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新乡和焦作,一直被称为“豫北三雄”,它们仨暗暗较了好多年的劲儿,都想当豫北老大。11月29日,国务院一纸公文,同意了新乡的建设规划,并承认了它豫北老大的地位。在新乡暗自叫爽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地方——卫辉——新乡的一个县级市,不知道那里的人们会不会很落寞。因为,在6、70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豫北的老大一直是卫辉。
初白丨文
皇帝把自己的亲弟弟安置在了卫辉
卫辉的过去多厉害?
前几天,国务院发布关于批准新乡市城市总体规划的通知,原则同意《新乡市城市总体规划(2011—2020年)》,新乡市定位为豫北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
其实,卫辉这个地方很早就出名了,多早呢,可以推到武王伐纣的时候。但凡有点历史积累的人都知道,周武王联军和商朝军队打仗的地方在“牧野”,那场战役叫做“牧野之战”。
历史书上对牧野的解释很笼统,说离朝歌三十里的郊外就是牧野。新乡有很多地名带着“牧野”,比如牧野区、牧野乡。但很少有人知道,牧野之战的发生地,其实就是卫辉。
除了牧野之战,卫辉还是林姓和吕姓的发祥地。中国林姓始祖是商纣太师比干的儿子林坚。吕姓始祖为姜尚,字子牙,亦称吕尚、吕望,俗称姜太公,汲县(今卫辉市)吕村人,这点西晋汲郡出土《竹书纪年》可以佐证。
比干庙,里外两块匾分别为慈禧、光绪所题
当然,卫辉的鼎盛时期还得属明清两代。那时的卫辉是一个“府”的名字,那时的“府”,可以理解为现在的省辖市。当时,河南省下设9府,卫辉府和彰德府、怀庆府一起雄踞豫北,被称为“豫北三大名府”。
与解放后彰德改称安阳、怀庆改称沁阳、归德改称商丘、陈州改称淮阳、汝宁改称汝南不同,“卫辉”这一地名保留了牧野儿女历史文脉的延续......
那时卫辉可真是好地方,自古南北冲要,卫河航运直达京津,可谓舟楫多于车马之地,天津长芦盐入豫,豫省漕粮入京,均由卫辉府集散,卫郡所属各县之繁华,端来于此。历史上素有“南通十省,北拱神京”之美誉,不然,万历皇帝也不会把自己的亲弟弟封到卫辉去。
卫河航运
而到了近代,卫辉府更是受到了各路人马的青睐。李时灿等人确立了卫辉近代教育在豫省的领先地位,天主教和基督教造就了卫辉近代医疗事业在中州的优势地位,王锡彤结交周学熙等人推动了卫辉近代工业的萌发。
就连袁世凯,也把当年罢政隐居的第一站放在了卫辉。至于安阳洹上,那是隐居的第二站了。不管袁世凯的褒贬,卫辉被历史的名人看中是不容置疑的,中州重镇名不虚传。
卫辉人评价自己的家乡:卫辉现在活得很窝囊
而历史有多辉煌,现实就有多惨淡。1949以后的几次行政区域调整,卫辉从一个“府”变成了“县”,还得被当年的小弟新乡管着。
行政中心的转移,必然导致了各种资源的流失。
新医一附院
天主教卫辉教区搬到了安阳,改唤作安阳教区,对外往往还得标注成原卫辉教区,领地丢掉了新乡和焦作各县,当年加拿大籍传教士在卫辉办的惠民医院护士学校,也就是解放后赫赫有名的豫北医专,在1991年办学主体搬到了新乡的新校区,改了名,叫新乡医学院。
新医一附院倒是还留在了卫辉,使得这个小县城保留了一项全国记录——大陆地区唯一一个有三甲医院坐落的县级市。
实业家王锡彤,把天津华新纺织公司的第四厂放在了卫辉。卫辉华新纱厂于1919年年底动工,于1921年9月建成,拥有22800枚纱锭,开工时工人达到2400余名,一举成为豫北地区最大的纺纱工厂,大量安阳籍、天津籍的工人落脚卫辉北关。
王锡彤别墅
原本应该受到博物馆待遇的华新纱厂,却也难逃大礼堂被拆、职工乐园被毁的命运。而且,这竟是近几年才发生的事。
而受制于意识形态的影响,袁世凯更是一片骂声,甚至连安阳的袁林也只混上了2A景区。国保单位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卫辉的袁家别业了。
别业现有一半被被圈在汲水镇政府,后院的几间房潮湿不堪,隔邻的大殿,三分之一已经露天,几近颓塌,看了不免心生难过。
就算袁世凯的复辟是倒行逆施,但袁家别业好歹是一个具有唯一性和不可再生性的历史建筑,它的史学价值和美学价值是不可小觑的。
它可以不对外开放,但起码应该有一个管理,而不是让它自生自灭。
作为一个外地人,最让我忧虑的不是建筑被毁,也不是学校搬迁,而是河南人几乎不知道这些近代的卫辉名人。
徐世昌,这位有着“水晶狐狸”之称的文治总统,也是溥仪的帝师,1855年呱呱坠地于卫辉府城内的曹营街寓所;王锡彤,中国洋灰大王,洛(阳)潼(关)铁路也是他参与修建的;李时灿,著名教育家,河大里面那个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就是他的杰作,杜俊和嵇文甫两位,更是出任河大、郑大校长。
徐世昌的家族祠堂
得知我写稿子,一个卫辉籍的朋友直言不讳:
卫辉现在活得很窝囊。
究其根源,恐怕就在于经历国企改革“阵痛”后,昔日的“豫北天之骄子”,整座城市陷入了长期的一蹶不振。原来威震江湖、号称卫辉半边天的百年华新“轰然倒地”、卫辉水泥、河南电机、造纸总厂、虎头工具“四大金刚”纷纷巨轮搁浅。
经济发展长期停滞不前、城市建设历史欠账过多,市民自尊心和地域自豪感遭遇了巨大打击,一系列“疾病”如组合拳似的接踵而至,打得这座小城直不起腰来,头顶着县级市的帽子,却与河南一流县市相较差距明显,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没有了城墙的古城,真的还能叫古城吗?
怎么能不窝囊呢?
卫辉曾是豫北的老大,省里关于河南工业发展的综述必然要配上卫辉华新纱厂的老照片;汲县师范等学校,曾经为河南,特别是豫北的教育、政界培养了多少人才;卫辉一中,走出了范文澜、嵇文甫、李春昱、方心芳、高为炳、崔俊芝共六位共和国两院院士。直到现在,地杰人灵的卫辉还是新乡唯一的省级历史文化名城。
这个名头好听,但卫辉人心里也发虚,古城古城,城墙都快保不住了,谈什么古城?
据说,过去卫辉府十余县的城墙都是土垛的,只有卫辉的城墙是青砖垒成的,十分气派。甚至60多年前,当庆祝“五一”大游行的队伍高举领袖画像,敲锣打鼓,涌出卫辉西门、跨上西门桥的时候,那场面比桥下的护城河和背后的城楼都壮观百倍。
那么,记载着卫辉城市辉煌的古城墙哪里去了呢?
但非常可惜的是,在后来一次次的"革命"和"旧城改造"中,大批优秀的传统古建筑被荡涤一平,许多含金量极高的历史板块被渐次抹去,致使古城文脉中断,元气大伤。
现在的西门桥比那个时候宽广了好几倍。西城门早已拆除,建于五十年代的汲县人民大礼堂已废弃不用,LH小区的楼群代替了高大的城墙。昔日的城楼处,成了大排档夜市。
想必六十岁以上的老卫辉人还记得南城门——迎熏门城楼的模样,但南城门阻碍了伟大的社会主义交通建设。现在的环城路下面,就是城墙旧址。
承担道路功能的城墙
1959年扩建天安门广场,在苏联专家建议拆除中华门,理由是妨碍交通和游行队伍。梁思成争论无果当场失声痛哭。
我不知道,当年拆除卫辉城墙的时候,有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出异议,哪怕一丁半点。
当山西的平遥古城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时,当西安复建大唐西市招来了全球游客时,当郑州守着一段商代的古城墙遗址被选为八大古都时,卫辉人会不会觉得可惜?
10年20年后,新一代的卫辉娃娃们,还是否会以“城里(liu)人”或“关里(liu)人”的名头骄傲自居?
早上起来吃个早点还会不会逢人应答着去“府门口(原卫辉府府衙)喝碗胡辣汤”?
这些可能不复存在的只言片语,让卫辉人丧失的,不仅仅是一道城墙,更是被自己摧毁的精神家园。
拥有振兴古城雄心的卫辉人,也只能期待从箭在弦上的古城保护开发中寻求历史慰藉了。
牧野、雍振海等对此文亦有贡献,特此感谢。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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