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耶茨是孤独的写作者,意大利钢琴大师米凯兰杰利则是音乐世界的独行侠。

孤单的独行者(孤独的跋涉者)(1)

理查德·耶茨有“焦虑时代的伟大作家”之美称。1962年,他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十一种孤独》,被誉为“纽约的《都柏林人》”(爱尔兰文豪乔伊斯的短篇小说集)。在这部由十一个短篇组成的小说集中,耶茨用白描的手法,刻画了在纽约这个繁华的大都会中漂泊的各类小人物的命运——新转学的撒谎成性的小学生、郁郁不得志的军士、曼哈顿办公楼里被炒的白领、一心想当作家却迫于生活不得不代人捉刀的年轻人、刻薄干巴的女教师,等等;耶茨用朴实无华的笔调,勾勒出了这些生活的失意者所呈现出的孤独的不同状态——失落、惶惑、沮丧、哀伤、愤懑、绝望,等等,耶茨将他们写得活灵活现,直击人心,因为他本身就尝遍了生活的甜酸苦辣,始终在写作的道路上孤独地跋涉着。

耶茨参加过二战,在军队不幸染上肺炎,治愈后退役,回到纽约结婚成家。1951年,他举家迁到欧洲,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了写作中。他一篇接一篇不停地写,但投出去的稿件都未成功。直到1952年,才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就在他的写作刚有起色之时,他与妻子的关系亮起了红灯,1959年离婚,两个女儿的抚养权被判给了妻子。返回美国后,他曾到媒体工作,给肯尼迪的弟弟、时任司法部长的罗伯特·肯尼迪写过发言稿,后来又到艾奥瓦大学的作家创作班上担任教职,但并不顺心,不久就离开了。

耶茨独自一人生活。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年,到访过他在波士顿家的学生和同事无不为他的住所之简陋、生活之孤苦无依而惊讶和感叹:桌子上放着一台打字机,冰箱里只有咖啡、啤酒和波旁酒;墙上挂着女儿的照片,两盏小灯放射出微弱的光芒;踩死的蟑螂到处都是,碗橱里丢着未洗的脏污的锅。耶茨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孤独地写作,写作是他的生命,也耗尽了他的心力。由于患上肺结核,他不停地气喘咳嗽,但依然不停地抽烟,白天写作,晚上则酗酒如命,不省人事。1992年11月,耶茨死于肺气肿及并发症,年仅66岁。

如果说耶茨是孤独的写作者,那么意大利钢琴大师米凯兰杰利就是音乐世界的独行侠。舞台上的米凯兰杰利总是一身黑西装,头发永远纹丝不乱。他从不向观众微笑致意,表情冷漠,对此他这样解释:“我弹琴不是为了给别人听,而是为了我自己的享受和尊敬作曲者。至于有没有听众在那里听,这和我没有丝毫的关系。”他律己极严,到了苛刻和病态的地步。每一次音乐会后,即便好评如潮,他也会挑出自己演奏中的一大堆毛病,闭门思过,冥思苦想。久而久之,这种严苛的自省和反思大大限制了米凯兰杰利的公开演出活动和曲目选择范围,随意取消音乐会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孤傲孤高的米凯兰杰利非常难得地与同样目空一切、天马行空的切利比达克成了好朋友。两人一起合作音乐会,携手进行巡回演出。然而,有一件事差点葬送了两位大师的友谊。米凯兰杰利住在意大利的卢加诺,生活简朴,有一年冬天异常寒冷,他差点被冻死。但是切利比达克几个月后去卢加诺看望老朋友,却发现米凯兰杰利房子的四周堆满了成捆成捆预备过冬的木柴,足有两三米高,而且堆得密密麻麻,几乎连屋子的入口都找不到了。切利比达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说:“恐惧给他带来无穷的孤独。”媒体听说了这件事,如获至宝,大肆渲染。米凯兰杰利感到自己小心翼翼守护了几十年的自我的城堡被无情地暴露了,而出卖者竟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他怒不可遏,便与切利比达克断绝了往来。直到1992年,两人的关系才出现了转圜,米凯兰杰利与切利比达克指挥的慕尼黑爱乐乐团再度联手,演出了拉威尔的钢琴协奏曲。因为切利比达克刚度过80岁生日,于是在进入加演环节时出现了温暖的一幕,米凯兰杰利先是端坐沉思,像是酝酿情绪,又像是暗示重要性,然后弹起了肖邦的《玛祖卡》,接着是德彪西的《向拉莫致敬》和《意象集》中的选曲,以及格里格的小品,他以这种特别的方式祝贺了老友的生日,传达了和解的信号,让切利比达克异常感动。

(刘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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