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只要上头透了的风,某日,来检查,那事就不是事了,保证眼不前的全搞得漂漂亮亮,标标致致。

不一样的自己东风标致(小小说漂漂亮亮)(1)

老A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笑着,亲自陪着这拨核账的人到公司附近的景点逛逛。

都是大庙里的和尚,无根无基上头没有人罩着的民营企业,得罪了谁都不行,哪怕是一只臭虫,老A也义无反顾地给安排好,侍候好。

不能再出什么故事了!这几年大环境不好,下游客户订单急剧减少,资金面的压力越来越大,华发丛生的他感到,闷得透不气来。

一串再熟悉不过的铃声使他停住脚步,擦了一把汗,跟前面的小领导打着道歉的招呼之后接通电话,“什么,噢,噢,这样呀,我现在……,那,行吧,我,等您通知……”

不悦的带队领导回头关切地问:“要是不方便,我们就回去吧!不能给企业带来麻烦。”

“方便,方便。”老A抢白着。

心里却在刚接电话的那一刻,就觉得有些不安。

辛苦半辈子开创的江山,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曾经一同成长的当地像他这样的企业,多数都英年早逝了,即使有个把能撑的,见着“快钱“,也都转了方向,不是搞房地产,就是投到金融里,偶尔与他们见个面,被问及起来,已盆满钵满的家伙们打趣他,算了吧,别那么辛苦了,要不,跟我们一起干……

老A这时总呵呵笑着,能说什么呢,有时他真想把它卖了,太累了。可是倔强的他,从不被困难打倒,生性遇刚则强的脾气让他更为不服,干就干出样来!

尽管他搞不懂,为啥现在这么多人搞虚的,讲的一套,做的一套,还都能发了财。前些年但凡是个人,炒股都能挣到钱,这些年,虽说股票升升跌跌,赚头小了,可精明的家伙们却另辟蹊径炒起了房,更为可恨的是,还炒起了钞票。

像他这样不大不小的私营企业,门一开到处要钱,这帮家伙也能干得出来,明知道行情不好,不雪中送炭也就罢了,暗地里好似和银行说好了一般,在千疮百孔的资金伤口上洒把盐,在风高浪急的关键点上推波助澜,他就不明白了,大家都不踏踏实实去做,什么东西可供他们倒腾的,这钱是怎么衍生出来,他们又究竟靠谁发了财?

想不通也得想通。

问到没办法的时候,他会一本正经地和那帮昔日的朋友说,舍不得呀,那可是我的孩子!早把企业当作自己的孩子般悉心照料,望着他一点点长大,成了规模,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当娘方知报母恩。只有升了级,有了孩子,才知道你将不属于你自己了,才知道责任比什么都重要。

可明明已经历了断奶的折腾,孩子也长到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咋事还这么多呢!小心翼翼地“三陪“,装模作样的高兴,应酬应酬,不应就没有酬,更莫说他这般过去还是百强,现在却啥都不是的单位!

一想到这,老A就有些窝心。

满地荒草,要啥没啥,领导招商引资时候,可是你说百般好他便百般应,那时的荣光……老A摇摇头,不是对过去,而是对现在。

他记起,前两日上头来电说是干部下企业搞调研,叫他配合着,具体也没啥,只是笼统讲,是下来了解企业有什么困难,又有什么要求。起初内心惶惶的,怕又是什么检查,什么治理的,自家的娃有什么病,他心里清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样样按标准来搞,不死个七八上十回,亏好通知的人给他透了底,下企业走走,上边有要求,这是列入考核的项目……

反正是走走形势,稍稍放下心的老A,还是没敢马虎。

会议室里早早打上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指导的标语,果盘茶水一应摆开,就连自己也提前十多分钟在门口恭迎。人家大小也是个领导,面子上的事,比什么都重要。俗话说,油多菜不坏,礼多人不怪。

验证了多年,他也为此得意了多年。

前后两辆车里呼呼啦啦下来七八个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面孔。

熟悉的,他知道,那可是上次来过的,并让他写了保证书的什么局长来着,人严厉且威严。

“走,走。“老A堆着满脸的笑,伸出手让着。

局长丝毫并不理会老A的热情,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式,“走,到车间看看。“

知道无事不来的老A,心里想着,亏好有了准备。

沿着车间小溜了一阵,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局长便开了金口:“老A,你说说看,上次我来时,是这样,这次来,还是这样,污水横流呀!“

局长正气凛然地敲着桌子。

“是, 是,说的是。“

老A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秀才遇到兵,就如弹琴给牛听。尽管是他一早吩咐的,将地面用水清洗了,这不,天阴还未干,谁想到领导们提前了呢。不说了,挂了耳朵,卖了态度吧。

“安全通道摆的全是废铜烂铁,出了事怎能保证安全!我不知道你们去年交了多少税,但是我主持的纳税大户里没看到你们是真的?也是了,像你这般的企业,高耗能,十多年前一把大锤,十多年后还是一把大锤,附加值太低了,以前就跟你说了,我们这,欢迎科技领先,技术领先的单位,你们这种野作坊,要花点力气提档升级,我不知道…..“局长说到这,回到向两边陪同前来的人望望,跟着说:”还有没有环境问题。“

不一样的自己东风标致(小小说漂漂亮亮)(2)

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老A感到胸闷,他吸了一大口气,生生地让不满和愤忿憋在肚子里。

“有问题,我们整改,整改。“

“其实,这次来呢,我们也不是来找问题,只是来提个醒,安全是个大问题,环境是个大问题,现在都立法了,我们不希望,为了这些事,搞到不愉快。也希望你将这里做个科研基地。“

老A这回总算看清了领导们来的真正意图。

“搬,搬,我们早有计划,可是……“

“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说说,这是这次调研目的。“

老A环视了在座,除了几位手下,对面的都正襟危坐,“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资金问题。要是有钱,这儿的车间早就搬走了。“

“这话,我咋这么耳熟呢。钱,还是靠自己挣的,我们今天来的,可没有慈善机构,哪有多余的钱,你只须说,什么时候能走就行!“

老A有些坐不住了。还有这么多手下坐着呢。

领导要威严,他,老A,在几百号人眼里,也是说一不二的领导。

可是职工面前人五人六,出了单位,还不是一样得装孙子。曾经的年终会上,他这样发出感慨。

为了孩子,忍了。再难的局面,他都挺过了,还有什么能难倒他的。捱过这两年,他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

没有给出时间表,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笑容一拨子领导,悻悻地走了,只是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好好考虑,我们不管你搬到哪里,这里需要的是山清水秀,干干净净,平平安安。“

老A站在空荡的单位门口,车间里传出工人们操作机械轰隆隆的声音,以前觉着这声音非常好听,今天咋觉得这么刺耳。烦乱的他任由雨水淋下,亭岗里的门卫忙跑出来给他撑开了伞。

他摆摆手,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卫,该静下来想一想,每年几百上千万的税,这么多年下来,少说也要近亿了,没人领他的情,正如他不领职工的情一样,“过去了,就过去了,总不能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吃一辈子吧!“

这回,来的电话很是蹊跷,也没说什么事,也没说来多少人,也没说什么时间,只是告诉他,这次不方便透露,能够打电话给他,已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老A心里有些惊疑,这么多年了,上头来个检查,来个任务,不都是提前招呼的,咋这回就改了呢?

难道上头不要漂漂亮亮,不要标标致致了?

忐忑的老A想,自己还有多少个几十年,再这么折腾下去,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雨渐大了起来,细细地像是起了雾,将眼前的,远处的,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全都罩住了,虚无缥缈跟仙境一般。

看看,再说吧。

内心有了打算的老A嘴角泛出了笑意。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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