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紧张的抢救过后,医生无奈的摇摇头,说:“人不行了,拉回去准备后事吧。”
可回到家,老太太却依旧苦苦撑着,家人都明白,老太太是有心事放不下。
外甥女随即找来一块新砖,并刻上“崔志尧之灵位”,然后用布包好放进骨灰盒里,对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太太说:“三姨,我姨父早就过世了,大家怕你伤心,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说,这是姨夫的骨灰,到了那边,你就能和俺姨夫团聚了。”
老太太眨了眨眼,并用力指了指旁边的蓝包袱。
外甥女打开蓝包袱,里面装的是一身红嫁衣。
外甥女为她穿上红嫁衣,戴好头饰,并梳妆整理一番后,轻声地说:“姨,可好看哩。”
老太太含笑而去。
这个苦等丈夫64年,临死都要坚持穿嫁衣下葬,只是怕丈夫认不出她来的老太太,名叫付三妮。
一个没有轰轰烈烈的经历,一生无儿无女的老人,又凭什么得到大家的尊敬?
01
1915年,付三妮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她的到来让父母耿耿于怀,因为她一出生,几个哥哥相继夭折,只有三个姐姐活了下来。
一转眼,付三妮十七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媒人给她介绍了一个书香世家。
男方刚满十八岁,在家中排行老二,不仅人长得相貌堂堂,还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最要紧的是,家里还有十几亩地。
母亲一听,顿时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就连这十几年横在心里的梗,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为了不让婆家看不起,母亲特意花钱请人教她梳妆打扮,以彰显自己的“身份”。
她也满心欢心地穿着母亲亲自订制的嫁衣,带着一对装满各式各样面料的蓝色印花包袱出嫁了。
然而,当她进入新郎家门的那一刻,她的心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家,家徒四壁,与媒人口中的“富户”,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一个丧失了劳动能力的公公,一个瘫痪在床的奶奶,三个年幼的小叔子,两个刚满四岁的小姑子,还有一个大伯留下的8个月大的女儿。
天啊!这要如何过活?!
但木已成舟!
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见到她就像见到亲娘一样,呆在婚房,拉都拉不走。
孩子们玩累了,睡着了,丈夫崔志尧才把孩子们一个个抱出去安顿好。
回到屋,他深情地对妻子说:“你穿上嫁衣真好看,只是嫁给我受苦了。”
丈夫这一番话,反倒令付三妮觉得很愧疚。
第二天,付三妮便把嫁衣小心翼翼地放进蓝包袱,换上布衣,主动承担起照顾一家老小的重担。
从此,年仅17岁的她,就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02
付三妮每天为着一家老小的生计,从早忙到晚。
丈夫崔志尧却每天到深更半夜才下班,回到家便一头扎进在书本里。
她知道,丈夫是个干大事的人,而她心甘情愿做她背后的那个人。
崔志尧一得空,便教妻子读书认字,还唱自己编写的歌谣:“穷人苦,穷人苦,穷人起来斗地主……”
付三妮沉浸在这种夫唱妇随的生活中,这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她完全不知道,丈夫口中的“革命”是什么意思。
一天,她特意拿走丈夫写的字向娘家人炫耀,不料却被嫁家人告知,你家男人是共匪。
虽然她并不清楚“共匪”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那是一群愿意为老百姓谋福祉的好人。
她默默地做起了保护丈夫的工作,丈夫贴标语,开会,她便负责放哨。
然而,令她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天晚上,丈夫偷偷跑回家对她说:“如果我三天回不来,就把我的书和资料都烧掉。”
说完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双虎头鞋,递给付三妮。
付三妮也许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成永诀。
03
丈夫离去,家里少了顶梁柱。
可她没有心情去感慨、悲伤,她唯一能为丈夫做的,就是守住这个家。
漫长的三天过去了,丈夫真的没有再回来。
一阵莫名的不祥感涌上心头,她把丈夫最爱看的几本书,放在墙洞里作纪念,其余书籍和资料都趁着半夜无人偷偷烧掉。
她独自承担着无法为外人知道的心理压力,对外还要装作一脸无所谓。
付三妮,真的就要崩溃了。
庆幸的是,没多久,他们的女儿妮儿出生了,女儿成了她全部的希望。
这不仅是她,更是丈夫的血脉,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一转眼,女儿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她教她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爹”。
女儿对这个从未见面的爹也是充满期待。
每逢过年,女儿都会在娘的怀里撒娇:“爹怎么还不回来,俺想让爹抱抱。”
付三妮的内心,五味杂陈,她只能对女儿说:“快了,今年回不来,明年准备回来。”
然而,女儿还是没有等到爹回来。
四岁那年,女儿因病离世了。
付三妮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她失去了生活的全部。
母亲不忍她这样苦着自己,准备替她再寻一门好人家。
可小姑子得知她要走,边哭边说:“二嫂,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偏瘫的奶奶也眼含泪水说:“俺就知道你心眼好,好人有好报,等哪天半儿回来了,你们再生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咱这个家就热闹起来了。”
她终于还是没能放下这一家老小,留了下来。
04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付三妮为小叔子和小姑子都成了家,还送走了公公和奶奶。
她终于兑现了对丈夫的承诺。
多年后,她又把外甥女嫁给侄子崔老五,长子崔大平和她一起生活。
夫妇俩生下儿子崔建时非常头疼,因为他不会哭不会动。
她知道后直接把崔建强接过来说“你不用管,我养着,就算是个傻孩子,也是一条命。”
崔建强在奶奶的精心呵护下,不仅没变傻,而且一双巧手很会干活。
她视崔建强如珍宝,一巴掌都不舍得打。
一天,奶奶竟然动手打了他,只因为困为,崔建强拿奶奶的嫁衣当戏服穿。
五岁的崔建强吓得哇哇大哭,奶奶也跟着心疼的一起哭了起来。
奶奶的秘密被揭开后,便每天给崔建强讲述爷爷的故事。
随着崔建强一天天的长大,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把爷爷找回来。
崔建强长大后,选择了创业,他想赚足够多的钱来完成奶奶的心愿。
然而,在他准备动身时,意外再一次袭来。
崔建强超负荷的工作,让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从此一病不起。
八岁的儿子拉着父亲的手哭着说:“爸爸,你安心治病吧,你要找不着老爷爷,我长大了再去找。”
儿子的懂事,让他的内心更不是滋味,他加快了寻找爷爷的步伐。
2011年,崔建强刚出院就带着药物和唐县党史办出具的介绍信,抱着奶奶的遗像和蓝包袱,踏上了寻找爷爷的道路。
不知走过多少千山万水,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崔建强在11年后,在江西高安找到当年团山寺惨案的幸存者,93岁的邓芒英和83岁的闵翠娥。
从两位老人口中得知,崔先生曾经在附近一所学校教书,可在一场战斗中为了救百姓壮烈牺牲。
崔建强把爷爷的遗骨放到奶奶的蓝包袱里,带回了家。
七十八年后,这对夫妻终于团聚了。
很多人觉得付三妮太迂腐,大好青春为了一个仅在一起生活过不到一年的男人,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由于没人知道崔志尧的下落和身份,更谈不上什么优抚、照顾,一个人无儿无女,孤苦无依,太不值得!
也许在付三妮的心中,也曾经挣扎过,想过要逃避,但一份坚贞与责任,让她义无反顾地扛起了这份重担。
终其一生,她没有做过任何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她凭着一份善良,一份忠贞,一份坚守,值得所有人尊敬。
祝福这对苦命的有情人,在另一个世界收获爱情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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