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受经济复苏乏力、失业率居高不下、难民危机和俄乌冲突带来的能源危机影响,欧洲正在经历一场变局,而最大的受益者似乎是很多国家的极右翼政党:意大利兄弟党在9月25日即将举行的议会选举中支持率最高;本月中旬,在瑞典议会选举后,瑞典民主党一跃成为议会中的第二大政党;6月,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也在选举中获得历史性胜利、成为议会第三大力量……这些政党将自己定位为“民众不满的代言人”,认为它们正在掀起“爱国热潮”,而很多欧洲舆论却称之为“政治海啸”和“政治地震”。人们不禁要问:这股浪潮会给欧洲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今天的瑞典,明天的意大利”
“今天的瑞典,明天的意大利。”意大利《新闻报》的文章这样描述,“一股黑浪正在冲击欧洲,瑞典的水坝已被大浪推倒,这是一个政治神话的瓦解。”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领导人玛丽娜·勒庞近日也表示,欧盟不再是一个“联合体”,而瑞典和意大利出现的情况就像一次“爱国浪潮”和一场“政治革命”。
玛丽娜·勒庞 资料图
德国《明星》周刊以《对欧洲说“不”,为什么这些政党会削弱欧盟》为题报道说,选举中领先的意大利中右翼政党联盟希望减少该国和欧盟的合作,如果它赢了,被改变的将不仅仅是意大利。德新社分析说,梅洛尼想凭借她的极右翼政党“重建”意大利,民调显示她最有可能成为总理,这让许多人感到担忧,因为她经常批评“布鲁塞尔的官僚”。梅洛尼的联盟伙伴——中右翼政党的前总理贝卢斯科尼(意大利力量党)和萨尔维尼(联盟党)——多年来一直与俄罗斯和普京保持密切联系,这一事实正在加剧欧洲的动荡。如果她掌舵,意大利将首先追求自己的利益,然后才会以欧洲的方式思考。
俄罗斯“今日政治”网16日一篇分析“为什么欧洲选举中越来越多极右翼力量获胜”的文章称,经济危机、非法移民不受控制的流动,以及世界形势的变化和欧洲面临的经济困境,都激发欧洲国家民众对国内政治的不满情绪,从而改变相关国家的政治局势。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后果是,一些极右翼政党日益得势,从而让欧盟机构和金融市场的代表感到担忧。文章称,欧盟官员担心,梅洛尼上台后将引入保护主义经济政策,拒绝支持少数族裔人权。
“我已经在期待着梅洛尼的胜利,这不是一个假设。”2013年参与组建意大利兄弟党的克罗塞托近日在接受意媒采访时表示,政党分裂和社会矛盾都对梅洛尼有利。意大利民众对梅洛尼可能成为新总理看法不一。有的支持她对非法移民采取激进政策,也有的表示担心,提到她曾在非法移民问题上发表过很多强硬和引发争议的言论,如主张将非法移民彻底拦截在境外。
9月18日,意大利卡塞塔,意大利兄弟党党首梅洛尼在政治集会上发言。(视觉中国)
据《环球时报》驻意大利记者观察,目前各政党领导人为吸引更多年轻选民支持,在TikTok等社交媒体上很活跃,但很多年轻人流露出的态度是“谁上台都一样”,有的还表示“那些政客好像完全不懂如何与年轻人交流”“有些人只会制造民粹主义”。有署名“没有正义就没有和平”的意大利网民质疑说:“试想一下,如果25日大选后,政府将由所谓的中右翼政党组成,将会发生什么?没错,后果将会更糟糕,滥用职权的事件将不再遭到谴责,因为那将是通过‘正常检查’来保障这个国家‘真正的意大利人’的安全。”
2013年,意大利只有约4%的受访者认为移民问题应被国家纳入“大政方针”,到了2017年,这一比例飙升至33%,而目前,约八成意大利民众认为欧盟没处理好难民问题。在意大利,来自中东等地的移民仍处于劣势,面临着求职不易、薪水不高、难以融入当地社会等问题,也面临着被暴力执法的处境。尽管一些移民知道,中右翼政党联盟的一些政策对他们不利,但他们上台或许能给现在糟糕的经济状况提供实质性的解决方案,改变目前意大利经济的低迷状况。还有民众担心,意大利兄弟党会对移民做出更多的限制,如加大力度查处非法移民,会无形中增加民众对移民的不友好情绪。
今年夏季,意大利普拉托市华人向当地警察局申请了“加强华人社区安全,增加警力”的游行,但一些民粹主义者却指责华人要求增加警力是“狭隘行为”,还有当地媒体反而说“华人出门带现金太多,还穿名牌戴名表”。对未来的政府,华人同样心态复杂。因为在过去的时间里,意大利政府对华人企业增税补税等做法,已经使很多华人不堪重负,他们希望新政府能改善经济,又能确保华人的正常生活。
“仇外心理会让瑞典变得更糟”
“在2002年的议会选举中,瑞典民主党只获得1.4%的支持率,而今年竟获得20.7%的支持率,这足以说明瑞典已属于欧洲最极端的国家之一。”瑞典《晚邮报》评论员沃尔夫冈在选举结果出来后做了这样一番点评。瑞典民主党是一个被认为植根于新纳粹运动的极右翼政党,该党在刚结束的选举中一跃成为议会中的第二大政党,其反移民和强硬的政治言论加深了人们对瑞典政治两极分化或“美国化”的担忧。瑞典首相安德松在承认选举失利的同时警告说,“即将组建的新政府必须与所有煽动仇恨、威胁和暴力的企图划清界限”。
当地时间2022年9月15日,瑞典斯德哥尔摩,安德松正式宣布辞去首相职务。图源:澎湃影像
瑞典《当地报》通过社交媒体对近700人进行的最新民意调查显示,多达67%的人对瑞典民主党在议会获得真正的政治权力表示担心。他们认为新政府会出台更严格的居住和公民身份规则,将导致种族主义、不包容和民粹主义等现象增加。
居住在小镇斯莫兰的荷兰人斯密特说,“种族主义、仇外心理和伊斯兰恐惧症将使瑞典变成一个更糟糕的居住地”。居住在马尔默的英国人芒罗也警告说,瑞典政治潜在的“特朗普化”是有风险的,瑞典民主党强硬的移民路线和党内明显存在的种族主义者非常令人担忧。在瑞典的外国人担心,他们等待获得移民局颁发的居住工作许可的时间会变得更加漫长,未来可能每年都将面临新政策的出台。
在斯德哥尔摩大学政治学家德赫达里看来,自2008年以来,每一次危机引发的失业或经济衰退都转化为瑞典民主党的选票,瑞典只是最新加入“极右翼势力在选举中获得较高支持率”的欧洲民主国家之一,此外还有法国、德国、芬兰、丹麦、奥地利等国。
专门研究民粹主义激进右翼政党的斯德哥尔摩索德托恩大学教授容格尔说,瑞典民主党的支持者大多数是男性小企业家和养老金领取者,受教育程度低于普通选民,大多生活在农村地区和工业小城镇。但今年的投票结果显示,该党还吸引了大量原来支持社会民主党的传统工人阶级的选票,而且在年轻人中的支持率也明显增加。
瑞典民主党在移民和犯罪问题上的强硬立场获得很多支持。研究民主、移民和犯罪的斯德哥尔摩大学社会学教授凡妮莎说,“在政党公开辩论中,往往将移民社区的犯罪与失败的种族融合、平行社会、犯罪团伙等混为一谈,但对于这些地区的居民来说,更高的犯罪率和社会混乱是警察效率低下与社会经济停滞不前的结果”。
甚至于一些移民也开始支持瑞典民主党。在有两万人口的瑞典南部小镇斯卡内,42.7%的人投票支持瑞典民主党。一个在小镇经营水果摊的49岁伊拉克籍移民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我从报纸上了解到斯德哥尔摩等地不时发生外来移民的违法案件,人们厌倦类似的事情,我有很多朋友是移民,这次也投票给瑞典民主党。”
《瑞典日报》报道称,在布鲁塞尔,亲欧盟势力担心,在瑞典民主党的支持下,右翼政府会减少与欧盟的合作,特别是移民政策方面。瑞典明年1月将接任欧盟轮值主席国,一些非政府组织担心,“斯德哥尔摩的权力更迭或许将影响瑞典推动欧盟强制性再分配以及边境人权保护立法的意愿”。
德国《法兰克福汇报》的文章则说:“瑞典的选举结果提醒人们,如何应对移民问题仍是欧洲选民最在意的。与其他欧洲国家类似,瑞典选民正在通过加强右翼民粹主义政党来发泄愤怒,这非常不幸。老牌政党让这个问题拖得太久,会导致失败的结果。”
“自我定位为民众不满的代言人”
“瑞典的权力更迭是对欧洲的警告!”德国《每日镜报》近日刊文分析说,极右翼政党和民粹主义政党名单在加长,如芬兰“正统芬兰人党”、德国选择党、比利时“弗拉芒利益党”、荷兰自由党、法国“国民联盟”等。来自德国绿党的亚历山德拉·格瑟担心,“这将使欧洲变得虚弱”,这些国家想要阻止一个共同的、强有力的欧洲政策。
9月初以来,德国选择党一直发动支持者每周一在全国范围内举行示威活动,表达对联邦政府有关能源和对俄政策的不满。这个2013年2月成立的政党4年后就成为联邦议院第三大党。家住柏林的托斯滕是一家机械制造企业的工程师,妻子是一名经济顾问,他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他们也参加过多次抗议联邦政府处理危机政策的活动,原因是物价飞涨和能源危机让他们这样的中产家庭也感到生活压力越来越大。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全球创新与治理研究院研究员赵永升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欧洲一些国家的极右翼政党过去的支持率一般不会超过5%,但现在它们通过选举逐渐得势,同时也在加剧民意的分裂。他表示,一些极右翼政党意识形态色彩比较强,在对内对外问题上会采取比较偏激的做法,这一点会对未来的欧洲政治经济发展产生较大影响。据赵永升介绍,总体来说,欧洲极右翼政党对移民态度是比较负面的,但对于“高端移民”也会有选择性。以法国为例,法国“国民阵线”前主席让-马里·勒庞(老勒庞)就很排外,曾表示“如果当选总统将通过立法来阻止外来移民”,但玛丽娜·勒庞在反对外来移民享受法国福利的同时,又表示欢迎受过高等教育、有技术和富有的移民。
“实际上,有些国家的极右翼政党的影响力被媒体夸大了。以法国为例,玛丽娜·勒庞在选举中最初得票非常高,但民众选极右并不代表就一定支持极右,而是不赞同现在台上的政治势力,是表达对现状的不满。”赵永升认为,欧洲的社会氛围原先是比较宽容的,但随着极右翼的发展和全球化的冲击,欧洲看起来已不再“大气”了。他强调,所有政治和政党的取向都基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和社会的状况,欧洲经济从欧债危机以来,加上受新冠肺炎疫情、能源危机和通货膨胀等因素的影响,一直在走下坡路。
“极右翼政党再次崛起并不令人意外。民粹主义者总是将经济和社会不安全感视为政治机会。现在,他们可以再次依靠愤怒和恐惧,并把自己定位为民众不满的代言人。”柏林政治学者托马斯·赫瑟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欧洲老牌政党没有从2015年的难民危机中吸取教训,现在又多了能源危机和通货膨胀带来的挑战。据他观察,德国选择党在社交网络发的有关通胀和能源的帖子最受欢迎,其中不乏自认为是“受害者”的中产阶层。这次欧洲极右翼潮的兴起比2015年时会更大,获得的支持率也更高。他认为,表面上是欧洲不再显得“大气”,实际上是欧洲各国本身的实力下降使然,欧洲希望体现多元文化等价值观,但却忽视现实,力不从心。
来源:环球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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