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在山区,家里有四个兄弟,两个姐妹,连同母亲自己,一共是七个子女。她年幼时,家中九口人的生计全靠着外公一人赚公分来维持,常常是食不果腹。母亲也只能偶尔偷偷在山林间挖些野菜,才得以让全家勉强度日。

后来日子好了些,会些木匠活的外公常常做些农具,桌椅。掐着日子,挑个担子走几十里路,到集市上换几个钱。母亲也总跟着,担几根木材,或是背两个椅子。子女们也因此有了上学识字的机会。母亲十二岁时才开始读书,可能是年纪太大的缘故,直接进了二年级,和最小的舅舅在一个班学习。

所谓子女是一场且行且珍惜的缘分(为人子女但求无愧于心)(1)

由于子女众多,家里仍是让男孩子上更多学,虽然如此,母亲却也安然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再往后,兄弟姐妹了陆续成了家,母亲也来到经济相较发达的临市,和父亲结下了姻缘。

上个世纪90年代,农村的交通方式大多仍是靠走。打我记事起,每年约摸有两次机会去看望外公外婆。一个是十月节气,一个是过年。进山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错过了就没得选择。

印象中就有一次。母亲那天穿着件纯绿色的棉布春装,背上驮着个装过化肥的麻袋,兴许装了些农副产品,鼓鼓的,很沉重的样子。她一手抓紧袋口,一手牵着牵着五岁左右的我。山路崎岖且长,长到我已经记不清它是什么模样。就像做了个梦,醒来便到了矗立在半山腰的外公外婆家,天也彻底的黑了下来。

所谓子女是一场且行且珍惜的缘分(为人子女但求无愧于心)(2)

12年夏天,外公抱病离世,结束了这困苦的一生。当时,在外求学的我,并没有收到家里的通知,直至暑期归家才得知此事。母亲总把子女的事看作最大的事,可这样的情况,也给我留下了遗憾。有时会忆起儿时的事,我和表兄各自拿着外公做木工用的木材棍棒,当作武器来玩耍,外公就会跑出来训斥我们。一个健步过来,手一伸就可以搂住我俩。可一个人不论生前形象多么高大,轰然倒下那刻过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几个子女商量着把孤苦伶仃的外祖母接到山下同住。可外祖母一向观念守旧,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典型的封建时代妇女形象。眼看外祖母冥顽不化,还是大舅伯一句话改变事态,“您要是还在那山上待着,我们几个可是不会再有人去看你的!” 外祖母执拗不过,只得应允。

几年间,她辗转于众子女之中。虽然脸上的愁容没能完全散去,但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可好景不长,18年农历九月,外祖母晚上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起先都只是当做简单地跌打损伤来诊治,一直不见好转,从此卧床不起。

所谓子女是一场且行且珍惜的缘分(为人子女但求无愧于心)(3)

母亲作为长女,在兄弟姊妹中,一直扛着大旗,毅然决然地把外祖母接到身边照料。经过大医院的诊断,外祖母的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很多。除骨折外,心脏,肾等一系列的器官衰竭,伴随着身体的水肿,多处已经化脓,吃什么吐什么,好不容易吃点流食,却又拉肚子。医生判断她坚持不了一个月,建议放弃治疗。可在母亲的照顾下,时间已将近腊月。外祖母恐自己时日无多,要求将自己送回老家,子女间相商后也同意如此,将外祖母交由山里的三舅家照看。

三日后就传来了噩耗。我驱车行驶在漆黑的山路上,来往也没有很多车,中途也没人说话,似乎一瞬间就到了山里。外祖母住在一间大队给建的小平房里,像是住牲口的地方,窗户里还透着北风,窗外就是三舅的家。母亲摸着外祖母仍有余温的身体,又翻了翻湿漉漉的褥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举丧第三日,要送外祖母上山(出殡),母亲和小姨两人伏在灵前,感怀至深,不能自已。可就在亲戚宽慰下,两人情绪将要平缓之际,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刺耳的话,如雷灌顶,让姐妹俩愤愤不平。

所谓子女是一场且行且珍惜的缘分(为人子女但求无愧于心)(4)

“装模作样,活着的时候不见尽孝,死了跑来假哭。”

母亲性子刚烈,最是受不了质疑。外祖母生前,说是由众子女轮流照看,事实上也就是来回于母亲和小姨之间。人们常说,养儿防老,到最后不过也只是指望着两个女人。尽管如此,还要给这样两个尽心尽力的人冠上个“不孝”的罪名。

她拦住了队伍,企图将那个恶语相向的人找出来对质,可人早就不见了影。她开始歇斯底里哭闹起来,企图向人群诉说,诉说自己的不平。好心的人开始劝说,为了不影响正事,母亲也没再继续追究,但是这样的质疑确实在她心里留下一个疙瘩。岁月,怕是也无法将它抹平。

所谓子女是一场且行且珍惜的缘分(为人子女但求无愧于心)(5)

腊月的寒风带走了一生困苦的外祖母。我的母亲,对她的母亲所尽的孝道,作为子女的我看得最清。世上不乏偏见,只愿那些持偏见的人最终能幡然醒悟。

人们的无知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以己度人,以偏概全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我们若是在意所有人对自己的看法,折磨的只会是自己。凡事尽心尽力足矣,毕竟我们本也不是做给旁人看的,但求无愧于心。也愿世上少一些恶意揣度,多一些善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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