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风光。张海东摄/光明图片
玉树巴塘草原美景。葛玉修摄/光明图片
青海土族妇女“绣”出好生活。张海东摄/光明图片
金银滩幸福的牧民。张海东摄/光明图片
【草原牧区行·青海篇①】
青海之美,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想象。
雪山、草野、江河、沙洲……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造就了最为赡富的地球奇观!
但,青海,不止于美。这里,是全球生态系统的调节器、野生动物的资源库;这里,是不可或缺的生态安全屏障。皑皑冰雪,孕育了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条人类母亲河;巍巍祁连,阻住莽莽沙漠东进之路,守护着河湟谷地的丰饶绿洲;可可西里,是藏羚羊往返迁徙的一片乐土;昂赛大峡谷,为雪豹提供了繁衍生息的家园……
“青海最大的价值在生态、最大的责任在生态、最大的潜力也在生态。”2016年考察青海时谆谆嘱托。从仲夏到初秋,我们走进青海,在湖畔江边、山谷草场、田间地头、山乡村舍,听当地群众“喧一喧”心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这本账。
祁连山的底色回来了
祁连山,连接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是守护“中华水塔”、涵养河西走廊的重要生态屏障。同时,这里还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
而一度,正是对矿产资源的过度开采,给这里带来严重的生态灾难——植被破坏、冻土破碎、野生动物锐减,好牧场成了黑土滩……
2020年,一切破坏祁连山生态环境的行为被勒令叫停。祁连山南麓青海片区798个“问题图斑”开始整治,6.92万亩被破坏的国土得以修复。从黑色、褐色到浅绿、深绿,祁连山应有的底色逐渐回来了。
“违法违规开发矿产资源问题严重,部分水电设施违法建设、违规运行,周边企业偷排偷放问题突出,生态环境突出问题整改不力。”2017年,中办、国办通报指出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存在四大环境问题。
“‘问题图斑’,是卫星遥感监测到植被严重破坏,矿山开采面裸露在外的‘刺眼’地块。”祁连县草原站副站长仁青卓玛说,“20世纪70年代,祁连山一带就出现了一批批采矿场,光是祁连县就有大型矿床5处、各类矿点300多个……疯狂开采,给大地留下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牛皮癣’!”
为大地“疗伤”,是祁连山生态修复绕不过去的一道坎,而西山梁多金属矿山,正是祁连县123个“问题图斑”中最难啃的“骨头”。
和大多数当地人一样,华藏也曾在矿上打工。矿主给他派的活儿是爆破——用钢钎凿出一个个炮眼,填入炸药,炸出矿洞……
“别看现在绿得喜人,以前可是炸山、砍伐、毁林、毁草啥都干,山体就像‘开膛破肚’,寸草不生,连刮起的风都是黑灰色的。”此刻,华藏俯瞰着当年的矿区,唏嘘不已。而他现在的身份,是这里的生态管护员。
“那时环境差,生活都成了问题!”华藏说起当年的情景,“受损的山体边坡,经常有碎石滚落下来砸死砸伤牛羊。随意倾倒的矿渣弃石,弄浑了河水也‘撕裂’了草原。要给牛羊找一处干净水源,至少得走六七里地!”
看着家园在自己手中一点点被破坏,华藏心情很低落。2017年,他毅然辞掉了矿山活计。其实,不只是华藏,当地很多百姓都感叹——“不能这样下去了!”
2020年8月,青海省启动祁连山南麓生态环境综合整治工作。可要修复西山梁多矿区谈何容易!这里海拔超过3700米,几近垂直的峭壁连砂土都留不住!
“山势险峻,如果拓路运送机械上山,会造成二次破坏。”仁青卓玛说,“当时不管是覆土还是搬运草籽树苗,全靠人背肩扛。去年五六月份,大家连采挖虫草的机会也放弃了,都来尽一份力。”
“不仅是人,就连羊都‘动员’起来了!”仁青卓玛比画着,“山崖太陡,机械根本上不去,但羊可以,它们能把草种踩进土里。”一听羊也可以出力,扎麻什乡河北村的牧民,二话不说把村里5000多只羊都赶上了山。一时间,山都“染”成了白色!
经过努力,2021年10月,包括西山梁多矿区在内的123个图斑治理和134处矿山整治,全部验收合格。
不止于此,祁连山南麓的4万多亩历史遗留无主矿山、矿场也得到了系统修复,原本矿石矿渣堆积的区域,重新成为草场和田地。
“牛皮癣”重披绿装。好风光,回来了!
“以前,赚的是‘眼前利’;今天,吃的是‘生态饭’。生态管护员的工资,加上出租草场、做些小买卖,一年赚个几万块不成问题。再搞起旅游,收入还会好!”华藏说。
“今年上半年,祁连这么一个只有5万居民的县城,就接待了78万游客!老百姓不仅手里有了钱,主人翁意识也大大增强了。以前过马路,哪有人看红绿灯?现在,地上掉个纸片都有人拾起来。”祁连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马宏祥说,“大家真正把祁连当成了自己的家!”
草畜平衡成为新常态
青海有着广袤的草原,但由于过度放牧,也曾出现大面积草场退化。牛羊吃不饱,卖不上价钱,牧民就继续扩大养殖数量,造成恶性循环。
随着划区轮牧、种草养畜的推行,草畜平衡成为新常态。如今,草原综合植被盖度从2012年的54.2%,提高到2021年的57.8%,每年约2.45亿亩草原通过禁牧得到休养生息,2.29亿亩草原通过草畜平衡得以合理利用。“草木生而畅茂,牛羊牧而滋蕃”的场景又回来了。
在茫茫大草原上和仁青东珠相遇,纯属偶然。当时,我们正驾车穿行在海北州祁连县的夏季牧场,碧草连天的山野间,牛羊片片点点。半山腰,仁青东珠绣着吉祥图案的白色毡房格外显眼,而竖立在毡房外亮晃晃的光伏发电板,引得记者心生好奇,前来探访。
“贡卡姆桑、贡卡姆桑(你好)!”迎出毡房的仁青东珠问明记者来意,热情地打招呼。
和冬季固定居所不同,夏季,牧民逐草而居。一个夏天要换几个地方,扎下的毡房往往因陋就简。但眼前这顶却完全不一样——不仅外有光伏发电,里面冰箱、火炉、衣柜、桌椅等一应俱全,地上还铺着防潮垫子……
“过去,自家夏季草场只够牛羊吃一个月,不仅要买草料,还要租别人的草场,肯定得到处游牧。现在,牛羊养的少了,自家草场够吃两个半月到三个月,基本度过一整夏。不用频繁转场,这毡房就变成了固定的‘夏季办公室’,各种家用自然要齐全些。”32岁的仁青东珠,是阿柔乡青阳沟村牧民,性格阳光、十分健谈。
“牛羊养的少了?”
“对!”仁青东珠指了指对面草坡上的羊群,“10年前,大概有600多只羊,70多头牛。现在么,有300只羊,40多头牛。”
“哎哟,少了将近一半啊!”
“没事,没事!”听出记者话里的担忧,仁青东珠连忙解释,“这叫合理载畜。以前我们不懂,以为牛羊养的越多越好,现在弄明白了,一片草场能养多少只羊、多少头牛,都是有定数的。以前超量养殖,草不够吃,牛羊‘夏瘦、秋弱、冬饿、春死’是常有的事,有的牦牛个头比成年羊大不了多少……”
“那收入……”
“没少,还增加了!”仁青东珠掰着指头给我们细数,“牛羊少了,但出栏率高了。10年前,我家一年出栏几十只羊,现在是120多只,加上牛羊越来越壮,卖价也翻了番。我们祁连羊肉在全国名头可是响当当的!不仅如此,每年,还能从政府拿到禁牧和草畜平衡补贴款一万多块!”
聊了半晌,记者起身告辞。走到毡房口时,眼神滑过旁边的梳妆台,口红、护手霜、眼影、BB霜……琳琅满目摆了十几瓶。
“这都是媳妇用的!”仁青东珠憨憨地笑道,“以前,在咱牧区,能用个棒棒油就了不得啦,现在,城里人有的,她都用上了!”
青海湖的清醒留白
青海,因青海湖得名。过去10年,青海湖水体面积增加了近220平方公里,相当于34个杭州西湖。
然而,一段时间以来,环湖私搭乱建成为一大公害,不仅破坏景观,更危及生态。整治经营乱象、拆除环湖违建、鸟岛闭门谢客……成为近年来青海坚持生态保护优先不动摇的清醒留白。
我们来到青海湖畔甲乙村的时候,正是油菜花怒放的时节。满眼翠绿的叶、金黄的花,从脚下一直铺展到湖畔,碧玉一样的湖面在微风下泛着粼粼波光,湖天一色的尽头有朵朵白云点缀,更衬托出青蓝色水面的奇幻莫测……不必专业相机,手机随手一拍,每张都是精美大片。
“早几年,可拍不出这效果!”与我们同行的倒淌河镇副镇长华旦才让禁不住感叹,“那时候,拍照得‘找景’——稍不留神,湖边破破烂烂的‘野房子’、遍地污水和垃圾就进了镜头!”
“野房子?”
“湖景很美,大家争着往前挤——湖边乱糟糟的,都是些简易帐篷、临时搭起的餐馆。垃圾遍地没人管,污水端直排到草场上、流到湖水里。有牦牛莫名地死掉,剖开肚子一看,胃里尽是垃圾……”华旦才让满脸凝重,“看到游客兴冲冲来,打完卡捂着鼻子就走。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谁想生活在一个大垃圾场里呢?!虽然收入多了,但村民脸上却没了笑容……”
2016年前后,甲乙村痛下决心,彻底清除湖畔违建。
“村民收入会不会受影响?”记者问。
“一开始大家也有这样的顾虑。可事实证明,砸的是泥饭碗、抱的是金疙瘩!湖畔整治,让旅游大火!游客来了就不想走。村民的收入不用说,光村集体收入,一年就有2700万元!连这再寻常不过的油菜地,‘身价’也不一样了!”
沿着花间小径往湖边走,不经意间,我们发现,几个身影在齐腰高的油菜花丛中时隐时现。
“他们在干什么?”
“捡垃圾。”
“油菜地里还有人专门捡垃圾?”
见记者好奇,华旦才让笑了:“给你找个人,一问便知!兰科加——”他朝地里喊道。
话音未落,一个头顶毡帽、戴着茶镜的精壮汉子直起身子,左手拿着编织袋、右手一副长夹子,走了过来,黑黝黝的脸上挂着汗珠。
“我们是自发的,每周来两天。”兰科加的正式身份,是甲乙村八社社长,“刚才,有游客把西瓜皮扔地里了,我们把它捡出来。”
“不光地里、湖边,还有后面山上……一天下来,要走几十里路。大家坚持好几年了。”边说,兰科加边打开手机里的“青海湖环保志愿者”微信群,“35个人,都是八社的,有几个以前还是湖边违建的‘业主’。你看,现在环境好了,像我这样,种青稞、油菜,养牦牛、绵羊,加上游客湖边拍照、骑马观光,一年下来收入起码一二十万元。社里还成立了旅游协会,集中开发的旅游项目每年能赚30万元,大家都有分成。”
“谁不想在这样的美景里赚钱?所以,大家对环境可珍惜哩,争着来保护!”兰科加笑着和我们告别,“你们继续拍着,我们还要上山巡一遍。别忘了,多介绍几个朋友来这里看看啊……”
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
莽莽沙漠,对外来旅游者,可能是啧啧称叹的旷世奇景;但对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则是重压在心头的阴霾祸患。
青海,曾有六分之一的土地沙化严重,超过四成人口的生活受到风沙困扰。而如今,青海实现了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的历史性转变。2021年底公布的全国第六次荒漠化和沙化土地监测显示,与2014年底第五次监测状况相比,青海沙化土地面积减少10.6万公顷、荒漠化土地面积减少8.8万公顷。
同在共和县,沙珠玉与倒淌河镇甲乙村的直线距离只有50公里,但横亘其间的重重大山,阻隔了两地交通,也塑造了不同的景象。
“说起沙珠玉人娶媳妇,有个尴尬的故事——新人刚到村口,突然起了风。风沙过后,老丈人死活不让送亲队伍再往前走:‘这地方着实吓人!刮起风来,整个村子都看不见!闺女嫁到这儿,别说过好日子,怕是风把人刮跑了,都不晓得!’”坐在自家宽敞明亮的堂屋里,沙珠玉乡珠玉村64岁的老支书程峰谝起往事,边上几个尕娃听得笑出声来。
“娃娃们已经把它当笑话听啦!但其实,沙珠玉远离沙尘暴,也就是这一二十年的事。早些年的风啊,能从正月里刮到六七月,扬沙滚滚,昏天黑地,面对面都看不到人……风一过,能从屋里扫出四五背篼沙子。”程峰对往事记忆犹新,“种地就更难了,刚下种,要么转眼被风卷走,要么就被浪过来的沙丘埋到下头。一年种上三四次,也不见得有收成。总是想,啥时候能吃上饱饭,就好了……”
沙珠玉,位于青海省海南州共和县中部、塔拉滩沙漠边缘,距离西宁只有180多公里,却曾是黄河上游风沙危害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这里旱得很!年均蒸发量是降水量的7倍!过去风大、沙多,百姓日子苦,靠砍挖‘砍巴’和‘荚荚草’的根须当柴火,这些固沙植物越来越少,更加剧了生态恶化。”共和县林业站林业工程师郭增鸿介绍,“20世纪50年代,沙珠玉九成草场已沙漠化。最多一年,沙丘向居民点推进了47米!”
退无可退,20世纪五六十年代,沙珠玉人开始绝地反击。对他们来说,造林治沙,是一场用性命与风沙所做的生死搏斗。
“自然条件实在太恶劣,刚开始,是年年种树年年死,但沙珠玉人从没放弃,直到摸索出‘水钻造林法’!”郭增鸿带着记者,穿行在绿树成荫的防风林间,“水钻造林,就是用高压水枪在沙地上钻孔,将树苗扦插在里面。由于水的冲压作用,孔穴内沙质坚实,浇坐水和保沙墒一举两得,一下子将树苗成活率提高到85%以上……”
60多年来,沙珠玉人营造起18道防风林,层层叠叠的树木,硬生生将狂风顶住、逼沙丘后退。到2020年底,沙珠玉乡共培育公益林17.9万亩,沙漠化土地面积占比从90%以上降到12.3%!
“沙珠玉人吃够了风沙的苦。当年,成活的树苗比金子还贵重,谁敢把牛羊赶到林子里,就要全县通报、重罚。直到现在,这根弦也没松,村里每人每年至少要种10棵树,党员干部还要带头多种。大家心里亮堂着呢,没有好生态,哪有今天好日子!”说起这些转变,珠玉村党支部书记韦强很有感触。
韦强带我们来到他家的蚕豆地:“风沙消停了,这里日照长、沙土特殊的优势就显出来了。你看,这是‘青蚕25号’,青海农科院帮我们专门培育的!做豆瓣酱美得很咧!已成了村里的‘致富豆’。我们家16亩地种的都是它,每年能赚两万多元。现在,村里的蚕豆、小麦合作社,藏系羊繁育场办得红火!大家收入翻了几番。”
“‘大风一起不见家,朝为庄廓夕为沙’的沙珠玉,真的看到了‘点沙成玉’‘育树为珠’的希望。如今,不仅村里的毛坯房换成了砖混房,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也都回来了。”韦强说,“风沙不见了,生活更有奔头!”
珍稀濒危动物重归家园
滴滴冰川水,汇入淙淙溪……长江、黄河、澜沧江由此开启一场穿山越岭、惠泽大地的旅程。三江源,不仅是生命之河的起点,也是珍稀濒危野生动物难得的栖息地。
随着青海生态保护力度的加大,三江源地区野生动物数量越来越多——藏羚羊由20世纪80年代不足2万只恢复到如今7万多只;斑头雁从不到1000只增加到3000多只;三江源核心区域雪豹频现;各大水域花斑裸鲤等50种高原“土著”鱼类资源明显恢复……
“哦呀,是岩羊!”藏族小伙子才改一声低呼,跳下车,抄起望远镜,往山上瞄。我们从沙石路的颠簸中一下子醒过神来。顺着才改张望的方向,眼光扫过峭壁、碎石、灌木……看到啦,是岩羊!它们深褐色的皮毛与黄色岩体错杂一处,不仔细分辨根本发现不了。果然名不虚传,自幼与野生动物做伴的当地牧民,都有一双“火眼金睛”。
才改是此行的向导,他将带着我们找寻雪豹。
雪豹,全国仅有5000只,稀有程度堪比大熊猫。玉树州杂多县是澜沧江的发源地。而位于这里的昂赛大峡谷,平均海拔4000米,是世界上雪豹密度最高、种群生存状况最好的区域,被亲切地称为“大猫谷”。
“有岩羊出没,多半就会有雪豹。错不了!”置身昂赛大峡谷,蓝天白云、丹霞赤壁、葱郁崖柏以及波涛滚滚的江水,让记者暗自称奇,但听才改这么一说,大家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
“别紧张。”才改从后备厢取出单反相机,长焦镜头很是专业,“我小的时候,雪豹数量没现在这么多,想在峡谷发现雪豹踪迹,可不是容易的事。”
神秘幽深的昂赛大峡谷,除当地牧民,少见人迹。随着保护力度不断加大,峡谷里雪豹数量明显增多,吸引不少“大猫”爱好者探访拍摄。2019年,昂赛乡获三江源国家公园授权,开展自然体验特许经营。
“昂赛乡有22户牧民生态体验接待家庭,轮流接待游客,我家就是其中之一。”才改告诉记者。从那时起,他家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搞生态接待,家里一年能有3万多元的分红。同时,我是生态管护员,每月工资1800块,再加上卖虫草,一年收入10多万元”。
蓦地,才改截住话头,指向山顶:“快看!雪豹!”记者将望远镜调到最大,只见微微泛黄的草甸上,定格着一抹斑斑点点的身影,只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耳边,是相机“咔咔咔”的快门声。
“看吧,我就说,肯定能见到雪豹,我带过的客人,95%都不会白来!”才改得意地边说边把相机递给记者,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扬了扬,“我要把雪豹的位置和情况记下来,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经常在哪儿出没、什么时段遇到的可能性最高……都得记得明明白白!只有摸清‘大猫’的习性,保护起来才得心应手。岩羊是雪豹的主要食物,我们通过退牧减牧来提供充足草场,以保证雪豹的食物来源……”
都说野生动物是生态环境的风向标,在才改看来,生态环境也是他们幸福生活的风向标。
产业加快向绿色有机转型
千百年来,青海牧区一直保持着传统的劳作方式——牛羊放牧基本靠天,畜牧产品主要是自家消费,牛羊养到终老也很少出栏……
而今,积极的变化正在发生。从逐草而居,到以草定畜;从分散的每户单独养殖,向专业合作社标准化养殖转变,牛羊出栏率大幅提高,畜牧产品深加工方兴未艾……
“企业 合作社 农户”,成为青海乡村振兴的“点睛之笔”。现在,青海农牧民合作社数量已破万,合作社中生产机械化率近100%,对农牧民人均增收贡献率超30%。
野牛沟,“隐藏”在祁连山脉深处的一片狭长谷地。这里,平均海拔接近4000米,周围高山耸立、雪峰连绵、水源充沛,国内第二大内陆河黑河就发源于此。
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生态环境,让这里成为与外界相对隔绝的畜牧天堂,拥有超过35万公顷的草场,是青海海北州面积最大的牧区,也是高原牦牛和白藏羊的理想栖息地。
“我们的牦牛,吃的是虫草,喝的是山泉,品质无可挑剔,但过去都是卖活牛活羊。”和祖祖辈辈一样,颜军没觉得有什么需要改变。
直到2012年,29岁的他走出大山,到西宁一家食品公司工作,这个蒙古族小伙才发现,一只羊,经过屠宰加工后,轻轻松松就比卖活羊多赚100多块。“按部位精细分割的牛肉价格更高,就连牛奶加工成酸奶,价格也噌噌往上涨!”这个从小放牧的“老”牧民,一下子意识到,这些年“亏大了”。
2015年,见了世面的颜军和村里另外5个伙伴商量好,归拢起1200多头牦牛,成立了一家合作社。
“牧民自制的酸奶品质特别好,但以前都是自家吃,不卖钱。”嗅到商机的颜军,把牦牛酸奶作为合作社的主打产品,“我们在城里有两个销售点,到了夏天,每天能卖出500多斤,很多老顾客只认咱的酸奶。”
“以前靠放牧,我每年收入三四万元。现在合作社一年光卖酸奶就能挣60多万元。除了自己养殖的牦牛提供奶源外,我们还向其他牧民收购牛奶,每年也能让他们多赚5万元!”颜军说,通过对牦牛肉的深加工,合作社收入颇丰——一头牦牛变成十几种产品,牦牛肉最高能卖到每公斤500元。在牧民眼里,这简直是个奇迹。
合作社的成立,改变了野牛沟以家庭为主的牧业方式。“合作社分工分业,按劳取酬,收益按股分配。‘老羊倌’有固定工资,可以安心放牧,腾出精力的年轻人就能踏踏实实出门打工。”颜军告诉记者。
“我们正准备建加工厂,发展现代畜牧业。”颜军眼里的“现代”,就是通过全程标准化生产,加快向绿色有机转型。
良好生态反哺旅游发展
在青海山区,贫困大多与生态问题交织在一起。绿色发展,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必由之路。近年来,青海以大规模绿化作为促进乡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契机;以良好的生态环境反哺旅游发展,让乡村振兴成色更足、底色更亮。
如今,青海“中国美丽休闲乡村”的数量达37个,仅2021年,青海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营业收入就超过19亿元。
刚到村口,那诱人的肉香就飘进了车窗。窗外,铺在草地的毯子上摆满了瓜果点心、奶茶美酒,孩子嬉闹玩耍,老人引茶唤友,姑娘伴着花儿翩翩起舞……
“这是我们当地习俗——‘浪山’,就是周末约上三五好友,携家带口在乡野山间休闲畅游。”祁连县八宝镇白杨沟村第一书记秦海榛说,别看这里距离县城不到4公里,可过去,城里人肯定不会把“浪山”选在白杨沟。
“这每家每户的花园比房子面积都大,他们为啥不愿来?”
“这花花草草的地方,以前都是牛栏羊舍。”秦海榛用手一指,“那时候各户的牛羊都养在自家房前屋后,三五只数量不多,可那个味儿啊……”
“牛羊现在去哪儿了?”
“在村子外集中放养着呢。我们在镇上第一个搞人畜分离,村里只住人。牛羊出院树进院,家家有羊养、家家不养羊。”秦海榛像是在说绕口令。村民一旁打趣:“不然现在闻到的就不是草木花香了,哪个会来我们这‘浪山’!”
“我们家的农家乐,现在正是旺季,提前三天打电话都约不上!”村民马占仓接过话头。
“这么火?不少挣呀?”
马占仓笑了笑,给记者算了起来:“6月收入10万元,7月15万元……就是在城里打工也没这么多呀!周围不少人也准备搞农家乐,正装修的就有3家。”
“我们有‘靠山’!”马占仓指着不远处那座云雾缭绕的青山说,“那是卓尔山,5A级景区。那里的云,永远像展开的哈达,欢迎着四方游客。‘浪山’,‘浪’的不就是绿水青山么!”
“以前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一下雨,赭红色的泥点子踩得四处乱溅。‘泥巴墙、泥巴凳,除了泥巴没家当’,说的就是白杨沟。都不用看脸,看腿和鞋就知道你是不是白杨沟的人。”马占仓摆了摆手,“以前外地游客路过我们村,都得绕道走。”
“现在,村容村貌好了,来的游客也多起来,全村12家农家宾馆,一到旺季,‘客满’的牌子都摘不下来。连村里的产业结构也跟着变。”秦海榛介绍,以前村民收入主要靠种地、养牛羊,现在是乡村旅游,村里三产占到40%以上。
“这也让我们深入思考,人居环境改善和生态旅游开发如何相互助力。”秦海榛笑道,“有‘颜值’,才能有‘发展’么!”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在开启此次草原牧区行采访时,记者一直希望能整理出一组数据,回答这个问题——“绿色”生态,到底给百姓带来了多少财富?然而,当各种数字写满采访本,我们逐渐意识到,这本“账”,不只在统计数字上,更在百姓幸福生活中,在每个人的内心里。
惟其在心,其志益笃。
(作者:本报调研组 调研组成员:本报记者常戍、邢宇皓、万玛加、崔兴毅、王雯静、孙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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