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作为《红楼梦》中典型的女强人形象,就注定她身上沾染了浓浓的世俗气息,而这其中就必然会涉及到男女之事,故而书中第7回借着“周瑞送宫花”的机会,暗写了王熙凤、贾琏的夫妻生活,书中这般记:
(周瑞家的)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门槛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二字着紧】摆手儿,叫她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慌得蹑手蹑脚的往东边房里来......正问着,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第7回
此处有一段经典脂批:妙文奇想。阿凤之为人,岂有不着意于“风月”二字之理哉?若直以明笔写之,不但唐突阿凤声价,亦且无妙文可赏。若不写之,有万万不可。故用“柳藏鹦鹉语方知”之法,略一皴染,不独文字有隐微,亦且不至污渎阿凤之英风、俊骨。所谓此书无一不妙。
简而言之,《红楼梦》虽脱胎自《金瓶梅》,但各个方面又胜于金瓶,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写贾琏、阿凤夫妻房事,曹雪芹用高雅之笔法,蜻蜓点水一掠而过,虽无明笔写出,而读者洞然矣,不似兰陵笑笑生如实写照,虽有写实之说,但终究落入粗俗之境。
而王熙凤的生活作风问题,却被一些读者死死揪住,其中最典型的案例就是王熙凤、贾蓉这对儿婶婶侄儿的“亲密”关系。
先是第6回,彼时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来找王夫人打秋风,王熙凤亲自接待,期间贾蓉来借屏风,便有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画面:
这里凤姐忽然又想起一事来,便向窗外叫:“蓉儿回来!”外面几个人接声说:“蓉大爷快回来。”贾蓉忙复身转来,垂手侍立,听何指示。那凤姐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神,方笑道:“罢了,你且去罢。晚饭后你来再说罢,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贾蓉听了,方慢慢的退去。——第6回
王熙凤到底想和贾蓉说什么呢?曹雪芹点到为止,没有明写,留下一个小小悬念。
紧接着,到了第16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荣国府开始着手修建大观园,这可是个大工程,大家争着分油水,贾蔷承包了下姑苏割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的项目,贾琏却怀疑他的能力,最后是贾蓉暗示了王熙凤一下,这才将这件事敲定:
贾琏听了,将贾蔷打谅了打谅,笑道:“你能在这一行吗?这个事虽不甚大,里头大有藏掖的。”......贾蓉在身傍灯影下,悄拉凤姐的衣襟,凤姐会意,因笑道:“你也太操心了!难道珍大哥比你还不会用人?”——第16回
贾蓉隐在灯影下,偷偷拉王熙凤的衣襟,这个举动不由让一些读者想入非非:是否王熙凤、贾蓉这两个之间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联系前文,第12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瑞意欲调戏王熙凤,王熙凤大怒之际,便让贾蓉、贾蔷两人替自己教训了贾瑞一顿。要知道贾瑞对王熙凤动心思,这可是秘事,王熙凤连自己丈夫贾琏都没告诉,却告知了蓉、蔷二人,更可见王熙凤、贾蓉私底下的关系绝不是简单的婶婶和侄子的关系。
稍一延伸,很容易怀疑王熙凤、贾蓉之间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王昆仑先生在其大作《红楼梦人物论》中便坦然地指出了这一点:
作者深深看透,极度的贪权与好利,必然和残酷的心机、纵欲的私生活分不开。作者曹雪芹写凤姐是一开始就采取非常的手法,把她性格中的几个主要方面同时掘发出来:“贾琏戏熙凤”和刘姥姥眼中所见她和侄儿贾蓉的暧昧关系,是部分地显示了凤姐的两性生活。——《红楼梦人物论》
可问题在于,仅凭上述几个论据,足以证明王熙凤红杏出墙,和侄子贾蓉有染吗?笔者私认为,这个结论有待商榷,因为上述的这些情节,只能得出一个百分百的结论:王熙凤、贾蓉之间存在利益输送关系。
第6回贾蓉借屏风,王熙凤要与他交代一些事,若是私密男女情事,阿凤如何会当着周瑞家的、刘姥姥这些人的面来说,难不成她要当众自己揭自己的短儿?
而第16回,贾蓉灯影下暗拉王熙凤的衣襟,恰恰是对上述猜测的又一处佐证:王熙凤、贾蓉之间有利益勾结,贾蔷乃是贾蓉的人,让他去干姑苏采买的差事,不知能捞多少油水,他们喝到汤,凤姐必然就有肉吃,故而凤姐倾力相助,规劝丈夫贾琏一番,最终板上钉钉定下了这个项目。
包括王熙凤整治贾瑞,用的人也是贾蓉、贾蔷两人,盖因两人皆为凤姐爪牙,帮她处理贾瑞的骚扰,再合理不过了,如何能牵扯到王熙凤、贾蓉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上?
若是诸君还是无法信服,且看第63回“死金丹独艳理亲丧”,彼时贾敬去世,尤二姐、尤三姐来到宁国府帮忙料理,贾蓉便趁机揩油,行调戏之举,被丫环们责备他目无礼数,结果贾蓉给出了一个“脏唐臭汉”的解释:
贾蓉笑道:“各门各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赃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二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凤姑娘那样刚强,瑞大叔还想她的账。哪一件瞒了我?”——第63回
贾蓉开头一句“各门各户,谁管谁的事”,已然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其后侃侃而谈荣国府的乱象。换言之,贾蓉这番话有一个隐晦的潜台词:我给你们讲讲那边府里(即荣国府)的脏事,这些事和我宁国府,或我本人是无关的。
随后,贾蓉举例贾琏跟自己父亲的侍妾有染,贾瑞曾打过王熙凤的主意,以此来论证“脏唐臭汉”的理论,可他对王熙凤的评价用的却是“刚强”二字,如果王熙凤和贾蓉有染,此处贾蓉断然不会用凤姐来做例子,更不会用“刚强”二字来形容这个早已跟自己不清不白的女人。
因此,王熙凤和贾蓉之间,不可能存在红杏出墙的可能,他们之间确有不一般的利益勾结、利益输送关系,但并未有染,不可仅凭书中琐碎情节,加以自我主观臆想,就给王熙凤扣上一顶如此沉重的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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