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又到一年一度风清景明时节,梨花风起,点点哀思。
无意间,瞥见单位清明节职工请假表,好家伙,竟有1/3多的人返乡,理由无非四个字“回乡扫墓”!
有的跨市,有的跨省;有的高铁,有的飞的。再看新闻,清明被国家定为法定假日后,旅客输送量年均增长10%以上,航空公司竟一票难求。
千里迢迢,匆匆赶路。原来,除了纷纷春雨,还有纷纷归人!
记得年幼,每逢清明,爷爷都要带上我们几个小孩去扫墓。山草野径中的坟茔里,葬着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父母——虽然我们素未谋面。
而那时,我们总能碰到达伯,两家亲人的坟茔紧挨着。
他是家中独子,早年赴外省高校任教、娶妻生子、事业有成。十多年前,父母双亡后,他基本不回乡过年了。唯独每年清明,不远千里,总得返乡。虽然他也已步履蹒跚、双鬓斑白!
去年清明,我返乡给爷爷扫墓,又碰到了达伯。
我颇有疑惑:“您年纪也大了,为什么每年还要坚持回乡扫墓呢?”
“侄子呀”,他站在他父母的坟前说,“人这一辈子,只有站在这里,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将向何处!”
02
电影《寻梦环游记》里说,人的一生会死亡三次:
第一次:是断气的那一刻,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死亡;
第二次:是举行葬礼的时候,这一刻你的身份将会在这个世界上抹除;
第三次:是这世界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亡。这一刻将是真正的死亡,从此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这个世界。
扫墓途中,爷爷肩扛锄头、手拎祭品,边走边讲祖辈的陈年往事——他们如何来到这个山村,如何遭遇乱世如麻,如何遍尝人世苦楚,如何艰辛创业起家,如何不幸离开人世。
年年讲、年年复,一遍一遍,永不厌烦。
冬去春来,草木萌生。
待到砍枝锄草、翻沟培土,隐没在山林间的旧坟顿然一新。此时,爷爷以极其神圣的表情,摆上祭品,铺上麻纸,点燃纸钱,引导我们相继跪拜,口里念叨着请祖先保佑之类的话。
末了,还会燃一挂鞭。大山深处,纸烟四起,鞭炮声此起彼伏。
正是,清明几处有新烟,满坡哀思与尘埃。
因与祖辈并不相识,小孩们自然谈不上感情,也没什么哀愁。反倒因为这种肃穆庄严的满满仪式感,觉得好玩、新奇、兴奋。
每次扫墓归来,爷爷总要意味深长叮嘱我们:“我讲的这些古,你们要牢牢记在心里”。而我们,总似懂非懂点点头。
当《寻梦环游记》的主题曲《remember me》响起时,我想起当年爷爷叮嘱的话语,男儿泪竟夺眶而出。
如今,爷爷早已作古。他讲的那些古,我也早已忘却。唯有和爷爷生活的点滴,竟恍若昨日。
03
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这是哲学的三大终极之问。
从哪来?静立茔冢默然,你便会追寻到这个答案。
你来自父母,父母来自祖父母,祖祖辈辈,总会有根,总归有源。
开枝散叶。枝再繁,叶再茂,扎向大地的根,只有一处。
这就是融入血脉中的眷念,是我们的来处。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这样的季节,总会牵动几许思念、几许哀愁。你会不由自主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可能也只是几声离别时的切切虫鸣,一缕农家黄昏的袅袅炊烟,半点夜深幽梦里的婉然音容。
生者寻根,叶落归根。有人烟处,必有血脉传承。难怪有人说,清明节就是中国的感恩节!
在国外漂泊多年的意大利青田总商会前会长姜文耀,每年清明,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携家眷回乡扫墓。他说:“我们这一代华侨,对祖国和家乡的感情最深,我们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不能忘本!”
国学大师季羡林6岁离家求学,90高龄还回乡扫墓,扑通一下跪倒在父母坟墓前,不住磕头。回京后,他写下长达2.4万字的《故乡行》,说:“娘啊,这恐怕是你儿子最后一次来给您扫墓了,将来我要睡在您的身旁!”
青年散文家林萧坦言:“爷爷今年八十多岁了,奶奶眼睛也失明好几年了。每当想起爷爷撑着一根拐杖、提着竹篮独自行走在荒野之间,他佝偻着腰身在坟头上扯杂草的情形,我的眼泪不由簌簌而下。”
前几天,90高龄的新疆老人赵宝学坐着轮椅去给父母扫墓,“我今年九十岁啦,岁月不饶人,也不知道还能再来几次,来一次就少一次了”,老人伸手摸了摸墓碑,低声说:“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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