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法国著名剧作家,小说家,不朽名篇《茶花女》的作者小仲马辞世,享年71岁。应其临终要求,家人并没有把他葬在故乡维莱科特雷的墓地中,而是葬在巴黎蒙马特乐公墓。作家的选择并不令人惊讶,因为,就在同一座公墓,距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位名叫玛丽·杜普莱西的女士,已在此长眠了半个世纪,而这位玛丽·杜普莱西,正是茶花女玛格丽特的原型。
玛丽·杜普莱西
玛丽·杜普莱西来自诺曼底的乡村,原名是若丝·阿尔丰西娜·普勒丝,她自幼父母离异,十五岁前往巴黎学做裁缝,十六岁就改了名,当起了高级妓女。玛丽和大多数女孩相似,喜爱华服珠宝,还偏爱茶花,更不幸染上了肺结核。这一切后来都被小仲马写进了《茶花女》中,成就了玛格丽特的艺术形象。
在当年的法国巴黎,小仲马和玛丽·杜普莱西之间发生的故事并不十分稀奇。十八岁时,小仲马在剧院与交际花玛丽·杜普莱西第一次相遇,据他后来记述:“她的个子高高的,身材苗条,有乌黑的头发,脸色白里透红,头小巧玲珑,眼睛又黑又亮,顾盼自如,衍生出无限风情。”像这样一位美貌女子,且不说纨绔子弟、风流雅士趋之若鹜,就连小仲马的父亲大仲马也与之有染。所以年轻的作家会对她一见钟情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小仲马和玛丽之间的恋情是无果的,不仅仅因为玛丽身患绝症,更因为她无意改变自己现有的生活,大仲马就曾经问儿子:“你同这位姑娘交往,究竟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同情她?”玛丽的固执令小仲马感到愤怒,当他发现玛丽与一位名叫爱德华的年轻人有书信来往时,他终于给玛丽写了一份绝交书:
“且让我们一起遗忘,你忘掉一个你应该不会关心的名字,而我则忘掉一份不可能的幸福。”
小仲马
从此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玛丽很快病逝,而小仲马则在悲痛中怀着忏悔的心情写下了《茶花女》,一举成名。不得不说,玛丽或许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完成了对艺术的献身,而小仲马则从自己的痛苦经历中提炼,虚构出了《茶花女》里的“纯真爱情”,他曾对父亲辩白:
“我希望一举两得,即同时拯救爱情与伦理。既然赎了罪,洗涤自身的污秽,任何权威都不可能指责我选择了一个婊子当小说的女主人公。有朝一日,倘若我申请进法兰西文学院,他们也无法说我颂扬过淫荡。”
既然要“同时拯救爱情和伦理”,小仲马自然不会简单地叙述他同一个妓女的爱情故事。他把放荡行为描绘为纯真,以忏悔的口吻来完成书写。这种忏悔的手法,在一定程度上,是模仿普莱伏神甫的《玛侬·列斯戈》,也是受缪塞的《世纪儿的忏悔》的启发。但是,一般意义的忏悔,总是痛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小仲马痛悔的却是他在现实中莫须有的、仅仅在作品中才有的思想和行为,这是最大的区别,也是他成功的创新。
在小仲马的笔下,阿尔芒片真心追求茶花女,却总误解玛格丽特的真情。故事自始至终二人都在表述这种心迹。不但如此,阿尔芒和茶花女还要争取社会和家庭的认同,把他们不为伦理所容的关系纳入伦理的规范获得合法的名分,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只可惜碰到不可逾越的障碍,从而酿成悲剧。F.萨尔塞在1884年谈到《茶花女》时,有这样一段话:
“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在乎规则,也不理睬他所不了解的传统习惯。他将这个热辣辣、活生生的故事搬上舞台,再现日常生活的各种细节,却没有意识到引入生活细节的同时,就更新了戏剧的力量,进行了一场变革……这是舞台上所见到的最真实、最感人的作品之一。”
正是这种“热辣辣、活生生的故事”,给了作品以感人的力量和长久的生命力。《茶花女》一发表,就成为热卖的畅销书,更在舞台上成为久演不衰的保留剧目。小仲马也因此春风得意,成为文坛宠儿,后来更得以进入法兰西学士院,成为四十位“不朽者”之一,其荣耀几乎遮蔽了父亲大仲马的声名。1852年,话剧《茶花女》初演,小仲马给大仲马发电报,志得意满,大有向父亲挑战之意:“第一天上演时的盛况,足以令人误以为是您的作品。”大仲马不甘示弱,回电说:
“孩子,你就是我最好的作品。”
小仲马墓
然而,小仲马的成功是有代价的,玛丽的死和《茶花女》成功将他的后半生都束缚在这种忏悔的情绪之中,认为自己有罪要赎,有污秽要洗涤。此后,不管他再写出多少作品,都始终只能是绿叶,陪衬他桂冠上的那朵大茶花。《茶花女》始终是他唯一的成功的基点和顶点,也一直是对他评价或毁或誉的起点和终点。他逃不出《茶花女》这个魔圈,也无法走下原罪的十字架。他高举伦理的大旗,但写出来的众多作品一摆到《茶花女》旁边,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小仲马比玛丽多活了四十余年,最后却回到了她的身边。知道这一切以后,再去品读《茶花女》的故事,则让人更生一分感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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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
小仲马 著
《茶花女》为我们塑造了一些生动、鲜明的艺术形象,而其中最突出、最令人难忘的自然是女主人公茶花女玛格丽特。读者们切莫把玛格丽特和阿尔丰西娜·普莱西小姐混为一谈,阿尔丰西娜的身世固然值得同情,但她的的确确是个堕落的女人,用小仲马的话来说,她“既是一个纯洁无瑕的贞女,又是_个彻头彻尾的娼妇”。但玛格丽特却不同,她美丽、聪明而又善良j 虽然沦落风尘,但依旧保持着一颗纯洁、高尚的心灵。她充满热情和希望地去追求真正的爱情生活,而当这种希望破灭之后,又甘愿自我牺牲去成全他人。
这一切都使这位为人们所不齿的烟花女子的形象闪烁着一种圣洁的光辉,以至于人们一提起“茶花女”这三个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什么下贱的妓女,而是一位美丽、可爱而又值得同情的女眭。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为人们留下了许许多多不朽的艺术形象,而玛格丽特则完全可以跻身其间而毫无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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