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石运斤成风”的典故语出《庄子·徐无鬼》，每当读到此，那种斧凿呼呼的画面感充盈着大脑，继而联想到的便是明清家具上那些精美绝伦、玲珑剔透的雕刻装饰。
世界上所有的造型艺术，无非点、线、面三大要素的交织，彼此交融，而明清家具上的雕刻装饰便是一种“点动成线、线动成面”的动态艺术。
今天是我们明清家具装饰手法专题连载的第三期——【雕刻装饰】。
文 | 明清家具研习社
明清家具的雕刻装饰可以分“雕刻手法”与“雕刻题材”两大方面来谈。
雕刻题材即纹饰，由于明清家具中纹饰众多且条理复杂，我们将在日后增开单独的专题来论述，本次我们专谈“雕刻手法”。
明清家具的雕刻手法可以分为：毛雕、平雕、浮雕、圆雕、透雕、综合雕六种。
黄花梨镜台 龙头面部毛雕 / 屏风绦环板透雕 / 搭脑龙头圆雕 / 抽屉脸浮雕 / 壸门牙板平雕
毛 雕毛雕，也叫凹雕，是在平板上或图案表面用粗细、深浅不同的曲线或直线来表现各种图案的一种雕刻手法。雕成的花纹图案或画面犹如勾勒白描，优美生动的线条宛如游丝，刻画自如，生趣盎然。
罗汉床“毛雕”龙纹站牙
平 雕平雕，即所雕花纹都与雕刻品表面保持一定的高度和深度，根据花纹的凹进与凸出，可分阴刻、阳刻两种。
阴刻即线雕，刀口有尖槽、圆槽之别，挖去图案部分，使所表现的图案低于衬地表面。
明式硬木家具花纹纯作阴刻的很少见，往往搭配浮雕、圆雕等技法共同出现，如花卉的叶筋、龙的鬃鬣等等，还常用来雕刻题款和书铭。
阴刻黄花梨笔筒
阳刻即挖去衬地部分，使图案部分高出衬地表面的雕刻方式。家具柜门板心的绦环线，插屏座上的裙板及披水牙等多用阳纹。
紫檀抽屉面板“阳刻”回纹
黄花梨插屏“阳刻”裙板
浮 雕浮雕，顾名思义即是花纹高起底面的雕刻形式，也称凸雕。在明清家具的雕刻装饰中，也是用得最多的一种。
根据花纹的高低程度，花纹突出的少与多，浮雕可分为浅浮雕与高浮雕，无论是哪一种浮雕，它们的图案纹路都有明显的高低、深浅变化，这也是它与平雕的不同之处。
黄花梨镜台抽屉面浅浮雕
紫檀插屏屏芯高浮雕
据花纹的疏密程度，浮雕又有露地和不露地之分，而在露地浮雕中，又可分光地浮雕与锦地浮雕。
- 露地的浮雕指的是花纹之间较疏散，露出地子的雕刻，因为地子须经铲剔而成，北京匠师名之“铲地”，习惯称“铲地浮雕”，在清代《则例》中称作“半踩地”。
柜子牙板及底座抽屉均作“铲地浮雕”
- 不露地的浮雕则与露地浮雕相反，花纹之间较紧密，花纹每多重叠交掩而不见经铲剔的地子露出。
板面被云龙纹覆盖而不露地
- 光地浮雕亦称“平地”或“素地”，乃与锦地浮雕相对而言，其实就是一般常见的露地浮雕，花纹四周的平地是铲挖出来的，经铲挖后要用刮刀刮平。
圈椅背板开光为“平地浮雕”
- 锦地浮雕则是在光地浮雕的基础上，在平地上阴刻锦地纹饰。
圈椅背板“锦地浮雕”螭龙纹
平地或锦地浮雕大多不深，都还属于浅浮雕的范畴，而高浮雕则是花纹比地子高起的距离较高，花纹凸出程度较大，视觉立体感更强。
罗汉床围子板“高浮雕”螭龙纹
“高浮雕”紫檀云龙纹方角柜
圆 雕圆雕，是立体的雕刻形式，以四面浑然一体的手法表现雕刻的内容，也称全雕，家具的立柱、横材端头、腿足等，都可使用这种形式。
黄花梨镜台“圆雕”搭脑及柱头
大挖圆雕荷花纹马蹄腿
圆雕常见于宝座、衣架、高面盆架搭脑的两端，刻成龙头或风头。面盆架腿足上端的莲纹柱顶或蹲兽，炕桌足端攫珠的虎爪，乃至各式各样的卡子花，桌腿的仿竹节造形等。
“圆雕”仿竹节腿足方桌
透 雕透雕，是留出图案纹路，将花纹以外的地子部分锼空挖透，图案本身另外施加毛雕手法，以虚间实，使图案呈现出半立体感，和浮雕相比，透雕能更好地衬托出主题花纹，所以有很强的装饰效果。
“圆雕”仿竹节腿足方桌
透雕有“一面做”、“两面做”、“整挖”之分，“一面做”、“两面做”分别也叫“单面工”和“双面工”。
- 一面做是只在图案的一面施毛雕，将图案形象化，这种做法的器物适合靠墙陈设，并且位置相对固定。
陈梦家先生旧藏靠背椅为典型的“一面做”
- 两面做是将图案的两面同时施加毛雕，如衣架当中的中牌子，常见多在绦环板内透雕夔龙、螭虎龙等图案。
绦环板“双面工”的大座屏
家具上究竟选择“一面做”还是“两面做”，这主要是由雕花部分是否要求两面都能看到来决定的。
例如，桌案的牙条如使用透雕，其背面不为人见，故只有正面雕花，为“单面工”；而床的围子、衣架及座屏风的绦环板，两面都要外露，故两面都有雕花，为“双面工”。
三联橱柜“单面工”挂牙
围子板“双面工”罗汉床
“整挖”是指将厚达二三寸的板材透雕花纹，不仅正面背面都有雕画，就是透空纵深的部分也要着刀雕刻，在清代《则例》中术语为“玲珑过桥”，北京匠师称之为“穿枝过梗”。
罗汉床三面围子板“整挖”荷花纹
相比单、双面工的透雕，“整挖”要求处处出刀，更见功力，刻划更加细致，富有玲珑剔透的艺术效果。
综 合 雕综合雕，本不是一个标准的雕刻工艺的名称，是将以上介绍的几种雕刻手法或两两组合、两三组合、或全部集于一身的一种综合工艺，多见于屏风等大件器物。
圆雕、透雕根形香几
黄花梨佛龛 浮雕 / 透雕 / 平雕 / 毛雕
黄花梨围屏 浮雕 / 透雕 / 毛雕
黄花梨十二扇围屏
黄花梨十二扇围屏
具体采用哪一种雕刻形式，需根据家具部件和整体设计要求，只要应用得当，雕刻技艺高明，各种雕刻形式都可以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各种技法的兼用及混用可以使装饰效果更强，艺术作品更加震撼人心。
雕刻在装饰手法中占据着首要地位。因为家具上绝大多数的纹样都是靠雕刻造出来的，就是攒斗、镶嵌也大都需要施加雕刻才能完成。它的表现力很强，变化甚多，技法上也以它最为复杂。
——《明式家具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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