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号,有人来看你了!”
那人似乎是知道苏若若耳朵不好使,连拉带喊的将人带到会见室。
打开门后,毫不客气地把人推了进去。
当看见隔窗外的男人后,苏若若呼吸一滞。
是顾斯年——亲手把她送进牢狱的人!
苏若若迟疑了会儿,还是走过去坐下,一手收拾着自己的乱发,一手拿起电话。
可半天听不见对方说话,低头才发现自己将电话放在了失聪的左耳上。
苏若若把电话挪到右耳上,一句冰冷问候直刺耳膜。
“好久不见,杀人犯。”
顾斯年弯着唇,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苏若若眼神毫无波澜,心却像被撕扯着痛了起来。
“四年了,的确挺久。”她木讷回了句。
四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有些人尊贵依旧,而有些人满身污秽。
顾斯年看了眼自己的金表,似乎不想在这个地方浪费一分一秒。
“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命大。”顾斯年顿了顿,语气多了分憎恶,“只是庭舟,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面对这个歹毒心肠的女人,他只觉几年牢狱之灾太便宜她了。
听见“庭舟”这个名字,苏若若眸光才亮了亮:“我说过了,四年前你弟弟坠楼时,天台上的女人不是我,更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无力的辩驳惹来顾斯年一声嗤笑:“你们一向不和,除了你,还有谁。”
苏若若不言,攥着电话的手不断收紧。
面对她的沉默,顾斯年目光骤冷:“即便你出狱,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恶魔般的低语让苏若若心狠狠一揪。
现在的顾斯年早就不是深爱她的男人,他不相信她,更不会在乎他们的儿子晓晓。
晓晓是她千辛万苦在牢狱里生下来的,刚出生就被狱长送到一户人家里养着。
如果晓晓的事被顾斯年知道……
想到这里,苏若若脸色一白:“顾斯年……”
她刚开口,顾斯年便不耐起身离去。
望着那冷漠的背影,苏若若眼眶不觉泛酸。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顾斯年走到这一步。
苏若若被带回监舍没多久,狱长谢洁来了。
她从口袋拿出张照片,从窗口递了进去:“上个月那晓晓生日,我要了张照片。”
苏若若连忙接过,小心地捧在手心。
照片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滑梯上,笑容可爱天真。
看着孩子酷似顾斯年的眉眼,苏若若红了眼。
谢洁叹了口气:“你赶紧的,拿着照片在角落里猫着看吧。”
“谢谢,谢谢。”苏若若不住地道谢,面对谢洁的照顾,她始终铭记于心。
监舍里,苏若若一直拿着照片。
阳光照在晓晓灿烂的笑脸上,她温柔地抚摸着照片上儿子的脸,心里满是慰藉。
回想起顾斯年那冷漠的话语,苏若若松了口气,还好他不知道晓晓的事,等到出狱后,她就去找晓晓。
“晓晓,你一定要等着妈妈。”
转眼盛夏。
监舍中沉闷地犹如蒸笼。
苏若若靠着角落,手中摩挲着晓晓的照片。
这时,舍门滑动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阳光照在她灰扑扑的脸以及照片上。
工作人员站在门口,看着一脸怔愣的苏若若。
“233号,你可以出狱了。”
第二章
“吱呀!”
牢狱的铁门缓缓打开,换了身衣服的苏若若跨了出去。
感受着手腕的轻松,苏若若才觉得自己真的重获新生。
谢洁将行李包递给苏若若,又给她一张纸条和零钱:“这是那家人地址的电话,以后好好生活,别再回来了。”
苏若若目露感激:“谢谢……”
谢洁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苏若若把纸条小心收起,正要离开,却见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她心头。
车窗下降,顾斯年寒冰般的脸在瞬间淹没盛夏的热浪。
苏若若脸色一白,下意识要跑,却被两个保镖抓住,直接拖进车里。
随着顾斯年一句“开车”,车向市中心驶去。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栋大楼的门口。
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让苏若若瞳孔一紧。
这是顾庭舟当年坠楼的地方!
保镖一左一右架着苏若若,将她带到顶楼后才松开手。
阳光下,顾斯年的面容犹如冰霜:“当年庭舟死后,我就把这栋楼买了下来,而今天,它等来了真正的罪人。”
闻言,苏若若心一顿,没有辩解。
顾斯年抬了抬手,保镖便将一条横幅和喇叭丢到她面前。
白布红字明晃晃写着:我是杀人犯!
顾斯年睨着她:“跪下,对下面所有人说你是杀人犯。”
闻言,苏若若眸光一震。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心肺犹如火烧。
他已经向全世界宣告了她的罪,却依旧不肯留给她一丝尊严。
苏若若攥紧拳:“我不说,我也不是杀人犯。”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嵌住她的下颚。
顾斯年看着眼前透着不甘眸子:“谎言说久了,自己也就信了。”
苏若若抑着呼吸,单薄的双肩颤抖着。
瘦弱的模样非但没让顾斯年不忍,反而越加冷冽:“你知道吗?把你从这里推下去的梦,我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苏若若心里。
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顾斯年对自己入骨的怨恨。
苏若若嚅动着泛白的唇:“那么,你现在可以实现那个梦了。”
顾斯年怔了瞬,重重松开手。
保镖递上纸巾,他嫌恶地擦着:“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苏若若眼眶发酸,仍倔强地不肯低头。
烈日照着她发黄的头发,苍白的脸上挂着滴滴汗水,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顾斯年感到报复的畅快,却又莫名升起许不忍。
他很快敛去不该有的情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苏若若仰起头,努力压抑泪水。
半晌,她才拖着无力的身体离开。
苏若若摸出兜里的纸条,找到报亭,按照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几声嘟后,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您好?”
“你好,我是晓晓的妈妈,我想见见晓晓。”苏若若急切的问候并没有换来回应。
对方沉默了几秒,语气突然冷漠:“我们把晓晓照顾得很好,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想你也不想让别人嘲笑晓晓,说他有个杀人犯妈妈。”
一席话犹如冷水浇在了苏若若的头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通话已被挂断。
夜晚,她躺在公园的长椅上,一遍遍看着晓晓的照片。
晓晓,晓晓……
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绝对不能放弃!
苏若若咬咬牙,下定决心要把晓晓接回来。
次日,苏若若去了家酒店应聘服务员,可经理看完她的资料,直接摇头。
“不好意思,顾总吩咐过,我们不能用你。”
第三章
苏若若僵在原地,俨然没想到顾斯年会做这么绝。
眼看经理要走,她立刻恳求道:“能不能通融通融,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主管正要赶人,可看见角落的扫把,话锋一转:“工作岗位倒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
苏若若眸光渐亮,直点头。
只要有份工作,让她赚够钱去接晓晓,她做什么都愿意。
最后,经理给她的工作是大堂清洁工,工资也只有两千块。
但对苏若若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几天后。
苏若若提着脏水桶往洗手间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嘭”的一声,水撒了一地。
来不及站起来,苏若若的第一反应是道歉:“对不起,对不……”
但当她抬头后,脸瞬间白了。
顾斯年!
他一身深色西装,挺拔冷峻。
经理听到动静,上来就把苏若若骂了一顿,后又给顾斯年赔笑脸:“顾总,真是对不住,她是新来的不懂事,您放心,我马上就辞退她。”
听到要被辞退,苏若若心猛地一沉:“经理,我……”
没等她说完,顾斯年突然开口:“辞退到不必,但我觉得一定有更适合她的地方。”
经理愣了几秒,立马反应过来。
他转头瞪了眼苏若若:“还傻站着,去把楼层里的洗手间打扫干净。”
看着顾斯年带着嘲弄的眼神,苏若若紧握的手陡然一松:“知道了。”
他是故意的。
他现在只希望她在夹缝中苟且偷生。
他恨不得把她所剩不多的尊严踩进泥里……
等苏若若打扫完已经是深夜,漆黑的天飘起了雨。
她正准备去换衣服,却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保镖。
没等苏若若反应,两人就把她架起带走。
二楼会所。
VIP包间内,弥漫着烟酒的气息。
苏若若被推了进去,一眼就看见沙发上举着酒杯的顾斯年。
昏暗中,他的侧颜如同冰雕,精致却没有任何感情。
而他的身边,坐着两鬓斑白的苏父。
苏若若喉间一哽:“爸?”
然而苏父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反而紧张地看着顾斯年。
顾斯年语气带着丝戏谑:“苏董,你女儿叫你呢。”
苏父无视苏若若僵硬的表情,开始对顾斯年献殷勤:“顾总说笑了,她不是我女儿,别让一个罪人影响咱们两家生意的。”
听到这话,苏若若心底狠狠一抽。
即便苏父四年不曾看望过她,她依旧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毕竟除了晓晓,她是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爸,连你也不信我?”苏若若哽声问。
顾斯年靠着椅背,慵懒如看客,欣赏着一场好戏。
苏父似是被问烦了,盛怒的目光砸向苏若若:“住口,我可没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儿!”
苏若若眸色一震,浑身血液好像都被凝固。
没等她回神,一张薄纸突然被甩了过来,苏父冷漠的声音在包厢内回荡。
“你妈手段倒高明,让我替别人养了二十八年的女儿。”
苏若若低头看去,斗大的“亲子鉴定书”五字刺进她的双眼。
而最后一行字犹如四年前的宣判,剥夺她残余的信念。
——经鉴定,血缘关系为0.1%,父女关系不成立!
第四章
看着那几个字,苏若若如坠深渊,连呼吸都觉冰冷。
在这一刻,她一直坚守的亲情就被这张纸全盘否定……
顾斯年嗤笑:“你们苏家的事还真是精彩。”
苏父谨慎地看着他“那资金的事?”
“既然苏董家门干净,我也不会不给面子。”顾斯年冷眼睨着面色惨白的苏若若。
苏父卸下重担似的舒了口气,又给他倒了杯酒后才呵斥苏若若:“没看见我要和顾总谈生意吗,还不快出去。”
苏若若唇瓣颤了颤,那声“爸”卡在了嘴里。
她看着目带嘲弄的顾斯年,压下涌上心的酸苦,转身离开。
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报复吗?
一点点剥离她的牵念,一步步把她推向孤独……
一连几天,那份鉴定书如同梦魇一样在苏若若脑子里挥之不去。
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瘦弱,工作的时候几度晕厥。
直到这天,经理找到正在拖地的苏若若:“先别干了,顾总找你。”
听见“顾总”二字,苏若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顾斯年又想干什么?
乌云压顶,细雨拍打着车窗。
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停在了私人陵园前。
黑压压的保镖围在苏若若身边,把她带到一座墓碑前。
苏若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顾庭舟之墓。
“看来某人已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听见顾斯年的声音,苏若若转过身去。
顾斯年站在几步外,身边跟着撑伞的的女人。
她眼底划过抹陌生,半天才认出那是顾庭舟最爱的叶菁菁。
叶菁菁语带厌恶,“庭深,今天可是庭舟的忌日,你带她来干什么?”
顾斯年没有回答,而是一步步走到苏若若面前。
看着那双毫无愧疚的眼睛,他怒从心起:“庭舟的死在你面前就这么一文不值吗,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冰冷的质问刺进苏若若心底:“四年前我已经哭够了。”
顾斯年冷哼一声:“鳄鱼的眼泪,只有你自己相信。”
说着,他看向顾庭舟的墓碑:“如果庭舟没死,今年应该二十七岁了。”
话音刚落,保镖就把苏若若按在墓碑前。
钝痛霎时在她膝盖间炸开,疼的她倒吸口凉气。
“磕二十七个响头,还是跪二十七个小时,自己选。”
顾斯年理着袖口,自认悲悯地丢出个抉择。
苏若若抬起头,顾庭舟的遗照离自己不过半米,这个生前没给过她好脸色的人,死了以后倒有一张笑脸对着自己……
在顾斯年和叶菁菁诧异的目光下,苏若若站了起来。
雨水划过她通红的眼角:“如果那天我和顾庭舟一起死了,你还会这么恨我吗?”
顾斯年怔住,似乎没想到苏若若会这么问。
叶菁菁见顾斯年沉默,眼底划过抹警惕:“苏若若,到现在你还在打感情牌,有什么意义。”
苏若若没有理会,只是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良久,顾斯年才回答:“那要等你死了才知道。”
短短一句话,像把烧红的刀子捅进苏若若的心脏。
她看向顾庭舟的遗照,颤抖的双拳慢慢握紧。
没等顾斯年反应,眼前的人用尽全力撞向墓碑。
“嘭”的一声闷响,刺眼的鲜血瞬间漫过苏若若的脸颊……
第五章
“苏若若!”
顾斯年一把将瘫倒的苏若若拉起来,怒不可遏:“你疯了!?”
叶菁菁看着顾斯年眼底微不可察的紧张,心里涌起抹不快。
难道他还在意这个女人?
苏若若强忍着痛,堪堪开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闻言,顾斯年神色微凝,眼神深邃的难以捉摸。
气氛僵凝时,叶菁菁嗤了一声:“苦肉计用的不错,撞不死还得了面子。”
听到这话,顾斯年表情骤冷。
他放开手,又恢复了以往的疏离模样:“哪天你真的想死,记得通知我亲眼看看。”
说完,顾斯年转身离去。
叶菁菁见人走远,才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到苏若若面前:“活成这副鬼样子,换做是我,还真不如死在牢里。”
雨水混着血从苏若若发梢滴落,她垂着头一声不吭。
见她这样,叶菁菁也没了继续打击她的兴致,扭头离开。
上了车,顾斯年透过车窗,看着那依旧坐在墓前的身影,紧拧起眉。
半晌,他收回视线:“开车。”
车子的动静慢慢被雨声掩盖。
苏若若凝着顾庭舟的遗照,苦涩一笑:“没想到你为了叶菁菁,宁愿用命换她和顾斯年在一起的机会……”
曾几何时,她和顾斯年也爱到过可以互相牺牲的地步。
从校服到婚纱,从悸动到深爱,顾斯年的一句句誓言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那时,即便有再多的男生在她眼前晃,她眼里都只容得下一个顾斯年。
可她的义无反顾,终是成了飞蛾扑火。
一场血案击碎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
曾经期待的一切随着审判的那一锤,彻底埋葬。
苏若若望向顾斯年离开的方向,眼眶泛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若若才强撑起身体,迎着雨徒步回了酒店。
经理丝毫不在乎她额头的伤,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
苏若若默默忍受着,草草处理完伤口继续工作。
没想到在下班时,竟看见苏父搂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从电梯里出来。
苏若若愣住,下意识地叫了声“爸”。
看见她,苏父顿时黑了脸:“四年前我就跟你断绝关系了,更何况你也不是我的种。”
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眉梢眼角都带着轻蔑:“这就是你那女儿,还真像你老婆。”
苏父冷嗤:“幸好她死的早,给我留了点体面。”
一句句薄凉的话刺的苏若若右耳膜发疼。
她捏着拖把,骨节都泛了白。
直到现在,她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和苏父毫无血缘关系。
苏父不再多言,揽着女人越过苏若若离开。
苏若若僵在原地,泪意漫上双眼。
天渐黑。
苏若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丝毫没注意同事警惕的眼神。
就在她刚躺下的时候,对床的李静突然问:“苏若若,你是不是因为杀人坐过牢?”
苏若若脸色一变,下意识反驳:“没有。”
李静立刻把手机凑到她面前:“这不是你?”
苏若若看去,界面是四年前她被捕的新闻:顾氏二公子坠亡,凶手系苏氏千金苏若若!
没等她解释,几个人硬生生把她推搡了出去。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命呢!”
“跟你这种人住在一起,连睡觉都不踏实。”
“嘭!”
房门被关上,只留下了几句模糊的咒骂。
楼梯口,灯光昏暗。
苏若若蜷缩在角落,手里捏着晓晓的照片。
夜风刮着她模糊的意识,在闭上眼的最后几秒,她忽然听见脚步声,
朦胧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
苏若若奋力抬着眼皮,望着那熟悉的脸庞:“斯年……”
下一秒,她猛地陷入无尽黑暗中。
第六章
“若若,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恍惚间,顾斯年温柔的声音在苏若若耳畔环绕。
可下一瞬,寒风迎面扑来。
她猛然发现自己在高楼上,几步外的天台边缘站着顾庭舟。
他没有回头,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苏若若瞳孔紧缩:“顾庭舟!”
她扑过去,楼下的血色如刀片划过双眼。
周遭的一切开始扭曲,各种咒骂和指责铺天盖地袭来。
“你这个杀人犯,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若若脸色惨白,捂着耳朵拼命摇头:“不……我没有……”
突然,顾斯年站在他面前,曾经噙满深情的双眸只剩冷酷:“苏若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是我!”
苏若若惊坐而起,心脏伴随着恐慌狂跳着。
她还没缓过神,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若若,你没事吧?”
苏若若抬眸,面色微怔:“许麟?”
许麟拿过纸,细细擦着她脸上的汗:“别怕,这里是我家。”
苏若若转过脸,回避着对方的好意。
许麟目光一沉。
他和苏若若是高中同学,但自从国外留学,两人就断了联系,前几天回国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作苏若若同学及追求者,他宁可相信是顾庭舟自己跳下去的,也不相信是她推下去的。
苏若若平复着情绪,可见天色大亮,赶忙下床穿鞋。
许麟还想说什么,她只丢下一句:“谢谢,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完,苏若若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那消瘦的背影,许麟不觉拧起眉。
回到酒店,苏若若被经理痛骂一顿才开始干活。
才晴朗不久的天又乌云密布,一辆迈巴赫缓缓停在酒店门口。
车窗下降,想开车门的迎宾员被顾斯年冷厉的眼神吓退。
他看着大堂中忙碌的苏若若,目光幽暗。
她额头的纱布被刘海盖住,淡蓝色的工作服早已湿透,连发梢都在滴着汗。
顾斯年绷着唇线,眸中并未有报复的快意。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叶菁菁。
他敛去烦躁,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斯年,你不是说要陪我吃饭吗?我都已经到了。”
听着叶菁菁甜腻的声音,顾斯年蹙眉:“我还有事,你饿了先吃。”
他也不等叶菁菁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顾斯年难看的脸色,小心发问:“顾总,要走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极具压迫感的沉默。
大堂内,苏若若拖完地后,坐到角落休息。
没想到许麟拿着保温盒来了。
见苏若若一脸疲倦,心疼不已:“我给你炖了鸡汤,喝点吧。”
苏若若愣了瞬,立刻感受到同事鄙夷的目光。
她站起身,声音嘶哑:“去外面坐吧。”
天色阴沉。
苏若若坐在花坛边,有些急切地喝着鸡汤。
从出狱到今天,她还没真正吃过一顿饱饭。
看着原本明媚阳光的女孩变成这样,许麟心如刀绞:“若若,跟我回家吧。”
闻言,苏若若面色一滞。
许麟对她的心意,她很早就明白。
可现在的自己和他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带晓晓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苏若若抬眸,扯出个勉强的笑容:“谢谢你,我现在挺好的。”
即便再倔强,她眼尾还是凝起了委屈的泪水。
许麟眼底划过抹不忍,不由自主地抬手扶住那张苍白的脸,帮她擦去眼泪。
苏若若还没来得及回避,手上的碗突然被掀翻。
滚烫的鸡汤泼在手背,火辣辣的痛顿时炸开。
她错愕抬头,不偏不倚撞上顾斯年冰刃般的眼神……
第七章
顾斯年抓住苏若若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将人往车上拽。
捻碎骨肉的力道让苏若若面露痛色,开始挣扎:“你放开我……”
“站住!”许麟一把拦住顾斯年的手,怒从心起,“你想干什么?”
顾斯年狭眸一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说着,寒凛的视线扫向苏若若被许麟碰过的左脸。
许麟被气的面红耳赤:“你冤枉若若这么多年,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她吗?”
“若若?”顾斯年眸中多了分阴鸷,“怎么,你们开始旧情复燃了?”
听到这话,苏若若心一颤。
他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咄咄逼人……
许麟丝毫不惧,俊朗的面庞下是绝不退让的倔强:“顾斯年,既然你照顾不好她,那么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照顾她。”
顾斯年没有理会,硬生生把苏若若拉上车。
“医院。”
他丢出两个字,司机也不敢说什么,发动车子朝医院驶去。
一路上,车内沉寂的只剩下呼吸声。
苏若若靠着车门,紧张的气氛压的她喘不过气。
即便不去看,她也能感受到身边男人的怒意。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医院门口。
苏若若再次被攥住手,直接被带进门诊大楼。
急诊科。
顾斯年松开手,看向呆住的护士:“处理伤口。”
苏若若摸着腕处紫红的痕迹,不解地看着他。
碍于顾斯年的身份,护士也只能帮苏若若处理额头和手上的伤。
苏若若低着头,紧攥着衣角。
顾斯年的目光就像刀尖,在她身上一寸寸游走。
“可以了……”护士收起被换下的纱布。
没想到下一秒,顾斯年突然捏住苏若若的下巴,用沾有酒精的棉花狠狠擦着她的左脸。
刺痛感让苏若若下意识闪躲:“你干什么?住手……”
顾斯年看着那片皮肤变成红色,才停下:“你不要以为许麟说你冤枉,我就会信,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要在我这儿赎罪!”
咬牙切齿的语气犹如冰锥,深深扎进苏若若心脏。
她望着眼前满眼愤恨的男人,尾音发颤:“从你把我送进牢狱那一刻起,我就不再祈盼你信我了。”
闻言,顾斯年眸光微微一滞,心底也随之涌上股沉闷。
他重重松开手:“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说完,顾斯年转身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苏若若眼眶涌上了泪。
她看过太多次顾斯年的背影,也被丢下过很多次,可这一次的痛苦好像翻了倍,让她难以承受。
护士好心地给她倒了杯水:“没事吧?”
苏若若逼回泪水:“没事,谢谢。”
她深吸口气,准备回酒店继续工作,没想到在大厅看见了谢洁。
不知道为什么,苏若若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谢姐。”她走过去打招呼。
看到苏若若,谢洁脸上划过抹诧异:“若若?你受伤了?”
苏若若捂着伤口,目光闪躲:“不小心磕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她这么问,谢洁目露难色,半天才回答:“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她顿了顿,接着说:“晓晓被查出患有法洛四联症,正在接受治疗。”
苏若若瞳孔一紧:“你说什么?”
谢洁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向住院楼。
一路上,苏若若就像被抽走的意识,只知道跟着谢洁的脚步。
最后,谢洁停在一间儿童病房外,朝里面看去。
顺着她的目光,苏若若看见一个病床上躺着个瘦小的男孩。
“晓晓?”
这一秒,她所有的坚强都土崩瓦解,无数思念都涌了出来。
苏若若迈着沉重的步伐,含泪走到床边:“晓晓,我是妈妈……”
晓晓转头看去,稚嫩的脸庞怔愣了瞬后露出恐慌和嫌恶。
“巫婆……你是坏巫婆!”
第八章
“晓…晓晓……”
苏若若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这明明是她在监狱里艰难生下的孩子,为什么却用看仇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心如刀割,晓晓推开的不只是手,还有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
苏若若红着眼解释:“晓晓,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妈妈……”
谁知道晓晓开始哭起来,苍白的小脸被咳的通红:“你不是妈妈,是要把晓晓带走的巫婆!”
他胡乱挥着手,输液管也歪了,胀痛疼的他无助呜咽:“妈妈……我要妈妈……”
晓晓的哭闹立刻引养母陈丽。
她一把推开苏若若,将孩子抱在怀里安慰道:“晓晓不怕,妈妈在这儿。”
晓晓很快停止了哭泣,但红红的眼睛却瞪着苏若若:“妈妈,咳咳……坏巫婆从照片里出来了……我不喜欢她,不要看见她……”
不喜欢,不要看见。
稚嫩的话语像把尖刀,刮的苏若若的鲜血淋漓。
陈丽看了眼脸色惨白的苏若若,擦去晓晓的泪水:“好,妈妈把她带走。”
与此同时,医生进来了。
陈丽将苏若若拽出了病房,审视的目光带着分敌意:“苏若若,你给不了晓晓好的生活就别在他面前出现,请你记住,我才是晓晓的妈妈。”
闻言,苏若若心头一紧:“不,那是我的孩子!”
可陈丽毫不在意,嫌弃的用纸擦了下手后回病房关上了门。
苏若若正要进去,却被谢洁拉住:“孩子太小,你别勉强。”
无奈的劝慰让苏若若险些落泪。
她望着走道尽头的阳光,只觉自己像根浮萍,随波逐流。
所有的牵绊,似乎都在一点点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苏若若才缓过神。
她拿出口袋里的照片,含着泪细细抚摸着:“晓晓,妈妈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她明白,只有早点让晓晓回到自己身边,他才能慢慢接受自己。
也许是被顾斯年打过招呼,苏若若的工作比之前更多了。
不仅要负责大堂清洁,还要打扫总统套房。
已经是下班时间,但苏若若还是推着清理车来到需要打扫的VIP套房外。
她推开门,一股烟草味扑面而来。
苏若若只当是客人留下的,可走进去听见减弱的水声时,才意识到客人还没走。
她正准备走,浴室的门就被推开。
水雾缭绕间,一个腰间围着浴巾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黑发滴着水,冷眸如霜,即便没穿正装,也散发着让人望而生畏的臣服感。
苏若若僵在原地,呼吸好像都忘了。
顾斯年看着她,微眯的双眼透出丝阴鸷:“开始玩投怀送抱的把戏了?”
闻言,苏若若喉间一哽:“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说完,她低下头就往外走。
可下一秒,手腕就被攥住,紧接着被狠狠推到沙发上。
苏若若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还没等她起身,高大的身躯便压了过来。
顾斯年看着她满是惶恐的眸子,勾起嘴角:“是因为许麟满足不了你,所以你又不要脸的回来了?”。
说着,他的手慢慢滑到她的腰间,发间的水顺着颈间,滴到她的脸颊。
身体和精神的羞辱让苏若若心一颤,连同声音都发哑:“我只是在工作。”。
“工作?”顾斯年嗤笑,手在她的腰间狠狠掐了几下,“是工作,还是别有所图?”
腰间的力道让苏若若咬紧嘴唇,逃避地闭上了眼:“我需要钱。”
顾斯年眸光暗了暗,话锋一转:“你这么缺钱,那不如跟我睡一晚,得到的可是你一辈子也赚不来的报酬。”
这话像无数根针刺进苏若若胸口,痛的她难以呼吸。
没等她反应,领口被粗鲁撕开,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烫的她浑身发颤。
雪白的肌肤大片的暴露,阵阵凉意刺激着苏若若的神经。
她看着男人眼里浓浓的欲望,突然就红了眼。
沉重呼吸间,顾斯年听见身下的人哽咽问道:“顾斯年,我杀了你弟弟,你这样对我,不觉得恶心吗?”
第九章
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顾斯年抬起头,绷紧的脸色翻滚着戾气:“你终于承认了。”
笃的一下,苏若若的心抽痛难忍。
对顾斯年而言,她承不承认都无关紧要,他要的只是让她生不如死。
苏若若转过头,强忍泪意。
看着她发红的双眼,顾斯年心里顿觉烦躁。
他抽身离开,坐在沙发拿起根烟点上。
感受到重量的消失,苏若若再也待不下去,站起来就要走。
可刚迈出两步,顾斯年冷不丁出声:“工作还没做完就想走,不想干了?”
晗带威胁的话语一下捏着苏若若的痛处。
最终,她硬着头皮拿起工具,认真打扫起来。
顾斯年眸光微暗,突然将桌上的红酒尽数倒在地板上,滴滴答答流到苏若若的脚下。
苏若若怔了瞬,一言不发地将猩红的液体擦去。
见她逆来顺受的模样,顾斯年眉目一拧:“行了,快滚出去!”
苏若若抑着心尖的苦涩,收拾好东西离开。
出来后,她推着清理车准备去另一个房间,迎面走来两个穿着性感的女人。
两人看了她一眼,目光多了分探究。
“这不是苏氏的千金吗?怎么在这儿做清洁工啊?”
“千金,就是个杀人犯。”
“听说她是个私生女,说不定就等她妈一样,喜欢乱搞。”
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苏若若的手慢慢收紧。
她依旧不能去反驳,因为一旦失去这份工作,她就更加难见到晓晓。
“嘭!”
水桶突然被踢翻,黑裙女人对苏若若轻蔑的喊道:“杀人犯,这还没拖干净呢。”。
“还有这呢,”另一个女人又使劲踩了两脚,凌乱的脚印印在瓷砖上。
苏若若拿起拖把,却又被打翻在地,脚边踢来一块抹布。
“用抹布擦,这样才擦得干净。”
她们笑着走到她身边,看苏若若弯下腰在地上擦拭,还不忘补上几脚。
嘲笑声弥漫在走廊里,顾斯年站在房门外,面无表情看着。
见苏若若蹲在地上,满手污水地擦着地板,而旁边的两个女人还在不断嘲笑着。
半晌,他什么也没说地转身关上门。
直到凌晨,苏若若才打扫完所有地方,在宿舍隔壁的杂物间沉沉睡去。
两个星期后。
苏若若拿到第一份工资,她颤抖着接过钱,捧着钱一张张的数,两千三。
虽然不多,但却离她接回晓晓又近了一步。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颜,小心翼翼地把钱和晓晓的照片放在兜里。
为了见到晓晓,苏若若把这个月仅剩的一天假用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若若眸底划过抹恍惚。
她才二十八岁,可苍老憔悴的眼神却像五十岁的老人。
隐约间,她都能看见黑发中的银丝。
苏若若摸着脸,鼻尖泛酸。
那天晓晓一定是看见了自己这副样子,才不喜欢自己的吧……
她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一件还算新的衣服,又打扮的干干净净才去医院。
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安静的只有脚步声。
病房外,苏若若用纸擦掉额间的汗,忐忑地推开病房门。
然病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正在铺床的护士。
她愣了瞬,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请问,这间病房的孩子去哪了?”
护士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前天突然发病,连抢救室都没来得及进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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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苏若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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