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黄冈中学老同事与黄冈市司法局的朋友来惠州办事,又勾起我对黄冈岁月的回忆。我是在2001年华中师范大学毕业后前往湖北黄冈中学——“不包分配”对我来说是天赐良机,否则按照“哪里来哪里去”的不成文规定,我最多只能进我们县一中。那时每年本专科毕业生刚刚突破100万,找工作实在太容易,一些学校甚至提供车马费让毕业生过来实地考察。那些留在大学的同学基本副教授(少数已经是教授),去了中学的基本高级教师,进了党政机关的基本副处级别——我的年级主任也是副处级(副校长),只有我这律师“无品无级”。当年华中师范大学5名毕业生去黄冈中学,今天仅剩下一人坚守阵地,“人才流失”一直是内地学校头号隐患。
我最喜欢黄冈中学的导师制度、满意率制度与年级负责制度。导师制度即指派高级教师甚至特级教师给新来的老师做“导师”,帮助他们尽快完成从“大学毕业生”到“中学教师”的角色转变。我的“导师”是一位特级教师戴老师,完全把我当成他的学生来指导,这也使得我可以在短短两年内成为“骨干教师”——当时对“骨干教师”的定义是“带过毕业班的教师”。戴老师退休后定居北京,我曾经多次去看望他,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满意率制度即每学期期中期末考试前,班上学生要给科任教师“打分”。满意率不超过60%的教师不能“跟班上”,满意率超过80%的教师属于“牛人”。“牛人”教师属于“自由人”,他的教学“没人管”,他可以不参加“考勤”——一个学生满意率超过80%的教师显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必然是学生钦佩,讨好学生最多满意率60%不可能80%。这样一来,那些“牛人”教师很容易成为各学科的精英骨干,即使校领导不喜欢也没办法——学生喜欢就意味着家长喜欢,在一个许多家长官位比校长高的学校,家长喜欢校长就必须喜欢。许多学生家长慕名而来参加家长会,就是为了一睹“牛人”教师的风采。
年级负责制度其实就是“年级主任组阁制度”,年级主任自行选择班主任与科任教师。我的那位年级主任曾经对校长说,我担任年级主任有3个条件,第一是“我要谁就是谁”,第二是“一切合理的开支学校都要支持”,第三是“我只听校长一个人的,副校长都不要管我”。结果不仅学校优秀教师半数集中在毕业班,而且毕业班开支尽量满足,蹲点副校长竟然被“劝退”(某校长,你工作太忙,我们年级的语文课你就不要兼带了行不行)。
正是有这样宽松的制度,才有大批“牛人”出现,创造了教育辉煌。我曾向同事私下里开玩笑说,学校存在弊病“三要三不要”,即“要高中不要初中,要理科不要文科,要奥赛不要高考”。校长在大会上讲,“有老师说我们三要三不要,其实我们都要”。但实际上学校高中扩张太快,师资生源跟不上,而且奥赛分散了太多精力,加上优秀教师向发达地区流失,黄冈中学大不如从前。
记得第一次参加全校教职工大会,有一位物理老师问我,人人都说你眼光毒辣,你看看今天的大会有什么特点?我看了看说,只有5年以内的年轻老师与15年以上的年老老师,中间层脱节。他问我原因何在,我回答说5年以内的年轻老师能力不够不能走,15年以上的教师家庭稳定不能走,中间层教师正好“东南飞”。这位老师感叹说,他思考了好几年才知道结果,我仅仅培训一个月就清楚了。我还说了更牛的话——黄冈中学我进的来我就走得了,黄冈中学很有名你不离开有名有什么用?现在看来,那时的确年少轻狂,对于黄冈中学人才流失过错不少。
2002年亚洲杯,我们在街上同事家看望足球赛回学校,都懒得从校门,干脆双手一拍越墙而过。有一次惊动了学校保安,保安同志立马过来,一看是我们教师,还提醒我们说以后回来喊他们开门吧,学生知道了不好。还记得第一次去监考高考竟然被挡在门外“学生不准这么早进来”,我们连忙把胸牌“主考”给工作人员看,青涩的老师与高三的学生差别真的不大。
离开黄冈中学已经多年,与黄冈中学的同事一直保持联系,即使他们中不少也离开黄冈中学。黄冈中学是我的第一个“东家”,对我的影响很大,尤其是遇到好的老师好的学生,成为我的知识基础与人脉资本。现在无论是开设讲座还是接受采访,原黄冈中学教师的身份都给我增色不少。当然,我们这些人虽然离开了,但毕竟是“牛人”教师,为黄冈中学教育还是有所贡献。“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在黄冈中学数年,是彼此的幸运。今年春节回家过年,黄冈中学的老同事也该聚聚了,“近乡情更怯”。黄冈中学的那些故事,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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