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来到滨州了吗(夜读黄河流经滨州城)(1)

黄河流经滨州城

周蓬桦

  黄河是嘹亮的,不阴柔,也谈不上唯美。较之其他的河流,它显得粗糙,像个端着旱烟袋的陕北老汉,唱一曲华阴老腔,或者会吼信天游的农民歌手。因为颜色是黄的,所以才叫黄河,是地道的泥土本色——它在流过九曲十八弯数千公里后,把黄土高原的信息带到了流经地,让沿河两岸散发浓酽的西部元素:青藏高原的凛冽,被风吹乱的草地,芬芳的土豆花,壶口瀑布,烽火台,大漠孤烟,狼嗥的夜晚,以及黑牦牛、白牦牛、羊皮袄、肉夹馍、胡辣汤、腰鼓、堂鼓、扁鼓、大锣、三弦,还有李白、杜甫、王维、王之涣、王昌龄、昌耀、石鲁、刘文西、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统统化作一腔泥沙俱下的河水奔涌而至。

黄河水来到滨州了吗(夜读黄河流经滨州城)(2)

  话说黄河急三火四地来到山东,流经九市后抵达渤海,却又在汇入大海之前,任性地在大地上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像一条鲤鱼甩动的尾巴,定格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箭。这是上天下了一道手谕吗?黄河到了滨州地界,居然不可思议地穿城而过,绵延起伏一百四十公里,浩浩汤汤,洋洋洒洒,让这座城市的建筑物一分为二,构成天下一大奇观。自此,这座城市便重重地打上了黄河的标记,使整个滨州城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仰躺在黄河的摇篮里,摇啊摇,摇走了一个个凄苦的年月日,摇来一片春光充足的艳阳天。

  此前,这里是白花花的盐碱地,只长柽柳不长庄稼,太阳吸走了大地的水分,乌鸦的叫声都带嘶哑腔。祖祖辈辈,盐碱滩的百姓喝着苦咸的水,连蒸出的粗粮窝头都是苦咸的,吃到嗓子眼里,迟迟不肯下咽。有一些人熬不过,就推一辆木轮车流亡他乡,奔胶东,或者闯关东——那些恋家的人没走,他要独守家园,静等一条河流在冬天结冰春天开凌,企盼河岸上的野生灌木丛,响起布谷催春的叫声。大平原的冬夜,依然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风吹动一幢土屋的窗棂,油灯下晃动着老人佝偻的剪影;村庄古老的磨坊,蝙蝠飞不出贫穷的蛛网;孩子们的童年记忆,飞不出一根麻绳,一条磨破的棉裤,一双露脚趾的棉靰鞡鞋。

  一度,乡民们尝试在沙土里种植农作物:花生、红薯、大豆、玉米、向日葵……种什么都枯萎,种也不发,花也哑默,人们说哪怕种上金子,这板结的盐碱地,也只能长出一块生锈的铁。在无数刮风的夜晚,人们听到天空响起可怕的声音:刷刷刷,刷刷刷,像蛇吐信子——那是白毛风吹响屋顶的茅尖草,是月亮被乌云蒙住脸,大杨树被鬼缠身,是天空无缘无故地往下掉土粒。

  黄河来了,悄悄地改变了这里的土壤和气候——但无奈的先人们似乎摸不清这条河的脾性,它偶有温柔,却时常泛滥。它益民也伤民,救命也索命,真个是成也黄河,败也黄河——“天哎,娘哎!”人们黑压压一片,跪拜苍天,祭哭黄河,祈愿平安丰年。

黄河水来到滨州了吗(夜读黄河流经滨州城)(3)

  日寇入侵时,黄沙岗和黑风口长出了青纱帐和红高粱。战争的枪声击落穗头,历史的步履艰苦卓绝,渤海平原游击队捷报频传,小米加步枪加驳壳枪加重型机关枪,哒哒哒,突突突,击碎东洋军刀的白刃和鬼子的头颅。硝烟散处,五星红旗插上豁牙的城楼,英雄吹响了改地换天的集结号。如今,都化作渤海革命老区纪念馆内的一幕幕波澜壮阔的展示画面。

  迎来新时代,当地百姓精气十足,擂响了威风锣鼓,而黄河里的水,不再发怒和咆哮,经过数十年治理改造,在它的流经地,俨然一幅如梦似幻的水乡江南!黄河两岸,因地制宜,长出阳信的二十万亩梨花林,长出一眼望不到边的棉花田;无人机穿过遍地氤氲的烟岚,拍摄大片畜牧场和蔬菜园,以及那株阳光下的百年冬枣树,又结出了新的冬果。万亩枣林为乡亲们换来丰盈的日子:打冬枣,酿枣酒、酿枣花蜜,蒸枣年糕……十里八村,人们给新生的婴儿取一个与枣树有关的乳名,比如“甜枣儿”、“枣叶儿”、“枣树苗”或“冬枣子”。叫起来亲切易记,据说这样的孩子好养活,在艰苦的环境下也能长大成材。

黄河水来到滨州了吗(夜读黄河流经滨州城)(4)

  我来滨州正值金秋,登上蒲湖黄河楼,远观浩渺长天,大河上下,波光粼粼,千帆竞发,百鸟翔集。不为凭吊,也不为文人墨客们的雅聚,而是静静地面对黄河发怀古之幽思,眼前幻化出著名的鲤鱼跳龙门景观——鲤鱼跳不跳龙门无关紧要,我只想看看它在跃出水面的刹那,黄河的波涛又翻卷起千重波浪——像闪电在天空伸出一只巨手,点亮岸边的一千零一个窗口。

  “黄河流经滨州城,十里荷花别样红”——这不是古风体,是我徜徉在黄河岸,微风吹拂下脑海泛起一闪念,欢喜意。

来源:大众日报

黄河水来到滨州了吗(夜读黄河流经滨州城)(5)

黄河水来到滨州了吗(夜读黄河流经滨州城)(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