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输出,一般是从经济发达地区,向没那么发达的地区输出。

比如好莱坞文化向全世界的输出,

日韩文化向亚洲国家的输出,

曾经港台文化向内地的输出。

但相对东北经济的凋零,东北文化向全国范围的输出,却是一场“逆输出”。

娱乐圈的东北银占了半壁江山:不说赵本山潘长江范伟东北F4,巩俐那英刘烨毛宁秦岚秦海璐孙红雷李冰冰孙悦李健张翰郑爽贾乃亮井柏然林更新马苏宋佳韩庚张丹峰包贝尔沙溢张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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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北二人转、赵本山的春晚小品、霸屏的《乡村爱情故事》,到天佑的喊麦、牌牌琦的社会摇、董宝石的《野狼DISO》,东北文化从白云黑土进阶到社会银儿,从大棉袄鸭舌帽的农村文化,进阶到金链子貂皮衣的城市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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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符合规律啊,不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么?为啥“东北大哥和扒蒜小妹”,”一人我饮酒醉”,”左手画条龙右手画彩虹”在全中国尽人皆知,就连“哥们”都改成了“老铁”?

据有关专家(wo)分析,原因是因为东北的冬天太冷了,冰天雪地,万物萧条,人们只能躲在室内看演出,或者窝在家里搞创作。因为冷,欲望却显得更加炽烈。因为冷,东北人说话腔调和内容,都跟喝酒一样,必须”dei 劲“,“上头”,东北话有着天然的侵略性:不管你是哪里人,不管你身边有没有东北人,都能来上几句东北话,“看啥看”、“咋地了”、“噶哈呢”、“咋整啊”……不光是中国人,就算日本女乒乓球选手福原爱,朗朗的德国媳妇吉娜,只要接触了东北话,一律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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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小品、电视剧、短视频,东北文化三度走红,也让人们熟悉了东北文化的特征:土high的、好笑的、夸张的。

但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是,2011年的《钢的琴》、2014年的《白日焰火》、2017年的《无证之罪》……宛如《冰雪暴》一样的肃杀和深远,悄悄奠定了“东北文艺宇宙”的悲凉基调。

那是东北文化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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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曾经的“共和国长子”。建国后百废待兴,东北是国家发展的重镇,定位为重工业城市,在六七十年代,东北的生活富足,人们的工资、住房、吃饭等问题都由工厂统一安排,大家的幸福感很高。

1986年,沈阳市防爆器械厂成为新中国第一家破产的公有制企业那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也是旧时代的终结,变革总会带来剧痛。伴随着大批国有企业倒闭,失去收入的人们不得不重新寻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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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解放前、到建国后,再到八九十年代,东北人一直被时代的剧变抛上抛下。

曾经辉煌,曾经凋敝,人们感受到命运的无常,和面对变化的无力。东北文化大喜大悲的两面性,是失败者如何与失败相处的方式,是东北文化的两极。

2018-2019年,东北文化出现了两部现象级的作品,一个是董宝石的《野狼DISO》,一个是班宇的《冬泳》。

《野狼DISO》表面上还是人们熟悉的“土high”东北,但如《新京报》一篇文章所写的,“某种程度上,董宝石、老舅和东北是一体的,曾经的辉煌褪去,他们决定用自嘲消解贬低,用回忆规避萧条,用世俗解构失意,用来源于生活的真挚的“土”走出潮流的“洋”给他们带来的困境。”有人形容,《野狼DISO》是一场“东北的文艺复兴”,是“市井的真挚和粗粝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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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斑宇的《冬泳》,延续了和照亮了“东北文艺宇宙”的那一面。在小品、电视剧、短视频之后,小说作者斑宇、双雪涛、郑执们,用文学带给东北又一次“走红”。

《盘锦豹子》、《肃杀》、《冬泳》、《空中道路》、《梯形夕阳》、《工人村》、《枪墓》七篇小说,构成了斑宇记忆中“昨日的世界”。“在铁轨、工事与大雪的边缘,游走着一些昔日的身影:印厂工人、吊车司机、生疏的赌徒与失业者……他们生活被动,面临威胁、窘迫,惯于沉默,像一道峰或风,遥远而孤绝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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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像班宇描述:“北方极寒,在他们体内却隐蕴有光热。有人腾空跃起,从裂开的风里出世,有人跪在地上,发出雷鸣般的号啕。”

记录那些徘徊在真实与虚构间的记忆,那些即将或消亡的脆弱和不堪,是斑宇写作的源头。那种让人感到的疼痛,不是刀锋划过的疼痛,而是缓慢而沉重的锤击,在心中回荡起闷响。

面对困惑和困境,人们有不同的反应。这是一个城市的转型,也是一场时代的巨变。有的人上了车,更多的人被抛下:有些人还在努力追赶、有些大声嚎哭、有些人则麻木地站在那儿,放弃了挣扎……

那个重工业的时代,曾带给这个城市繁荣,也铸就了它铁灰色的记忆。东北仿佛就是现实中的赛博朋克,在寒冷中释放热烈,在荒芜中孕育未知。

2017年的《暴雪将至》,一个不是东北的故事,却最适合描述东北人的心境。

开篇段奕宏饰演的保卫科干事余国伟,在办理身份证。

“叫什么名字?”

“余国伟。”

“哪三个字?”

“余下的余,国家的国,伟大的伟。”

“哪个余?”

“……多余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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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结尾,影片最后,余国伟等来了车,车在路上却出了故障,车停下,窗外飘起了雪。一代人就那么停在那儿,不知如何行,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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