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7年的一个夏夜,时任两江总督的满清重臣曾国藩与幕僚赵烈文聊天时谈到时局,忧心忡忡,不知清王朝还能撑多久。赵烈文答曰:“天下治安一统久矣,势必驯至分剖,然主威素重,风气未开,若非抽心一烂,则土崩瓦解之局不成。以烈度之,异日之祸,必先根本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1911年,满清“抽心一烂”,距1867年的夏夜仅44年耳,惊人验证了赵烈文的预言。

帝国崩溃的前夜,究竟是如何一幅光景?满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覆亡的?这些历史迷雾让人琢磨不透,在金满楼的《辛亥残梦》一书里,我找到了某种答案。《辛亥残梦》的副标题为“帝国崩溃的前夜”,乃是黎明前的黑暗。当然,我们知道,黑暗过去,期待的光明并没有随之而来。辛亥这段历史,可说的非常之多,诸家的论述也是汗牛充栋,各说各话,见仁见智,好不热闹。

辛亥革命后满清人多惨(满清覆亡的秘密所在)(1)

金满楼在“帝国崩溃的前夜”,以一些细节故事向我们展现了满清末日的种种光景,譬如湖南长沙的抢米风潮、重臣张之洞的临终遗言、满清亲贵的胡作非为、科举制的终结、变调的新政以及近乎闹剧的“江湖乱”等等。正是通过这种“大处着眼,小处落笔”的写法,才让我们看到一个真实的晚清,不被历史教科书所符号化。没有无数细节的充实,历史就会被疏离化,让人难以亲近。

以往谈历史者,好高而骛远,故作深奥,百姓难得垂青。自互联网兴起,当年明月以“历史可以写的好看”而推出《明朝那些事》走红一时。从此涌现了一大批的历史写作者。他们并非专业的历史研究者,但写的历史著作却好看好玩,一点也不枯燥。民间写史读史热潮的兴起,看似异军突起,实则早就埋下了种子,是先前精英思想向大众的普及,民间史家们出现以及他们的努力本身就是在谱写新的历史。历史热对历史写作完成了一次颠覆。黄仁宇先生在1983年以《万历15年》埋下的种子,终于秀木成林。

辛亥革命后满清人多惨(满清覆亡的秘密所在)(2)

读《辛亥残梦》之前,我正好读完了曹三公子的《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和潇水的《谁杀死了秦帝国》,曹三公子以惊才绝艳的笔墨为大秦丞相李斯做传,虚实相间的写作手法令人耳目一新,文字流丽多姿,为网络文学所罕见。潇水的书是一册白话网络版的秦帝国覆灭史,写得简洁生动,充满个性的解读。而金满楼则是以事件带出满清全貌,写出他对帝国辛亥年的反思,把笔墨倾注在辛亥前后的民生情况、社会各阶层的处境与心态、列强在华的利益纠葛等等方面。

胡适曾经说过一句话:历史是任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大意)。然而观点可以有多种,事实只有一个。如何抵达历史的真实,却要看作者的见识才力,而不是当下所流行的戏说。史料有真有伪,于是作者整理爬梳,多方采纳野史,分析比较,自成体系,成一家之言。这种严肃的写作方式成就了《辛亥残梦》一书的厚重与扎实。金满楼自称自己是个讲故事的人,此种心态,造就《辛亥残梦》的好看,而不是干巴巴的历史讲述。

辛亥革命后满清人多惨(满清覆亡的秘密所在)(3)

言说历史最忌那种横扫一切的虚无主义,而应该具有钱穆先生那种“对本国以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在《辛亥残梦》里常常看到作者对古人的同情与理解,甚至有为满清政府说好话的嫌疑。面对历史,如何言说成为一个问题。传统的历史讲述不但枯燥,而且成熟为模式化。民间写史的兴起,避免了传统历史书写的“内卷化”,而是以一种开放性的姿态包容各种风格、各种形式、各种情调的新历史的存在写作。法国人布洛赫有一句话说的好:“唯一真正的历史就是总体历史。”传统写史与民间写史的互动互存,这才构成真正的总体历史。

所谓的正史,讲究的是政治正确,辛亥革命被包装为一种完全的合法性。但金满楼在《辛亥残梦》的第九章“坐晓鸡鸣风云天”里揭示出辛亥革命时各地起义的闹剧性质以及滥杀无辜,“为证明革命的合法性,辛亥年对旗人的杀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斗被有意隐去。”陕西西安,辛亥起义后“一万五千名满族人(男女老少)都被屠杀”。历史如此吊诡,留下无数被掩盖的血腥。

辛亥革命后满清人多惨(满清覆亡的秘密所在)(4)

说到这里,回过头来看满清覆亡的原因。金满楼书中有篇“余论”,说的是“清朝覆亡的十大教训”,这些教训基本是就事论事,写出覆亡的具体原因。倘若我们着眼于大历史观,深味龚自珍所说的“万马齐喑”,可能会有另一番的感受。记得清代诗人沙张白曾有诗句云:“尔不见,中原连岁战争处,千里萧条无一村。”写这首诗的时间还是所谓的康熙盛世呢。或许从这首诗我们可以窥视到满清覆亡的蛛丝马迹罢。辛亥残梦,为我们画下一幅满清的覆亡图,教训不可谓不深刻。但历史往往轮回,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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