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批入朝部队,人车伪装,夜行昼止,拉开波澜壮阔的战争序幕。彼时,新中国刚从废墟上诞生。对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世界舆论对结局完全是一边倒。但毛泽东敢于打一场立国之战,是因为他了解自己麾下这支从长征路上走来的血性之师:“美国人是钢多气少,我们是钢少气多!”

抗美援朝五大战役得失(七十年前血与火)(1)

01清一色的长征战将

夜幕笼罩着鸭绿江大桥。一辆墨绿色的苏制吉普车鸣着急促的喇叭,超越长长的行军序列,消失在朝鲜境内的茫茫夜色之中……没有人知道,吉普车里坐着的就是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

一辆吉普车,一个参谋,一部电台,外加两名警卫员,彭德怀就这样先于大部队开赴战火纷飞的朝鲜前线。这辆小小的吉普车,也就成了彭德怀的指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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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

这是1950年10月19日夜晚。此时,“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正在距离战场1000多公里的日本东京“第一大厦”里,乐观地等待着就要到来的“感恩节”——这个被他自己确定的美国士兵得胜班师时刻(注:1950年的感恩节为11月23日),距离此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从登陆仁川成功截断孤军南下的朝鲜人民军退路,一路向北的“联合国军”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把金日成的部队赶到鸭绿江岸了。“联合国军”并不顾中国政府多次警告,越过“三八线”,直逼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和图们江,出动飞机轰炸我国东北边境城市和乡村,把战火烧到了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之上。当时,美国有一个营到达鸭绿江边后,不光朝中国境内开枪开炮,还向中国方向撒尿。他们的军长专门坐飞机去祝贺他们,跟他们一起照相,“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还发了贺电。

也许是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麦克阿瑟甚至压根不担心中国军队的介入。就在10天前,他还在太平洋上的威克岛信誓旦旦地对美国总统杜鲁门说:中国军队不敢参战!

麦克阿瑟此时的观点,也代表着一大批美军将领的态度。刚刚从废墟上诞生的新中国钢产量不过60万吨,不到美国的1/146,国民收入仅为美国的1/16。麦克阿瑟麾下的“联合国军”和韩国的李承晚军总兵力44万余人,地面部队34.9万余人,海军5.6万余人,空军3.6万余人,各种作战飞机1100余架、舰艇200余艘。

而中国陆军仍处在“小米加步枪”时代,全部车辆还不及美军一个军的装备数量;建立不到1年的空军尚不具备作战能力,海军甚至连艘像样的舰艇都没有。在世界舆论看来,此时此刻中国军队如果与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比拼,显然会出现“一边倒”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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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彭德怀(左)先于大部队进入朝鲜,与金日成商谈作战问题。

但毛泽东却不这么认为,就在美国政府一次次置中国政府的正义警告于不顾的同时,第一批入朝部队已经向东北集中。毛泽东之所以在立国之初就敢于出兵打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是因为他了解自己这支部队,经历过战火淬炼,这支部队已经深深地打上了这样的烙印:它敢于压倒一切困难和敌人,而决不被任何敌人和困难所屈服!

果然,麦克阿瑟发表他的“乐观谈话”没有几天,彭德怀已指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麦克阿瑟的多国部队遭遇了。

毛泽东为彭德怀配备的三位志愿军副司令员也是清一色的长征战将。40岁的邓华,长征前就任红一军团一师三团政委,到达陕北后任红二师政委;37岁的洪学智长征时担任红四方面军四军政治部主任,既懂军事指挥,又熟悉政治工作,还擅长后勤保障;另一位志愿军副司令员是刚刚率部解放了海南岛的“旋风司令”韩先楚,与洪学智同年同月出生,长征时跟随徐海东的红25军最早到达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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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后方勤务部司令员洪学智在朝鲜战场上。

02一场中美王牌军对王牌军的战斗

有意思的是,初入朝的彭德怀胆识过人,一度轻车深入到敌人后方,与敌人擦肩而过后又幸运地转了回来。当志愿军第40军118师师长邓岳率部到达大榆洞——彭德怀的栖身所在地时,前线的炮声已清晰可闻。彭德怀当即命令邓岳率部跑步前进,在温井地区向敌人敞开志愿军入朝以来的第一个“口袋”。

邓岳当时请求留下一个团来担任警卫,彭德怀却只留下了一个连,并在后来的战斗中亲自指挥这个连摧毁了向他靠近的4辆美军坦克。

此时,所有的报告都开始显示:“可能是中国军队参战了!”但麦克阿瑟依然不信。麦克阿瑟的判断,自然也影响到了美国决策层的判断。

五星上将麦克阿瑟自然有着狂妄的资本。在美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麦克阿瑟几乎成了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第二次世界大战,作为盟军太平洋战区最高指挥官,在对日作战中功勋卓著。仁川登陆,更是令西方军界为他的军事天才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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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国军”第一任总司令麦克阿瑟(1880年—1964年)(左图)。“联合国军”第二任总司令李奇微(1885年—1993年)(中图)。“联合国军”第三任总司令马克·克拉克(1896年—1984年)(左图)。

出身军人世家、毕业于著名军校的美国“高富帅”麦克阿瑟忽视了出身农民家庭、仅上过几年私塾的中国“山里娃”彭德怀,也忽视了这是一群虽然少有正规的军校经历却从不乏战争经历的人——他们的“大学”生涯,在长征路上,在抗日烽火中;他们成长于血与火的洗礼,20多年的连续征战,他们早已不畏惧任何强大对手!

为什么麦克阿瑟和美军对志愿军无知无觉?后来,美军将领李奇微说:“中国部队采取夜间徒步运动的方式,在昼间则避开公路,利用隧道、矿井、丛林和村落进行隐蔽。每个士兵都能做到自给自足,携带由大米、豆类和玉米面做成的干粮,他们避免做饭的火光暴露自己的位置。中国人没有留下一点运动的痕迹,统帅部怀疑是否有中国的大部队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

像当年一度忽视八路军的日军一样,麦克阿瑟的傲慢与偏见,很快使自己吃到了苦头。

领先于大部队到达前线的彭德怀,在摸清战况后,及时调整了作战方针,把阵地防御战改为在运动战中寻机歼敌,打了一个被国际军事界评为“世界战争史上少有的遭遇战”——云山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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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之战,第39军首战告捷,一部分美军逃窜无路,选择投降。

云山是朝鲜云山郡政府所在地,也是朝鲜北部的交通枢纽,战略位置相当重要。10月28日,美军入朝作战的地面部队总指挥沃克决定将美骑兵第1师投入云山战场。美骑兵第1师是华盛顿时代建立的开国元勋师,已经发展为美国王牌军,被称作“麦克阿瑟的宠儿”,朝鲜战争爆发后一直担负主攻重任。沃克相信,这样一支军队可以守住云山。

鉴于战局变化,彭德怀决定调39军向云山西北方向前进,阻击美骑兵第1师北上。39军军长吴信泉接到命令后立即率军连夜朝云山奔袭,于10月29日赶到云山城外,实施了三面包围。

第39军前身是东北民主联军第2纵队,在解放战争时期就是一把攻坚尖刀。抗日战争中,它参加了平型关作战。可以说,第39军同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历经淬炼的一支王牌军。

云山之战,就是一场中美王牌军对王牌军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尽管我军缺乏空中支援,缺乏重型火炮,而美军拥有世界上最精良的装备,但他们一怕近战,二怕夜战。东方的夜色让美军变得迟钝和恐惧,志愿军却可以像灵敏的猫一样扑向他们,迅速准确地插入防线薄弱地段。

发起进攻时,志愿军的喊杀声、口号声、锣声、鼓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更使美军胆寒。他们不知志愿军的打法是何战术,只有慌忙逃窜。云山之战持续了两个昼夜,这场中美军队现代史上的首次交锋以美军失败告终。直到这时,麦克阿瑟才不得不正视战局:“一个新对手确凿无疑地参战了!”

云山之战的漂亮歼敌只是一个开端。

03一支“万岁军”,令麦克阿瑟从感恩节输到圣诞节

第一次战役失败后,“自信”的麦克阿瑟仍认为中国只派出少数人象征性出兵,不过是为了保卫边防和鸭绿江边的电力设施;中国遭受了长期战争的破坏,经济贫困,百废待兴,无力支援这场战争。不过,鉴于“感恩节计划”落败,他只好退一步,把占领全朝鲜的时间设在了12月25日圣诞节前,并调集大量兵力,凭借强大的海、空军支援,发起“圣诞节回国总攻势”。

他命令空军全部出动,以最大的力量摧毁鸭绿江上的所有桥梁和沿江一带朝鲜的城镇和村庄。然而,志愿军后续部队第9兵团(第20军、26军、27军)顽强而巧妙地渡过鸭绿江。志愿军一线作战部队达到9个军30多个师约40万人,为“联合国军”一线兵力的1.7倍。

彭德怀召开志愿军党委会议,研究第二次战役的作战方针和部署。他分析说:“麦克阿瑟虽遭到第一次战役的打击,但美军主力未受损失,同时他对我军的兵力还不清楚,所以,肯定还要向鸭绿江大举进攻。我军虽在兵力上占优势,但装备太差,如和敌军死拼硬顶,肯定要吃亏。不如先避其锐气,故意示弱,边打边退,迷惑敌人,诱其深入,在运动中寻机歼敌。我们要在清川江畔钓大鱼。”据此,各军在后撤时丢弃一些枪弹衣物,似溃不成军。志愿军主力则转移到敌人侧翼,进入山林,严密伪装,昼不冒烟,夜不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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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视察高炮阵地。

麦克阿瑟及其司令部判断志愿军“装备低劣而怯战败退”,“对鸭绿江沿岸实施的空袭,已迫使中共后续支援部队不能进入战场”,入朝志愿军“最多不超过六七万人”。11月24日,其东西两路地面部队在数百架飞机的配合下发起全面进攻。

自信和自大是硬币的两面。麦克阿瑟的部队被诱至彭德怀设好的口袋。志愿军第38军在西线、东线突然发起反击。在西线,志愿军部队从北、南、西三面包围了美第9军指挥的美第2师、第25师和土耳其旅全部等

美军从北向南撤逃的部队和从平壤以北的顺川向北接应的部队,集中坦克、大炮等猛攻三所里和龙源里两个关口。殊不知第38军早已强行军14小时等候在这里,关死了三所里的闸门,掌握了战场主动权。第38军第113师两面作战,顽强阻击,死死卡住两个关口,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了三所里。他们和美军展开了白刃战,双方从山坡打到山脚,撞击声、叫骂声、骨头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志愿军视死如归的精神令对手惊骇。

南逃、北援的美军相距仅1公里,但是因为坚守在那里的第113师,这短短1公里,美军就是无法逾越。

最终,第38军军长梁兴初率部集中兵力,在三所里、龙源里、松骨三地对溃败之敌先予以严重杀伤,然后割裂围歼之。战至12月1日晚,志愿军西线部队歼灭美第2师主力、土耳其旅大部,重创美第25师。美第9军丢弃大量重装备,残部最后逃往平壤。

至12月24日第二次战役结束,西线“联合国军”撤至三八线一线及以南地区,东线“联合国军”在其海军舰船接应下从海上撤至大邱、釜山地区休整。

这次战役,志愿军以伤亡3.07万余人的代价,歼敌3.6万余人,其中美军2.4万余人。彭德怀大获全胜,打得麦克阿瑟和美国政府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雷德利说,麦克阿瑟的情绪从胜利的巅峰一下跌入失败的低谷。志愿军则声威大振。

1950年12月1日,彭德怀亲自起草了对第38军的嘉奖通令,在电报稿拍发前,彭德怀又在电文末尾挥笔加了一句:“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38军万岁!”从此,第38军有了响当当的“万岁军”称号。

04“彭德怀指挥的部队,用原子弹也不能全部消灭”

第二次战役的胜利,彻底粉碎了美军“圣诞节结束战争”的总攻势。12月6日,美军狼狈退却,志愿军第39军胜利收复平壤。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惊叹说,这是“美国陆军史上最大的败绩!”而38军军长梁兴初和第39军军长吴信泉,都是跟随毛泽东从赣南红土地一路冲锋出来的百战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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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美援朝战场上,吴信泉(左)在研究作战地图。

连麦克阿瑟给杜鲁门总统的报告中也不得不承认,美国是“在完全新的情况下,和一个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完全新的强国进行一次完全新的战争。”而军事专家分析,彭德怀的优势,就是从不墨守成规。

1951年4月11日,刚刚度过71岁生日的麦克阿瑟被杜鲁门总统匆匆解职。此前,麦克阿瑟曾擅自发表要将战争扩大到中国境内的声明,惹怒了杜鲁门。李奇微接任“联合国军”总司令。此后,无论是美军主帅还是阵地上的指挥官,虽然手握最先进的武器,却依然难有战绩。其中,最佳例证就是日后列入美国军事院校教科书经典战役的上甘岭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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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上甘岭战役中,正在作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

当时,美军的指挥官是61岁的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他的对手是39岁的志愿军第15军军长、15岁参加红军的秦基伟。交战双方在上甘岭陆续投入11万兵力进行反复争夺,火力之猛,战斗之残酷,在世界战争史上罕见。

交战第一天,“联合国军”就动用美第7师、韩军第2师7个营的兵力,在300余门火炮、27辆坦克、40余架飞机的支援下,分六路向我军防守的两个高地发动进攻。光这一天,美军就发射了30万发炮弹,规模之大,手法之狠,都是空前的。

连续7个昼夜,秦基伟在指挥所没合过眼。这期间第15军投入3个团、21个连的兵力,以伤亡3200余人的代价,歼敌7000余人。中国人民志愿军特级战斗英雄黄继光、一级战斗英雄孙占元,就牺牲在这7天的反复争夺战里。秦基伟也曾立下“抬着棺材上上甘岭”的誓言。

从1952年10月21日开始,第15军从表面阵地拉锯战转入坑道战,上甘岭战役进入第二阶段。坑道是志愿军屯兵和实施反击的有力依托。韩军第2师师长丁一权曾大为困惑:“高山被密集的炮火洗过了一遍又一遍,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中国军队?为什么炮火一停,他们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拎起枪又开打了?”

10月30日晚10时,秦基伟一声令下,第15军百余门火炮和重迫击炮一起发射,向597.9高地实施猛烈反击,次日凌晨该阵地全部被我军收复。战士们随手抓把土,就数出32块弹片,一面红旗上有381个弹孔,1米不到的树干上,嵌入了100多个弹头。11月5日,敌军放弃对此阵地的争夺。

战后,上甘岭主峰阵地的岩石被整整削低了两米,范佛里特在他日后的回忆录中,写下了惊叹:“中国士兵是一个顽强的敌人。他们没有防弹背心和钢盔。他们只穿上军服,戴上军帽,踏着帆布鞋。他们挎着步枪,腰上皮带配有200颗子弹。他们携带数枚制造粗劣的手榴弹,粮食是用米和杂粮磨成粉状,装在一条长管形布袋里,必要时可维持十几天……但是他们永远向前作战,奋不顾身。”以至美国军事专家大声惊叹:“彭德怀指挥的部队,就是用原子弹也不能全部消灭。”

1953年7月28日,“联合国军”司令官克拉克被迫签了朝鲜停战协定:“我成了历史上第一位在没有胜利的停战协定上签字的美国陆军司令官。我感到一种失望的痛苦……”

同一天,彭德怀在开城朝鲜停战协定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说了一句让整个世界从此记住的名言:“帝国主义在东方架起几门大炮就可以征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

来源:新周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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