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倪自放
截止10月4日7时,电影《长津湖》票房16亿,暂居年度票房第三。
电影《长津湖》此前在特级英雄杨根思生前所在部队放映,观影后战士们缅怀老连长,高喊“三个不相信”口号:不相信有完不成的任务,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七十多年过去,这份摧坚决胜的信念仍然是中国军人的精神财富!《长津湖》让每一个观众都更加了解71年前的壮烈历史,网友们将看完电影后的感动化成对英雄前辈的致敬与感怀,“长津湖战场上的绝笔信”“长津湖最好的彩蛋”等话题相继登上热搜。
近日,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通过影片出品方,对影片总监制、著名导演黄建新进行了专访。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什么让您决定参与《长津湖》这部电影?
黄建新:我们以前比较了解的是朝鲜战场的西线作战,比方说我们看到的《上甘岭》等诸多此类电影,但是对东线作战了解得比较少。其实东线作战非常艰苦,比如我们后来看到的“冰雕连”,那些都是会让我们流泪的,可以从中看到志愿军的伟大精神、中国人的伟大精神。
这个内容你只要了解了,就会非常感动。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的武器、装备等距离美国有巨大的差距,但是我们能打赢这场仗,就是靠一种精神,这种精神是感动所有人的。
所以,这些资料大家看完之后,一点都不犹豫地成立了一个组,很快就去整理剧本,准备开拍。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您最早知道长津湖战役是什么时候?当时这段历史对您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黄建新:我最早应该是在90年代知道了“冰雕连”,因为90年代曾经有一些电影、文学作品涉及抗美援朝战争。
我们那时候才比较知道,原来东线那么艰苦。面临着历史上几十年不遇的寒冷天气,我们的战士们连厚的棉衣都没有。而且白天敌机轰炸不得不隐藏起来,晚上才出来打仗,加上通讯设备不足,又没有坦克,没有重武器,也没有飞机。但是美军全是“佩刀”(F-86战斗机)、“黑寡妇”(P-61战斗机);B26、B29轰炸机等等,所以我们打的仗面临着武器要强盛我们无数倍的兵力。那个时候就觉得真是难以置信,但又的确是事实。
当了解到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时候,你会觉得这是一个残酷而又伟大的转折,你就有渴望想了解得多一点。而且后来有了互联网之后,我们可以看到全世界关于这场战争的报道,可以看到很多的影像资料,了解得越多,你就会越有一种冲动,如果有一天可以拍它的时候,那会是一部特别有意义的电影。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正如您所说,现在很多资料是以西方人的视角去看待这场战争。那么,咱们这部电影,是怎样表达我军或者是中国电影人对它的一种阐述的?
黄建新:你现在看到的比方说武器的差异、军队装备的差异、规模的差异等等,你只能看影像资料。甭管资料来源于谁,你能看到客观差距在哪里。虽然那个不代表整个战争体系,但是你的确能看到差距。
影像资料中可以看到,美军当时可以说是铺天盖地的登陆。仁川登陆那时候他们就有航母了,而我们前几年才有航母,这中间差了五六十年,对吧?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武装到牙齿了,我军很多战士还背的是从日本人手里缴获“三八大盖”(三八式步枪),还有一部分是解放战争中缴获国民党部队的美式枪,还有拉一下打一下的那种枪,连发的都很少。
但就在这样的装备差距之下,我军还是毅然入朝作战打击侵略者。所以这个差距,你只有把它客观地表现了,才会觉得这个精神是伟大的,才会觉得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一点不气馁,我军从不畏惧,就是这个。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您曾经参军的经历,对于您一直以来塑造军人形象、铸造军魂有什么样的帮助呢?
黄建新:我入伍的时候只有16岁,片中的万里比我还大三岁。其实,军人最大的一个特点是经历过部队的训练,军队是一个集体意志力的团体,必须有钢铁般的纪律和意志。所以你当兵以后,你会特别守时,也会特别坚毅,坚持力、持久力也会变强。
如果真的受到了部队的熏陶,接受了部队给你的那种精神,也就会有一种特别能坚持的劲儿。就是你做事情会一直往前走,即使撞南墙上了还要走。这个劲儿是部队给的,这些东西就是让你对部队会有天然的情感。所以我们在视频里看到那些老战士到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的时候,他们所有人表现出来的情感,全是真的,会一下子就哭,它就是有这样一种极强的凝聚力。
所以我们电影《长津湖》也是,七连是有极强凝聚力的。战士们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在超出体能极限、没有吃的、衣服不够、弹药不足的情况下,能够坚持一直这么打,一直这么走,一直勇往直前。面临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和强大武器,只要这是一个任务,打到只剩最后一个人还要打。这个其实就是我们要宣扬的精神,我们需要这样的精神。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提到朝鲜战场,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是战斗英雄杨根思。那么这次电影《长津湖》,对于杨根思的着墨并没有那么多,在创作的时候是怎样考量的?
黄建新:片中的七连是虚构的,毕竟我们是故事片嘛,如果太过写实,是很难写下去的,所以七连是虚构的,在背景设置上参考了许多方面,因为长津湖战役是一个巨大的战役,不只是我们知道的消灭了北极熊团,其实是很多个点同时打开。杨根思是其中阻击敌人逃跑的一个重要人物,打到全连只剩他的时候,他抱着炸药包冲向了美军。他的所作所为体现了志愿军的一种整体力量,因此对杨根思的彰显是段落性。
至于“冰雕连”,是美军在逃跑路上突然发现远方有人伏击,但又毫无动静,他们上去一看,所有人都在战斗姿态,但都已经冻死了。这种战斗精神,连美国的将军都会行军礼,这是超越人类的,是全人类最伟大的一种精神。
这两段都不是七连本身的经历,但是这些加在一起,组合起来才是长津湖战役的规模。
因为长津湖战役不仅仅是七连,杨根思也是我们的战斗英雄。他的名言在电影里也出现了,那是一种精神的凝集,能看得出来志愿军战士都是那么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家乡、爱自己的生命。面对侵略,他们勇往直前,不惜牺牲生命来捍卫,这种精神是共通的。包括“冰雕连”也是很感人的,所有的人都在那样一个状态,一动不动,慢慢冰冻到失去知觉,麻木到没有知觉,到生命将尽一直在坚守。其实冻得不行了也可以就走了呗,但那是任务,一定要坚守到底。这就是战士。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外界有人会误解《长津湖》是“拼盘”电影,您作为总监制怎么回应这种说法?
黄建新:第一,这个电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是兰晓龙的剧本,我们也请了兰晓龙做编剧。它是一个完整的剧本,这个剧本至少有七八年了,它不是临时起意做的剧本,它经历过长期创作出来的剧本,因此“拼盘”的说法是不成立的。但《长津湖》是一个有着完整走向的电影,片中创造了一个连队的集体形象,也创造了两个主角——千里、万里两兄弟。同时还有一开始就牺牲的百里,一家有三个孩子都投入到战争中去,参与到为了人民安定的战争里头,是一个普通百姓家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战争中的感人故事。同时我们也写了领袖的儿子,也是冲锋到前线。一个领袖的孩子,一个平民百姓的儿子,都为了国家冲锋在前,它是一种精神上的通达,是这样的一个精神旅程,非常完整,而“拼盘电影”首先是内容拼盘了,制作才是另外的说法,所以它这个前提根本就不成立。
第二,因为我们要拍这么大的难度的电影,那比如说《大决战》看上去只有一个导演,但如果把导演组的名字都调出来,其实有很多个。因为那样规模的战争电影,只有一个导演拍至少得拍4年,电影肯定是不能那么拍的。所以《长津湖》有三个导演大家一起执导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时间、分工,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大家拿到剧本里以后选择,然后拍摄自己最擅长的部分进行衔接,最后进行统领,我就在中间统筹,包括每一步怎么衔接、怎么贯穿等。大家在这个大基础里头去各显其能发挥所长,最终把它融合在一个大的结构里。每个人的认真程度都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我做过他们每个人的监制,所以我是比较了解三位导演的,我也知道怎么样能够把所有的内容衔接起来。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那三位导演在拍摄过程中有没有意见不一致的地方,有的话您是怎么去协调的?
黄建新:我们把剧本、结构分完了以后,在结构里做一些细节联想,在文学阶段就把这些事情完成,然后大家拍完互相去参照,自己拍的部分怎么衔接。因为同时开拍,可能最头跟最尾的戏都开拍了,这个中间我们其实十几个协调组,针对服化道、演员、拍摄计划、所有的景和天气等等的协调,大家每天协调沟通,有问题提出来立刻解决、开会,最终完成结构衔接。
它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有巨大的一个体系保证导演之间的衔接,导演们主要的精力还是在人物的创作上,其他的细节都通过协调来完成衔接,实在有了大的问题,跟戏剧有冲突了,我们才会请导演开会来商量。或者我会亲自去挨组跑,跟这个导演开完了跟那个开,拿出一个结论之后再去协商,然后再去跟三个人确认。
所以为什么说我们是一个工业电影,工业是有规矩的,其实它是在一个规矩、一个结构里头运转,而不是随心所欲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它是一个结构,大家服从于一个结构,这个非常重要,所以中国电影进步了,就是因为这样的结构。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但现在是可以按部就班,按计划地推动。
大家都特别投入,每一个人都表现了自己的特点,包括陈凯歌导演的那种诗意的表达,那种对人物特别细微的刻画以及微妙的情感,徐克导演那种视觉的彰显和极棒的节奏感,和林超贤导演那种硬仗的感觉以及强烈的刺激。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在创作过程中既要尊重历史,也要进行了一部分的加工和虚构来让电影更好看。那么咱们这部电影是怎样平衡历史事实和艺术虚构的?
黄建新:大家看过《英雄儿女》就会知道,它改编自巴金的小说《团圆》,写了一个父女团圆的故事。其实它就是写了足以一个概括人类共情的故事,把战争展现在我们面前,王成为了胜利喊出“向我开炮”,就变成今天我们所说的金句,大家都会记于心中。这就是艺术的魅力,艺术是富有情感的,富有共情的,当有立体的人物形象在你面前的时候,他和真实就是融合的。除非是细节的虚假造成了不融合。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它是一样的一个战争故事,我们虽然虚构了兄弟俩,但是这两个虚构的人物和七连的故事,是完全符合我们对中国人精神的领会,是最本质的情感。他们爱家乡,他们希望和平,可他们遇到侵略者还是毫不犹豫,就往上冲。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在您看来怎样算是一部成功的战争片?这次《长津湖》做得如何?
黄建新:战争片就得有战争,就得把战争拍得真实。战争是残酷的,牺牲是普遍的,生命可贵,但牺牲的那一瞬间可能变成永恒,这就是战争片给你的。什么是永恒?是战士们为了保护我们,他牺牲了。
战争片一定要有特别真实的战争规模,它是真实的、残酷的。拿长津湖战役来说,它不是一个小小的战斗,它是有规模的。《长津湖》这次是真正的战争拍法,人进入战争中,从头到尾,战友中谁牺牲了、怎么死的、大家怎么救的;所有人在战争中的难过、痛苦,那一瞬间的精神的沟通……真的是让人止不住地流泪。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正如您说,这部电影对于传统战争片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包括《大决战》之后,我们就没有这种大规模的战争片了。在抗美援朝战争领域上来讲的话,我们也只有《上甘岭》和《英雄儿女》这样的一些电影来作为参考。那么,您认为我们的这部电影和《大决战》《上甘岭》《英雄儿女》有什么相同和不同之处?
黄建新:《大决战》是战争背景的历史正剧,《长津湖》是战争片,真是不一样的。不能拿战争片的标准衡量《大决战》,那个是其实写的是解放战争中的三场战役,它不是以一个戏剧主角的完整过程来组织电影的,是两回事。《大决战》有更大的历史背景、真实背景,它和《长津湖》不在一个类型里,这没法比。那跟《上甘岭》《英雄儿女》来比较,《长津湖》的规模大得太多了,战争规模不在一个等级上。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那么《长津湖》有哪些东西是好莱坞的大片所不具备的?
黄建新:中国人的情感,好莱坞的大片是完全抓不住的。《长津湖》就是中国人拍的,中国人赋予中国人情感,包括对待战争、和平的态度,对待兄弟姐妹的态度,这是完全中国精神世界的东西,他们没法拍。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在战术方面,我们又是怎样拍志愿军的冲锋和打仗的呢?
黄建新:我军不能远距离跟美军打,远距离我们连火炮都没有,那就是挨打。我们只能是晚上偷袭上去,突然启动,突然逼近他,跟他搅在一起打,不然打不赢的。人家是炮、坦克,你离得远你怎么打?只能是贴近埋伏,突然出击,跟美军搅在一起打,把美国打怕了,美军就傻了,最后就觉得根本拦不住我们。我们主要就是近距离作战,不然对方有无数的炮火、坦克、飞机,距离远是没法打的。
你所有看到的几乎都是近距离作战,白天藏起来,晚上突然出击,为什么要晚上出击?因为那时候的飞机没有那么多红外线,也没有现在的飞机的定位系统,所以要有照明才能炸。因此就是靠美军的飞机不能外出的阶段,我们才逼近上去打,靠这个打法把美国打傻了。美军认为不可能,怎么能这么打仗呢?这就出其不意,我们就是突然启动,就是逼近打。
一般来说现代战争是双方先来一顿炮战,然后坦克出动,但我们没坦克,他们一个师就几百门炮,距离上兜不了战线,只能是跟他步兵对步兵,美军就傻眼了,他们打不了,但我们真的就是这么打。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张涵予扮演的宋时轮这个角色,您对他怎么看?
黄建新:这是第九兵团打的仗,那宋时轮一定要出来,我们都觉得张涵予比较能胜任这个角色。宋时轮他关联了很多战争,关联了很多北京跟具体战争之间的关系,很多内容是靠宋时轮来完成承接的。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如果用一句话向观众推荐《长津湖》这部电影,您会怎么说?
黄建新:《长津湖》会让你热血沸腾,更爱这个国家。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如果有机会对抗美援朝的英烈们,不管是健在的还是已经牺牲的说一句话,您会说什么?
黄建新:他们永远在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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