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文明进步，让一头奶牛的产奶量达到6000升/年。为了让那对硕大的乳房在一年300天里无休止地“健康”产奶，奶牛不得不服用大量的消炎抗生素等药物，这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为向人类提供高级营养品，奶牛所承受而无法言表的痛苦，是我们所不知的。
前些年，我在某地某报当记者，因采访报道农业新闻既辛苦、又没有油水，更不会挣“高工分”，基本没人去采访，报社就安排我这个“老人”去报道农业新闻，与人们普遍关心的“牛奶”话题，就很自然、很容易接触到。
众所周知，奶牛的生长和繁育，需要广阔无垠的草原或草地，以及优质的空气、灿烂的阳光和洁净的水源，而西南地区大部分地区属于山地和丘陵，自然草料资源匮乏，奶牛的种群自然比不上内蒙、新疆和大东北等。于是，人工繁殖奶牛就成为人们追逐的热点和焦点。谁增加一头奶牛，谁就每年拥有上千斤的鲜奶，西南内地对奶牛的繁育大有趋之若鹜之势。
一天，我接到农业单位一个采访邀请电话：国内某知名农业大学、留美博士专家团队，将在某地农村进行奶牛的胚胎移植，实施人工繁育奶牛。从电话通知上看，此条新闻肯定有价值。第二天，我们一大群记者随车赶到几十公里的郊外，来到一户农家。
组织者说：我们这个地区的奶牛养殖种群规模小，都散养在农户家中，鲜奶都是由乳制品企业上门收购……。随后，我们一帮记者在组织者的带领下参观繁育现场。这家农户家境比较殷实，有好几大间平房，其中一间平房饲养着两三头黑白相间的“荷斯坦奶牛”，安静地反刍着草料。因是冬季，牛棚里还亮着几盏高瓦电灯。屋前屋后、房内房外，一大帮官员和身穿工作服鞋的专家团队紧张忙碌着。
据介绍，这种黑白花奶牛是我国本地母牛与荷兰奶牛经过长期选育而成，其育种选优的过程非常复杂。这次我们来采访的人工繁育是怎么回事？采用的是什么技术？会达到什么成效？等等一切，对于我们这些外行来说，完全是一头雾水。
组织者随即向众记者科普起来，此次人工繁育奶牛采用的胚胎技术，也就是说通过人工的方法，分别从公牛和母牛体内取出精子、卵子，让它们在一定环境下形成受精的胚胎，再通过人工筛选出健康活泼、优质强壮的受精胚胎，等待母牛发情的时候，用人工技术植入母牛的子宫内，让这枚只有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受精胚胎，在温暖营养的子宫内茁壮成长为一头小牛犊，直至分娩完成。
接着，组织者向我们介绍一些重要的移植器材，一只硕大的钢铁罐是专门存放保管受精胚胎低温液氮罐，其温度在零下几十至上百度。因为从存活的受精胚胎，到植入母牛的子宫内，有相当长的等待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这个低温液氮罐就发挥出它关键的作用。另外有一只长长的、细细的不锈钢“胚胎枪”，它负责将受精胚胎打入母牛的子宫内，使其胚胎在子宫内着床生长。
这时，一位工作人员跑来报告，一头母牛开始发情了，请专家N去查看是否可以植入胚胎。因每头母牛的发情周期不一致，要提高成批的母牛受孕率和成功率，就得给母牛打催情针，以保证在较短时间、相同的时间内完成受精胚胎的植入成功。
专家来到牛棚，一头奶牛的鼻子被拴上了粗粗绳子，四肢也被铁链牢牢套住，不得丝毫乱动，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植入胚胎时不会因受惊吓而伤人。据介绍，这位专家N是留美博士，国内某知名农学院的教授，在动物胚胎移植方面的顶级专家。
专家N脱去厚厚的外衣，露出工作服，并把右手臂也脱个精光，整个右手臂套上一个我们从末见过的透明塑料长手套，从手指一直套到肩膀处，这幅装扮让记者们感到惊奇和纳闷：接下来要做什么？
专家N来到奶牛面前，仔细查看奶牛的各个部位，特别仔细查看了奶牛的阴部，随即，他让一边的工作紧紧拽住牛尾巴，把戴着长长的手套的手指轻轻伸了进去，一点一点伸进，一直把他整个手臂全部伸入奶牛的阴部，我们在一旁观察，感觉到专家N的手臂还不够长，还需偏头侧位，才能伸到理想的位置。我估算了一下，专家N手臂长达到70公分，如果遇到手臂稍短一点的很难完成这一工作。
此时，奶牛浑身颤抖，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只见被牢牢套住的四肢也在惨烈的抖动。俗话说，牛是通灵性的，我赶快跑到奶牛的前面，因牛鼻被拴牢，奶牛吐着粗气，两只大眼露出无奈、痛苦且显求助的神情，并且还饱含泪水，就差一点掉下来……我十分害怕奶牛的眼泪掉下来，如是这样，会给我脆弱的心灵一个重重的打击，赶紧离开到一旁。
“宫颈还没有完全打开，再打一针。” 专家N把长长手臂从奶牛的阴部取出后告诉一边的工作人员。催情针打了之后约20分钟后，专家N再次重复上述动作，我们这帮记者再也无法前去观看，只有远远的、隐隐约约听到奶牛低沉而痛苦的喘息声。
不一会，专家N急匆匆过来，向组织者的领导汇报说：“时机成熟了，可以植入了。”随即来到另一个房间，打开低温液氮罐，一股寒气逼人的白烟袅袅升起，取出一滴液体，放在显微镜下进行查看，并让相关负责人也显微镜观看，双方通过观看，确认是一枚成活健康的受精胚胎，意味着科技成果初步交易完成。
随即，专家N用那只长长的、细细的不锈钢“胚胎枪”吸入显微镜下那堆“液体”，来到那头发情到位的母牛后面，吩咐他的助手，“要把牛尾紧紧拽住，不要让其乱动……”不锈钢“胚胎枪”缓慢伸入奶牛的阴部，感觉到针头到位后，专家N一下推动针把，那堆“液体”就被植入母牛的子宫内，此时，这头母牛也安静了许多。据说，那枚液体状的胚胎价值不菲，是一头雄壮的公牛的精子，与一头健壮的母牛“激情”后交欢产物，价值上万元。
此次胚胎植入算是成功完成，该地区还有几户农家中的母牛等待发情，专家团队只好等待消息。组织者见我们这帮记者有些疲倦与低沉，开始与我们闲聊并科普。他说：“人工繁育奶牛的成本十分昂贵，不仅要有扎实的理论功底，而且还要有娴熟的手法和丰富的经验。移植成功的关键，是要准确掌握和判断母牛受孕时机，就是一项十分难以掌握的技术活。”
“农业方面的大专院校专门开设了这一课程，我们当年学习这门技术时，学校方面专门买了一头奶牛，不间断注射催情针，让学生们感知并掌握母牛子宫颈开口状况，结果几十学生，你伸入去摸一下、我也伸入去摸一下，这头奶牛终于不堪痛苦的折磨，悲伤悲痛而死!”这哪是什么闲聊和科普呀？！这帮记者中的女性，早已听不下去了，这分明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与伤害，只好赶紧溜向一边去。
最后，我们这帮记者不能继续等待其它奶牛胚胎移植了，纷纷打道回报社，至于如何完成这次不同寻常的采访报道，没有一个记者想出合适的点子，写出合适的新闻稿件，只有等待批奶牛成功孕育出小牛犊，并且还是雌性的，才有可能写出一篇好的新闻稿。
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一直想完成这篇没有完成的新闻稿，于是向组织者打探消息。结果是：这批接受人工胚胎移植的奶牛，只有3头成功受孕繁育，产出3头小牛犊，两雄一雌，雄性大为掉价，只有当肉牛来养殖；雌性身价大增，这家农户大为欢喜，精心饲养，等待白花花牛奶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可“天有不测风云”，这头雌性小牛犊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小心掉进粪坑淹死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造奶运动，就这样悲壮地画上了句号!
直到今天，每当我喝上飘香的牛奶时，耳边就会响起奶牛那凄凉而痛苦的呻吟! 我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名言：“吃的是草，挤出来是牛奶和血！”今天的先进文明，让奶牛不仅挤出了牛奶和血，而且还要承受难以想像的折磨与摧残，直至献出生命！我们没有理由不去感恩！没有理由不慈悲为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