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北京的一所疗养院里,一对耋耄之年的夫妻推着他们的女儿散着步,女儿已经快五十岁了,但是只能像小孩一样牙牙学语,也不怎么会走路。
“看到刚刚过去那几个人没有,那是老吴家,说来也可怜,他家两个女儿,一个读了北大,一个读了清华呢!”
“啊?那为啥现在会……”
“唉,还能咋整啊,他家大女儿读书的时候摔死了,二女儿读书的时候被人下毒,给毒成个傻子了!”
图|一家四口的合影
看着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背后窃窃私语的群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生两个女儿,一个考上北大,一个考上清华,该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吴家的两个女儿,在上大学期间一个意外身亡,一个中毒残废,对做父母的来说,又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吴承之和朱明新就是这样的父母。
图|朱令和父母
2021年,吴承之已经八十一岁,这本来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年纪。
他还和妻子朱明新,在疗养院照顾中毒致残的女儿朱令。
从1994年朱令在清华大学读书时,因铊中毒致残后,他们两夫妻已经照顾了朱令整整二十七年。
这个家庭本来前景一片光明,只是几年间两次可怕的反转,让这个家庭坠入无底的深渊。
朱令有个姐姐随父亲姓,叫吴今。
两姐妹生在北京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受父母的熏陶都好学上进,成绩一直非常优异。
不仅如此两姐妹还多才多艺,钢琴、古琴、芭蕾都接受过长期的培养。
图|朱令
1987年,吴今以北京前十名的成绩,考上了北大物理生物和生理专业。
吴承之和朱明新对女儿的付出,有了一个足以令他们满意的回报。
可吴今在大二那年,与同学一起到野山坡踏春的途中离奇失踪。
在三天后,吴今的尸体在悬崖下面被找到。
吴今的意外去世,让吴承之和朱明新肝肠寸断,朱令失去姐姐也深受打击。
所幸的是,1992年,朱令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化学系。
图|朱令
吴承之和朱明新,总算还有一个令他们深感欣慰的精神寄托。
朱令进了清华这样学霸成堆的大学,仍然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她和姐姐一样青春靓丽、多才多艺。
入学不久就加入了清华学生民乐团,还凭着扎实的音乐功底,成了乐团的C位担当,深受乐团老师和同学的喜爱。
不过大二好像是两姐妹的一道坎。
朱令到大二有了男朋友,大学生活铺展得更加精彩。
而就在那时,灾难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图|朱令
1994年10月左右,朱令眼睛短暂失明过两次,到医院检查也查不出病因。
视力恢复后,朱令和她的父母并没有再纠结这个事。
可过了没多久,朱令的肚子开始痛后来甚至还扩散到腰腹部和四肢关节疼痛。
之后,她开始大量脱发,而且身体疼痛加剧到吃不下东西的程度。
朱令回家在父母陪同下,去同仁医院检查后到消化科住院治疗。
这期间朱令症状加重,一头秀发几乎掉光。
治疗了一段时间,朱令的病情总算得到缓解,头发也开始重新长出来。
图|朱令
新的学期马上要开始了,朱令不想落下学业,想尽快出院。
朱明新见女儿身体有所好转,也没有多阻拦,同意她回学校上学。
此后,朱明新每天下班都会来学校,给女儿送中药、康复保健品还有食物。
只剩下这一个女儿,身体出现问题,当母亲的朱明新,怎么可能不忧心忡忡。
在学校才呆了两个星期,朱令有天给母亲打电话,说自己疼痛又加重了。
于是,母亲心急火燎地到学校把朱令接到北京三医院检查,很快又转院到北京协和医院神经内科的李舜伟教授求诊。
图|朱令在医院
李舜伟教授接诊后,告诉朱令的母亲朱令的病与60年代清华大学的一例铊盐中毒病例很相似。
但是当时朱令否认有铊盐接触史,并且当时协和医院不具备做该项化验的条件,所以朱令就没有做铊中毒的检测。
由于当时没有检测出朱令的病因,在1995年3月15日,她的症状加重了。
朱令因吸氧不稳被送进重症监护室,靠呼吸机维持,不久就进入完全昏迷状态。
协和医院觉得朱令的病情很棘手,为此进行了院外会诊,而其中一位专家认为,朱令铊盐中毒的可能性很大。
图|朱令
可朱令和学校都确认她没有接触过,因为在当时铊盐是受控制的物品。
后来,朱令的病也没有得到医生明确的诊断直到朱令高中的同学来看望她,才解开了她“怪病”的原因。
朱令的这个高中同学叫贝志城,是北大力学系的学生。
他在医院了解到朱令的病情后,回去就和几个同学把相关情况整理成资料,并翻译成英语通过互联网向全球咨询。
很快,他们收到了几百个回复邮件,其中近百分之三十的邮件指出,朱令的症状是铊中毒。
图|朱令
贝志城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朱令的父亲,吴承之说协和医院也怀疑过是铊中毒,最后又予以了否定。
国外一名医生对朱令的事很关心,询问贝志城的后续情况。
听到贝志城讲协和医院的结论,这位医生在邮件中都显示出愤怒,说他了解协和医院根本没有相关成套检测设备,凭什么能断定不是铊中毒。
贝志城用这个医生的态度,说服吴承之对朱令进行检测。
1995年4月下旬,吴承之联系好北京市职业病防治所的一名医生,准备对朱令的样本进行检测。
图|朱令
协和医院却不愿提供样本,还好协和医院一名年轻医生,违规偷偷把朱令的样本给了吴承之。
第二天北京职业病研究所的那名医生,对朱令的样本第一次做了检测。
检测结果令人震惊,朱令样本中的铊含量,超过致死量百分之四十。
不要说朱令没有主动接触过,就算实验中接触过,也绝无可能染上这样大的剂量。
信息回馈到协和医院,医院当即提醒吴承之赶快报警。
图|做实验
可当时吴承之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给清华化学系的副主任打去电话,要求学校迁出朱令同寝室的同学,并且对现场进行封锁。
清华大学化学系副主任把情况告诉了保卫处,可保卫处并没有采取封存现场的措施。
后来他们给出的说法是同寝室的同学出去“五一”旅游,没必要迁出寝室。
而且保卫处还电话通知朱令同寝室的同学,称朱令确诊液中毒,要把朱令的东西保管好。
在保卫工作人员的“温馨提示”后,朱令的寝室还发生了失窃案。
在寝室就剩一个朱令用的不锈钢水杯,因滚落到床下没有被偷走。
图|朱令的宿舍
5月7日公安机关立案,可到朱令寝室时已找不到任何证物,只能询问朱令周围的人寻找线索。
这时的吴承之和朱明新,还在为如何治疗朱令的铊中毒发愁,协和医院没有相关经验,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治疗方案。
贝志城等人又通过互联网向全球咨询,很快得到回复说普鲁士蓝可以解铊中毒。
吴承之和朱明新没有听说过普鲁士蓝,想着能让女儿起死回生的药一定会是天价。
为了唯一女儿,他们迅速想办法筹措巨款,想着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买到普鲁士蓝。
经过一个来月的排毒,朱令体内的铊基本被清除。
图|朱令
可是她中毒剂量过大,耽误的时间又久,肌肉、神经都遭到了严重损坏。
身体机能难以恢复,双目几乎失明,并且还没有脱离昏迷状态。
昏迷了五个月,1995年8月底,朱令终于苏醒过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她已经失去自理能力,再也不能回到清华校园,回到她喜爱的学生民乐团。
11月朱令父母把她转到其他医院继续治疗,可治疗也没有什么效果,朱令落下终身严重的后遗症,基本成了定局。
1996年12月,吴承之和朱明新,以协和医院误诊耽搁朱令病情,造成严重后果为由,对协和医院提起诉讼,要求协和医院赔偿各种损失八十万元。
2000年,法院判定协和医院的救治没有过失,不过还是要支付给朱令十万元的补偿金。
图|朱令
这对朱令的后续治疗和护理,也就是杯水车薪。
清华大学后来在多方的劝说下,也给了朱令父母二十万元的人道援助。
如果能换回一个健康的朱令,吴承之和朱明新,或许愿意拼死拼活挣两百万捐给清华。
朱令的身体情况不是维持现状,而是一点一点在下滑,朱明新希望朱令两年内能重新站起来。
1999年朱令在别人的帮助下能站起来一会儿,可之后她病情又开始恶化,再次被送进过重症监护室。
2011年她做了气管切开手术,氧气直接通过管子从气管送到肺部。
图|朱令和父母
醒来后的前几年,朱令的思绪还停留在学校,常问父母她的书在哪里,嚷着要回学校做实验。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智力不断下降到只有七八岁的水平,这时她的表现完全是个小孩子,不再想着回学校。
这对她和她的父母来说,也许是值得庆幸的症状,不然那段青春飞扬的岁月,会终生在记忆中把她折磨得痛苦不堪。
她如今一身都是病,再压上沉重的心病,她难以承受,她父母也难以承受。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到现在也没有结论。
2013年,有个国外留学生找到朱令一家,希望得到朱令的样本做研究。
图|朱令
吴承恩给了这个学生证实的中毒前,朱令两次住院的头发样本。
2021年,依据对这两根头发研究,一篇朱令中毒案的医学论文,发表在国外的杂志上。
论文有数据做支撑应该可信,照这样的投毒方式,不是和朱令生活在一起的人难以完成。
警方查找到清华在外购买铊盐留下的发票底单,证明清华就是案发现场。
清华承认因实验需要购买过铊盐,实验项目有两个老师、两个研究生和两个本科生参加。
两个本科生一个是朱令的男同学,一个是朱令的女同学,这个女同学还和朱令是室友。
于是,这个叫孙维的女同学,就成了朱令中毒案的最大嫌疑人,基本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图源网络
按逻辑来说,孙维最有作案的条件,她拿得到铊盐,又有无数的机会。
在朱令的生活用品中下毒,很难想象其他人能有这样的条件。
孙维也是北京本地人,共同的生活背景,让朱令和孙维在同寝室中关系最好。
据说孙维进清华大学学生民乐团,还是经过朱令的推荐。
孙维的嫌疑被曝光后,很多人在分析,如果是她投毒,她的动机是什么。
不少人认为孙维投毒是出于对朱令的嫉妒,还举例孙维在民乐团阴过朱令,朱令也曾问母亲,为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还是有不好。
图|朱令
网上把孙维动机也找到了,再加上作案的逻辑推理都指向她,有人就觉得朱令铊中毒案成为悬案,其中有深不可测的隐情。
逻辑推理不能代替证据,这是警方办案的基础。
1997年朱令那一届要毕业的时候,吴承之写信给北京市局领导,希望能尽快调查,以免毕业后相关人员分散,调查的难度会增加很多。
警方随后传唤孙维到公安机关询问,在公安机关滞留了八小时,孙维被家属接走。
1998年公安机关对该案结案,吴承之几年后申请信息公开,知道了案子已结,也就是说投毒者最终没有锁定。
图|有关报道
朱令的遭遇令人痛惜,投毒者至今逍遥法外让无数人不甘和愤怒。
经过几十年的沉淀,吴承之和朱明新也不再耿耿于怀。
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他们能活得久一点,照顾女儿久一点。
围着残疾的女儿几十年,吴承之和朱明新,见证了一名护士从参加工作,到结婚生小孩。
他们不知道能不能陪他们的“小孩”到最后,如果不能,他们的“小孩”又该怎么办,这是如今他们最关切的问题。
找到了真凶固然能出口怨气,可是也换不回朱令灿烂的人生。
徒|朱令和父亲
垂暮之年的朱令的父母,把不多的来日都用在了照顾女儿上,早已无力再过问投毒者的事。
投毒者最后是什么结局,也许永远没有人知道,很多人只是用祝福和行动,来让朱令不会有一个更让人扎心的结局。
最后,愿朱令的父母能从这些关心中,获得一份安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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