琼斯在取得大陆会议同意后,开始尝试单舰进攻英国本土水域,以大胆攻击敌方心脏地带。1778年2月法美同盟条约签署后,琼斯以法国为基地开始挑战英国海军,4月24日琼斯俘获了英舰“德雷克”号,作为美国军舰在英国海域取得的首次胜利而被载入史册。
继法美同盟条约签署后,西班牙与法国结盟,英国同时面临与欧洲两大海军作战的巨大挑战。在这个意义上说,美国独立战争已经演变成一场全球战争,欧洲海军正在争夺海洋的控制权,争夺从加勒比海到印度洋的所有殖民地。
1779年,法国和西班牙对英吉利海峡控制权的挑战以失败告终。英法两国进行了一场各自出动30艘战舰的海上大战,激战过后,双方基本打了个平手。
在地中海的斗争中,法国和西班牙海军对直布罗陀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徒劳围攻,最后英国仍然控制着这个重要的咽喉要道。
1782年至1783年在印度洋的海军对峙中,经过5次海上战斗,法国海军几乎接近了夺取印度的目标,但战争的进程永远受制于政治,国家关系的缓解自动终止了这场海上争夺,法国丧失掉一次夺取印度的绝好机会。
1782年在加勒比海的西印度群岛的英法海上争夺达到高潮,英国司令海军上将乔治·布莱德斯·罗德尼爵士击败了格拉西率领的法国舰队,俘获了法国两艘旗舰,从而结束了英法西印度群岛的这次争夺。
和平的到来
约克敦战役结后,依然以超过2万的兵力占据着查尔斯顿、萨凡纳和纽约,他们拥有的兵力要比华盛顿多得多。但海上的争夺没有停止,因此华盛顿率领大陆军只能坐等英法西全球战局的进展。
而约克敦的失败导致了英国内阁的倒台,新内阁与北美殖民地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谈判,大陆会议也在英法两国之间不断协调。
就在法国与英国仍然在海上搏杀之时,1782年11月30日英美两国达成秘密协定,签署了《美英巴黎和约》的草案,英国人允诺给予美国独立地位。然而值得注意的是,1778年2月法美同盟条约规定之一是,在得到法国同意之前,美国不得单独与英国媾和。
但显然,在将法国拖进战争并帮助自己获取胜利之后,即将独立的北美殖民地上演了一出完善的功利主义和现实主义大戏,把自己的盟友留在了与英国继续搏杀的战场上。
1783年9月3日,英国代表与美国代表在凡尔赛宫签订了《巴黎条约》。
战场上,独立战争以英军失败,美法联军胜利为结果。
政治上,独立战争以美国成功脱离英国而告终。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代价高昂的战争,至少有2.5万名美国人直接或间接死于这场战争,死亡人数差不多占美国全部人口的1%。
这也是一场以美国影响至远至深的战争,推动美国走上了一条与世界其它国家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这还是一场对世界影响至远至深的战争,在欧洲列强大国竞争夹缝中漏出来的这一粒砂,对日后的世界格局、国家观念和社会的价值观念都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或许这场独立战争的设计者们所没有想到的还有一点,就是这还是一场把他们的子孙后代送上了200多年连绵不绝的战争之路的战争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