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还往往伴随着人祸,往往是两相夹击之下,饥荒就产生了。事实上,从夏到清,中国历史上发生过太多次饥荒,正如史学家邓拓在《中国救荒史》中所写的,“将近四千年间,几乎无年不灾,也几乎无年不荒,西欧学者为之惊诧,称中国为‘饥荒的国度’……中国饥荒之严重,在世界各国中绝无仅有!”

20世纪旱灾(一百多年前的旱灾)(1)

而饥荒一旦发生,往往就造成饿殍遍野、十里不闻人声的惨景,那景象实在是今天的我们无法想象的。今天我们要给大家讲述的,是发生在清朝光绪年间的一次大饥荒。因为它造成的后果实在太过惨烈,后人直接称之为“丁戊奇荒”,以形容其空前绝后的程度。

20世纪旱灾(一百多年前的旱灾)(2)

其实,中华民族有着数千年的悠久历史,而且,我们智慧的祖先早在几千年前就掌握了耕种技术。农民们世世代代躬耕劳作、挥洒汗水,但俗话说“靠天吃饭”,这就意味着:有时,不是所有辛勤的努力都能换来好年成。

在天气预报问世之前,中国人历来最怕的就是老天“变脸”,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一“变脸”是不是就意味着要有灾了。风、霜、雪、雨、雷、电、火,哪一样多了少了,或者哪一样来得不是时候,都可能酿成自然灾害。

20世纪旱灾(一百多年前的旱灾)(3)

话说那是145年前,也就是1875年,四岁的光绪皇帝刚刚登基。他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灾难已在皇宫外赫然成型——由于已经持续了数年的厄尔尼诺现象,大清帝国的华北地区降雨量变得稀少。先是河南、山西、陕西、甘肃、皖北,后又至辽东,再后又至苏皖……日复一日,广袤的中原大地终于被特大干旱狠狠地攫在了手中,“欠收”甚至“绝收”的阴影不断延伸着它们的魔爪。

20世纪旱灾(一百多年前的旱灾)(4)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种植粮食周期过长、收益太低,山西、陕西等地早在此前就已经将大片耕地全都空出来,种上了经济利润颇为丰厚的罂粟,没错,也就是鸦片的原材料。

而对这一切,清政府当时是默许的。既然官府不拦截,来钱又快,老百姓何乐而不为呢?甚至于,在山西巡抚张之洞呈给朝廷的奏折中出现了这样的报告:“晋民好种罂粟,最盛者二十余厅州县,其余多少不等,几于无县无之,旷土伤农,以致亩无栖粮,家无余粟。”而这,更是为饥荒之惨早早就埋下了伏笔,只是,当时没人知道:他们在加速埋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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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当时各地全国各地县志的记载,1875年,山西受灾面积接近71.9%,河南受灾面积达到了78.9%,而陕西受灾面积更是达到了97.7%。这意味着粮食的大面积减产,甚至——绝收。饥荒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幽灵,终于在中华大地上空凝聚成形了。

说实在的,如果把镜头拉回到145年前的中原大地,你一定会觉得:连恐怖片都不敢这么拍。

虽然丁戊奇荒从未被载入教科书,但民间仍留下了不少记录。

据称,真正的大面积恐慌始于1877年。那一年,山西各地赤地千里,粮食几乎颗粒无收。眼见活命无望,对于灾难历来非常敏感、甚至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老百姓,纷纷开始计划逃跑。当地的县官、州官闻讯后,立刻赶赴灾民家门前,不但哀声恳求百姓不要轻易踏上逃亡之路,还掷地有声地许诺他们:朝廷必会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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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关天,官府给出的不是空头支票,而百姓们也深知这些官员之难。可是,自己腔子上的脑袋尚且保不住,哪里能管得了别人头上的乌纱帽呢?

情急之下,人们扶老携幼,扑通扑通地连片跪倒,接着叩头如捣蒜一般地央求:“大人,我们感念诸位大人的好心,但是,就算你们赈了,我们每家每户也就只能分到三升稻子、两斗米啥的,这够我们撑几天?趁着现在,我们还有力气能跑得动,就得赶紧跑!能撑到外乡,指不定还能吃上一口捡回一条命,再留下来,一个个都要成饿死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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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求完,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咚咚叩头和哭天抢地的哀求。官员见状,也都悲从中来,哪里还顾得着顶戴花翎的威严,都纷纷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地哭起来。

就这样,一片哀声遍野中,百姓们起身逃命,官员们捶地撕胸,因为他们知道,百姓能走,他们不能走。他们上头还有一层朝廷要他们交差。最后,有人就在这样无力回天的绝望中悬梁自尽了。

而这还只是惨剧的起头。因为,灾祸从来不单行。旱灾过后,便有8级大地震接踵而至。紧接着,蝗灾又起,所过之处遮天蔽日、寸草不留。再加上鼠害横行、野兽入侵、匪徒四起,中原地区的民众,终于陷入了一场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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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已经指望不上了,但似乎大自然中还是生机未绝,想尽量敞开贫瘠干瘪的裸胸,给濒死的人最后一点安慰。饿得满面菜色的饥民们倾巢而出,四处搜寻榆钱、桑葚,继之以马兰头、泥胡菜、荠菜、马齿苋、蒺藜子、甘草面、苜蓿、草籽、荞麦皮、玉米心、谷糠……这些都被吃光拔净后,就是树皮了。榆树、柳树、洋槐……从叶到皮都被饥民剥得精光,中原大地,成了光秃一片的荒野,充满了死味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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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还不够。已经饿得气若游丝的人们,开始搜寻草籽、鸟粪、鸟窝、皮革……最后,饿疯了的人,开始挖掘观音土,更有甚者,干脆把石头磨成石粉,一闭眼一仰脖,吞进肚里。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稍微一想就知道,那就是:无法消化、腹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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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已经无法形容当时横行大半个中国的惨景。亲历灾区的传教士曾反映说:谁都难以想象当时尸横遍野的场景,因为饿死的人随处可见。

街头巷尾、房前屋后、山上地里……好像那就是片“长满了尸首的土地”。白骨遍地、肌体支离,瘦骨嶙峋的将死者晃晃悠悠蹒跚道上,身后野狗尾随,一阵风吹过,那人晃晃悠悠倒下,还未咽气,野狗就扑将上去……

根据《晋灾泪尽图》等书的记载,当时山西的村庄十户九绝,能逃走的青壮男性全都逃走了,剩下的老弱病残、女性和小孩,要么先被活活饿死,要么被生生卖掉,要么,就是留在屋子里一天天苦熬,最后,死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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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的救济根本跟不上趟。那情形凄惨到什么地步呢?据说有一天,一个留守山西赈灾的传教士,他自己也饿得受不住了,虽然当地人一向敌对传教士,但为了讨口吃的,他也只能顶着心理压力去敲门讨饭。到了一户人家后,他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最后,他干脆破门而入,结果竟看到:屋内有两具死尸,旁边还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此人吓得当场夺门而逃,从此以后不敢再推门讨饭,因为他无法预料推开门后会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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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祸还在继续,并且“多管齐下”、愈演愈烈。

首先,是粮食价格飞上了云霄。新粮既然颗粒无收,可想而知,存粮的价格自然要冲上云端。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又是山西。根据当时人们往来的书信看,山西从1875年起到1879年,粮食价格逐日上升,最后竟翻了七八番。

平日里最普通的米面,最后都标上了一个即使在今天看来都高得吓死人的价格。像什么,运城“白面一斤卖200文(折合人民币100-200元)”、“豆腐一斤卖48文”、“馍馍每斤160文”,高平“白黑豆一斗卖1300文”,这都是有明文记载的。

粮食价格的飞涨,直接导致了典当家产、卖妻鬻子等悲剧的发生。因为,粮食成了硬通货,钱反而越来越不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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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来看看,在当时的情况下,与粮食一对比,其他物件变得有多么低贱了吧。根据《申报》1878年1月24日的刊载,说曾有一扬州商人到山西赈灾,过程中他顺便低价购入了一批奢侈品。

其中有:猞猁皮马褂,800文就收了;摹本缀套裤,50文就拿下了。这还不算,更荒唐的还有:永济地区,一亩良田只卖100多文钱;赵城地区,一座四合院只卖四五吊钱;阳城地区,三间大屋只换来两升米……到了最后,家家户户无不变卖,价格是一压再压,直到彻底,就什么都卖不出去了。

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卖妻鬻子的惨剧就上演了。“抱娘蒿,结根牢,解不散,如漆胶。君不见昨朝儿卖客船上,

儿抱娘哭不肯放。”这样的骨肉分别不但是汪曾祺的故乡高邮曾发生过的惨景,也是丁戊奇荒年间,中原其他地方的真实写照。灾难到了紧急关头,往往先被牺牲掉的就是老弱病残、妇女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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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文记载,当时有外地商贩专门来山西等地买女性,甚至有船载了满满一船的女人作为“货物”驶离当地。然而,“收购价”实在低得离谱——最漂亮的大姑娘,一个才值1000钱而已!

还有就是孩子。老舍在《茶馆》里,曾借人贩子刘麻子的口说出,当时的乡下五斤白面就能换个孩子。

可是,跟丁戊奇荒年间的荒唐凄惨相比,这样的交易也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因为,这样的事的的确确发生了,那就是:有人把妻儿全卖了,结果换来的钱还不够吃一天的……卖掉至亲,也只不过能让自己晚死一天而已,多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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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还只是灾荒引发的次生灾害之一而已。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一点不假。根据《临汾救荒记》所说,许多尸体埋得太浅了,结果到了第二年春天,气温回升,就直接导致了瘟疫的大爆发。

疫情波及了全国四十八个州县,无论贫富,都难免受其害。是的,很多人没有被饿死,却被瘟疫传染而死,这其中,不但有救灾官吏,还有外来的传教士。据记载,一个中文名为“魏文明”的传教士,就是在这期间参与救灾时,染上了风寒,结果竟越来越重,不到一个月,人就没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鼠灾狼患。干旱消灭了老鼠的天敌,于是这一群最见不得光的生物一夜之间就泛滥起来。

它们在日光之下,大摇大摆地冲向田地甚至屋内,咬坏器物不说,甚至群聚起来,连猫都能被它们分而食之。不断壮大的鼠群又滋养了饥饿的狼群。根据当时多地县志的记载,狼群逐渐壮大,日渐为害,以至当地无论黑天白日,都无人敢独行。

甚至,有的狼竟敢直入深宅大院,拖走小孩儿。为此,官府不得不高价雇佣猎人,但是却收效甚微。

至于社会的道德和风序良俗,早就崩溃了。这里仅举一例。有位江南绅士前往山西赈灾,碰到一户富豪购买一户饥民家中的孩子。一开始,买家只肯给450文,可后来,突然一改口说要2万文买下,但条件是:这孩子必须世代做他家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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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绅士不忍让孩子世代为奴,当场便想干预,结果,孩子的父母旋即当面痛骂了他。原因很简单:就算这孩子世代为奴了,可多卖的钱却能让父母多吃几天饭。对他们来说,看得见的死亡就摆在眼前,尊严、亲情都统统见鬼去吧。

据记载,那场饥荒直接导致了1000万人的死亡、2000万的难民。难怪当时的山西巡抚曾国荃称它为“二百年未见的大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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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赈灾,清政府不遗余力,不断开仓、拨银,而官员们则纷纷募捐、开设粥厂,而外来宗教团体也积极参与,民间士绅富商也都纷纷慷慨解囊。在人们的奋力施救下,灾难的魔爪终于渐渐收敛,最后,在肆虐了四年之久后,它终于退却了。

丁戊奇荒,千古未闻,凄惨悲烈,人间罕见。愿世间再无灾荒,愿黎民不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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