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红楼梦》是难得的一本为女子立传的小说。在曹公的笔下,众女子的命运早已在他的判词当中被规划好了。
金陵十二钗各有各的命运,其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惨字,但要论最惨,必定有迎春之名。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从迎春的判词当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她是十二钗中,唯一一个因为家暴惨死的女子。但究竟有多惨,只需曹公的十字便能概括:作贱得,公府千金似下流。
被安排的命运,惨死的人生
宝黛的爱情之所以被歌颂,便是因为他们在当时的封建社会之中,追寻自由恋爱。然而,更多的女子,仍遵从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约定。
贾元春贵为妃子,回家省亲的时候,也只是流着泪说“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探春极有主张,也成为南安太看中的女子,落得“千里东风一梦遥”的命运;即使是宝钗,嫁给贾宝玉又何曾是自己全心的喜欢?
更何况是被称为二木头的迎春,她的婚姻,也终究逃不过被摆弄的命运。
贾迎春的夫家,原文是这样介绍的:
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
有家室,还曾是贾府门生,算是世交之谊。
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因未有室,贾赦见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遂青目择为东床娇婿。
按照这种描写,贾迎春嫁过去,应当生活不错。但实际上,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首先,孙家是军人出身,自然算不得书香门第。在古代,军人虽然是当官的捷径,但从来都会被文人轻看几分。而孙绍祖呢,年满三十都还没娶妻,其人究竟如何人们也不知道。
最令人怀疑的一点便是,那是贾赦觉得好。
贾赦虽然是嫡长子,但其人无论是品性还是德行都可以说是烂透了,偏偏自己的夫人又是续弦,连个贤内助都算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帮自己的相公张罗各种女人,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鸳鸯身上。
而贾府其他人的态度,也证明了贾赦的说辞,只不过是一种托词罢了。
贾母不乐意,贾政更是不喜孙家,这样的家人,又怎么值得迎春托付呢?但碍于贾赦还在,大家都只能劝一劝。
当迎春出嫁再次回到贾府的时候,曾经呆愣的二丫头,只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自己的悲惨:
迎春方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诉委曲,说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略劝过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
好色、好赌、好酒,男人的坏习性他一个不落。分明已经有了夫人,整个府中女人都被他糟蹋了个遍,只是稍稍劝阻便觉得是吃醋,这样的男人,迎春怎能不吃亏?
然而,这并不算真正的惨:
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不该使了他的。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买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
贾赦说话宛如放屁,迎春嫁给孙绍祖,竟是因为欠了五千两银子,也就约等于迎春是被卖到孙家。
如果说,孙绍祖欺负府中其他女子,还有旁人嚼舌根的话,在古代社会之中,一个丈夫想对自己的妻子做任何事,似乎都有理由。
联系上文,孙绍祖魁梧有力,又常常酗酒好赌,若是脾性不好,受欺负的便是迎春。加之迎春在孙绍祖眼中不过是贾赦卖过来的存在,又怎会将她当贵族小姐对待?
荣国府堂堂二小姐,在孙绍祖的口中,竟是“打一顿”、“撵到下房去的存在”。
中山狼,无情兽, 全不念当日根由。 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 窥着那,侯门艳质如蒲柳; 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 叹芳魂艳魄, 一载荡悠悠。
将那贵族小姐当做低贱的蒲柳看待;对迎春的所作所为,使得这样一个公府千金,竟然比底层人还要卑贱。
迎春所受的,何止是身体上的虐待,还要来自精神上的欺压。也正是如此,才使得她“一载赴黄粱”。
迎春悲剧命运的原因
迎春落得这般悲惨的命运,大概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分析。
- 迎春自身的懦弱
在贾府时,迎春就常被称为“木头”,因而有了二木头的说法。这一名字,既是说她在才华上不甚出众之外,更是说她的性格就如木头一般呆呆的。
她与探春同为庶出,但不同于探春的精明能干,她甚至连自己屋内的人都管不住。奶妈偷拿自己的饰品,她即使知道了,也因为不想惹出不必要的是非而选择不追求,当丫鬟绣橘都看不下去帮她出头的时候,她反倒自己看起书来。
而自己因乳母打牌被邢夫人指责的时候,她也只说自己劝过,但劝不住。世家大族的小姐,又怎会管不住自己下人?迎春的懦弱,可见一斑。
因而,当她嫁到孙家去的时候,必定还是这般懦弱的性子,只能一味地忍让和逢迎,换来的自然是孙绍祖的得寸进尺。
- 贾赦邢夫人枉为父母
看完《红楼梦》,骂一声贾赦真不是个东西应该没人会反对吧?贾赦一大把年纪了,都还跟女人厮混在一起,一点儿都不知道上进,更何况是关心自己的子女?
而邢夫人,没见过世面也没脑子,只知道奉承贾赦,怎么会关心迎春这么一个庶出的女儿?因此,两个败类家长,才会为了几千两银子将迎春送入狼口。
当迎春受难归家之后,竟然是向王夫人等人诉苦,这样一对形同虚设的父母,却是迎春悲剧的源头。
除此之外,迎春本身的性格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在贾府之中自小没了娘亲,亲爹不疼,嫡母不爱,没有获得一点亲情的她,甚至连硬气的性子都没有。
横向对比王熙凤、夏金桂,哪一个不是在宠爱之下养成跋扈性子的?就连庶出的探春,摊上了一个好爹还有一个王夫人,对她也算挺好,因此探春才会有主见。
反观迎春,明明是小姐,却如雨中小苗,连个依靠都没有,更别说受了委屈让自己爹娘找回场子了。
- 贾府的败落
古人结亲,讲求门当户对,最起码家世相差不大,孙家主动求亲,自然也是看上了贾家的势力。但当时的贾府早已在走下坡路,否则贾赦不至于五千两银子都还不起决定将女儿嫁到孙家去。
如果贾府仍旧风光,孙绍祖即使恶贯满盈,也得将迎春供起来才行。而迎春之所以连下人都不如,不就是贾赦换不起钱,让孙绍祖知道贾府仅有一个空壳子了吗?
迎春背后倚靠的势力没了,自己于一向贪名逐利的孙家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且还占着正房的位置,这样三十岁还没有正妻的孙绍祖深觉吃亏。
而迎春回门受了委屈,贾府也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甚至还让迎春回到孙家,这也间接证明了贾府如今已经自顾不暇。
自家的女儿都没精力在乎,孙绍祖更加不会怜惜。
尾声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红楼梦》中的女儿,又有谁终能获得个好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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