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高高的红岩坝大山的山脚下,从我小时候开始,生产队里的人们就面临一个出行难的问题,要到红岩坝山上的公路,必须要走又长又陡的山路,十分吃力费劲。若是去赶板桥坝场,就只有走十多里远的赶场大路。

近年来,家乡的交通状况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村组都通了水泥的乡村公路,家乡人的精神面貌也有了可喜的变化。

我们生产队,即老东南一队,有三个院子和几户散居的人家。人们形象地称生产队是“千担(扁担)形”,大部分人家和田土山林,都在大冲的西侧。其实,“千担形”的说法并不准确,我们生产队有很重要的部分在冲中间小溪沟的对面、东面,冲的东边有一个院子瓦房子,四户人家,有大片水田和土。水田有生产队最大的一块,面积是四十挑,还有一块也比较大,有二十来挑吧。生产队有四块大田,瓦房子那边,就足足占了一半。

在土方面,瓦房子旁边的山弯里、山坡上也有好些,占了那座山上的土的主要部分,也占了整个队里土的三分之一多,而且那里的土层比我们院子这边的要厚不少,整体的土质优于我们这边。

瓦房子田土、人数虽然整个比重低于我们这边,但它的价值、重要性却似乎并不逊色于我们这边。

当时我们儿童的眼光中,果树是看待一个地方价值的最重要的“指标”。生产队有几种果树:杏子树、枇杷树、柑子树、梨子树、龙眼树、核桃树、无花果树。前面四种,在我老家院子这边。而另外三种,则在瓦房子这边。而论稀有程度,无疑瓦房子这边三种都是比较稀有珍贵的。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生产队是一个在村里出干部的地方,我们院子里就有大队党支部书记,堰坎上院子则有大队主任(相当于现在的村主任、村长)。而瓦房子虽然没出村干部,但却有一位广受人敬重的王槐枝老爷爷,他白发苍苍,穿一身的白衣衫,颇有仙风道骨。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却很硬朗,平时喜欢出来走走,看看在赶场大路旁边队里干活的人们,跟大家打打招呼,还不时停下来跟大家说说话。

恰同学少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1)

王槐枝大爷爷是我们老家很有知识学问的人,身上散发出儒雅的气质,令人肃然起敬。他虽然是一个地主,是被管制的对象,但队里却并未真正“管制”他,为难他,相反,大家都很敬重他。当然,他也很随和。我们生产队有三个受管制的人,我以为他们都是“地主”,后来,王槐枝大爷爷大儿子的大女儿,我的大堂姐告诉我,她爷爷的成分不是地主,而是“反革命”,解放前当过国民党伪政府的“保长”,大队主任兼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生产队会计大伯,都是大爷爷教他们识的字。另一个“地主”也不是地主,而是“富农”。真正的地主只有闵大婆一个。记得有一次,不知怎么知道了王槐枝大爷爷那里有《康熙字典》,我便很兴奋,在一个下午,兴冲冲地赶到了他家,去跟他借,他笑着对我说:“没有!没有!”今天想起来,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即便他把《康熙字典》借给我,我能看懂那繁体字,那古文么?想想自己真搞笑!

王槐枝大爷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外面教书,也继承了他的儒雅气质,有深厚的国学修养,书法相当了得。我的这个家族中的大伯,在我求学的过程中,帮过我不少的忙。记得有一次,我们到邻近的福善一小去考试,大伯作为当时区文办室的督考人员来到学校,中午我就在他那里睡了一会儿。可是由于太紧张,睡着却惊醒了。睡梦中,以为错过了下午的考试时间。大伯不仅帮了我的忙,也帮过我们家里的忙。记得有一次,我们家还让他给卖过蚕茧,以为他在外面工作,有关系、门路,是小事一桩,不费吹灰之力,且能卖个好价钱。后来,我见他挤在人群中排队,也真为难他了,一个“有工作”的体面的老师、学校的领导,竟然在一群农民中间,与他们一样卖蚕茧。也许是受王槐枝大爷爷的影响,有传统的乡土情结,大伯退休后,并未在板桥坝街上生活,而是回到了农村老家,每天出去在河边钓鱼,也自得其乐。

恰同学少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2)

大伯那时还兴顶替工作,他便把自己的工作,给了他大儿子王正。王正大哥当了老师,也帮过我不少忙,现在已经退休了。

王槐枝大爷爷的小儿子王中亿幺叔,一家人都在生产队里。王中亿幺叔有四个孩子,儿女各两个。他的大儿子祥娃儿跟我一年出生,比我大点月份。小儿子名叫良瑞,是幺叔最小的孩子。幺叔的老婆肖幺娘体弱多病,在良瑞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几年前,我在板桥坝场的一个赶场天,在吉安大街上碰见过祥娃儿哥,他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他说他老婆有病,想找村里申请一点困难补助。

王中亿幺叔的小儿子良瑞兄弟,我对他唯一的记忆,就是有一次听说他几岁的时候,自己就能够打开家里的收音机。有一次,去堂哥家,聊到生产队的富裕人家,堂嫂就说,“王中亿幺叔的小儿子发财了!”

前两天,突然接到王槐枝大爷爷大孙女我的堂姐的消息,说她去了兴义旅游,去了她幺爹小儿子的沙发厂。我才了解到,王中亿幺叔的小儿子原来在贵州兴义办沙发厂。她还给我发来了沙发厂的产品的图案,很是精美,令人赏心悦目。

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兄弟办的工厂的生产情况,大姐告诉我:“他回瓦房子装修去了,要在家呆十来天。”她还告诉我,“你王娅姐(她妹妹)的姐夫也在良瑞厂里打工。”

大姐曾向我感叹过:“红岩坝大山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感叹的是,东南一队没出多少人才,是受这种外部环境制约,人们生存环境太差。

而我的这个兄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然后出去闯荡、创业,打拼出了自己天下。他没有关系,没有后台,前面只有广阔的市场的海洋,真让人刮目相看,“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大姐告诉我,“你幺叔家的大姐叫良端,小弟弟叫良瑞。他这名字是我爷爷起的,我爷爷只给家里的男孩取名。”

看来,良瑞没辜负爷爷的期望。

王良炬 2022年7月23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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