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讲:娶妻当娶薛宝钗。认为宝钗既是美人儿,又渊博有才情,又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又温良恭俭让,简直是完美人妻的人设。娶了她,那简直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也曾以为然。
近读《红楼梦》,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宝姐姐就是《红楼梦》中的女宋江。自己也骇然,宋江本是郓城县宋家村人,面黑身矮,只在郓城县做一个刀笔小吏,实在难与金陵四大家族中的千金小姐,“山中高士晶莹雪”的宝姐姐相提并论,但这个念头却久久挥之不去。
姑且说说。
一、薛宝钗和宋江都是怀才不遇的有志青年
宋江出身农家却不事生产;作小吏却“学得武艺多般,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执法却犯法给“抢劫犯”晁盖一行报信,以致走脱贼寇;亡命江湖却处处网罗豪杰啸聚梁山;发配江州,原是因为他杀死阎婆惜,他却说“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你可有什么冤仇呢?
要理解宋江的矛盾与冤仇,还得从宋代的官吏制度说起。宋代的“官”“吏”分离。官是科举出身,干得好可以升迁,王安石、苏轼等都是从县级干部做起,后来成为中央大员的。而吏不是公务员编制,是地方招考的一般工作人员,干得再好,也永不升迁。
宋江是个有志青年,不幸入错行,成了一名小吏。
哥哥不甘心呐,还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造反,做大做强,朝廷能奈我何?只好招安,那么我就可以跳龙门,成为公务员。
枭雄宋江每每赚人上山,总要好言抚慰:将来招安,博得个封妻荫子。这应该是宋江心声。
宝姐姐出身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家里曾“珍珠如土金如铁”,奈何已经式微,只剩下母兄三人,哥哥还是个呆霸王,要想重振家声,宝姐姐只好靠自己。
她先是想步大表姐元春后尘,进宫做女史,先充当才人赞善,工作出色,就可以提拔作贵妃。
想到就做到。于是,大观园里,就出现了女德典范宝姐姐,一心想着“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可惜姑娘在贾家一住数年,宫里没有一点消息,也只好找一个备胎——贾家,虽然不比皇家,好歹是皇亲啊。
跟宋江找一个梁山何其相似?
两个生不逢时的有志青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曲线救国的道路。
二、薛宝钗和宋江都是心机极深之人
他们都非常重视收罗人才,细大不捐。
宋江逃亡、流放,一路卷多少人入伙?学生、朋友、恩人、军官、杀人越货的强盗、渔霸、裁缝、狱卒、色鬼、山大王,无论什么货色,捡到筐里都是菜。
时迁偷鸡被祝家庄的人抓住,杨雄石秀去梁山搬救兵,晁盖嫌他们品质不好,“连累我等受辱”之人,要杀。宋江不但劝住,而且三打祝家庄,目的之一是纠合李应上山。
难为宝姐姐一个琼闺绣阁的姑娘,其网络人才、收买人心之机巧似乎还在宋江之上。
二十一回中,宝玉在黛玉湘云房里梳洗,袭人向宝钗抱怨“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他年龄、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一个“套问”,吓人一激灵,十五岁的女孩子啊,好深心机!
及到后来看到宝姑娘调兵遣将,贴身大丫头莺儿认宝玉贴身小厮的妈做干娘,把怡红院的人都研究个底儿掉(小红是宝玉屋里的丫头,宝玉不认识、王熙凤不认识,宝姐姐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且深知她“素习眼大心空,最是个头等刁钻古怪的东西”)……深叹宝姑娘可惜了儿的,她的这些功课都比“盗甲”之类的做得到位,若是个男人,恐怕比宋江要厉害许多。
薛家是生意人,宋江是农家子弟,所以宝姐姐比宋江哥哥会做生意。
宋江“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金似土。”
送银子,是行走江湖宋江第一招。金圣叹评曰“十两银子买一铁牛(李逵),宋江一生得意之笔”。
宝姐姐用两篓螃蟹,买一个倾心吐胆的史湘云,恐怕也是一生得意之笔。
金圣叹评水浒,最爱李逵天真烂漫,认为宋江李逵这一对CP,就是奸诈与诚朴的映衬,写李逵是为了“显宋江之恶”。我不敢妄加揣度曹公安排史湘云和宝姐姐做闺蜜的意图,不过一个天真烂漫的湘云和“守拙”的宝姐姐在一起,真是好看煞!
黛玉不差钱,麻烦一些,须先拿住她的错,劝她几句好话,再多送点土特产,送包燕窝、冰糖啥滴。至于赵姨娘那样的,就好团结了,送一点玩意儿,就激动得她“蝎蝎蛰蛰”的了。
所以,宝姐姐和宋江哥哥,早在一把手(姑且把林妹妹这个初恋当做“一把手”)离世之前就早已把他们架空了。位子一空,他们就高高兴兴地做了宝二奶奶和梁山之主。
三、薛宝钗和宋江都“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宝姐姐赢得了婚姻,去没有赢得爱情。曹公借《红楼梦》曲子道出宝玉心声:“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而且就连人也留不住,“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去了。高明如宝姐姐,也逃不脱“万艳同悲”的命运,只好“金簪雪里埋”了。
宋江却也收拾得异常干净:临死还得拉上垫背的,先把李逵毒死,托梦还得把华容、吴用勾到坟前来,双双上吊在墓旁。
宝姐姐与宋江哥哥,一对有才华有抱负的好青年,却落得如此下场,这是时代的大悲剧。
宋江一生权诈,也许是混迹官场和江湖的必修课;但是爱情却不能耍手段,拥有如此“高明”情场手段的宝姐姐,没有一个职场让她去挥洒智慧和计谋,只用来赢得一个宝二奶奶的虚名,真是委屈了宝卿。
宝姐姐掣到的牡丹花签上写道“任是无情也动人”。这是写宝姐姐的高明之处。可是,话说回来,一个无情的情人,即使表现再完美,也让人怕怕的。
我不是宝玉这样“情不情”的情圣,却也不敢亲近宝姐姐这样的城府极深的无情之人。
作者:素心猗兰,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欢迎关注我的头条号:少读红楼,为你讲述不一样的名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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