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为她求药,也知道他磕头伤了脑袋,但是她清楚,这是他必须的示人以弱之下的刻意为之。
却不曾想,他竟因此惹恼了皇上。
一时间心不由得乱如麻。
他那样理智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她背后有苏家,虽不是官宦之家,但是哥哥去求药,远比他来得轻松,他又何必去惹恼皇上?
这时耳边再次响起邵氏的声音,道:“不过听闻历时一个多月,剿匪已经快成功了,据说再有个十天半个月靖王殿下就会回京了,你若担心他,到时倒是可以去看看他。”
“我看他做什么,我自己还是个病号呢。”苏瑾寒面无表情的说,眼中却不无担忧。
既然邵氏没有说他遇险什么的,就说明他是安全的,但是越到后面,就越容易有人浑水摸鱼,出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刻的苏瑾寒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仅仅是担心一个可以在未来作为一个后盾的合作伙伴,还是发自内心的在担心庄靖铖这个人了。
邵氏见她心里担忧,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瑾寒,我也不拿你当成外人,说句真心话,皇家素来是美人的埋骨之地,不管靖王殿下对你付出过什么,但他素来风流,你若是对他有了心思,还是早些断了好,免得最后伤人伤己。”
苏瑾寒浑身猛然一颤,下意识的反驳:“夫人多虑了,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与他不是您想的那样。”
她只是想要借他的势,利用他而已,才不是喜欢他呢。
对,一定是这样的。
苏瑾寒在心里坚定了念头。
邵氏见她这样,略微摇头,也不多劝,道:“此事没有最好,便是……你心里有数就好。”
“见你气色挺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等得空我再来看你。”
邵氏说着起身告辞。
苏瑾寒心里有些乱,也没有多挽留她,起身送她到院子口,这才让青芽跟着将她送出大门。
回了屋子,苏瑾寒默默的坐在床上发呆。
受伤之后庄靖铖就没有来看过她,心里说不怨都是假的,不管是意外、巧合,还是心甘情愿,她怎么也为他挡了一剑,就算是基于客套,他也该来的。
但是他没来!
所以她是怪他的。
方才听大舅妈的意思,他不是不来,而是被绊住了脚,皇命在身,来不了。恐怕他那天离开,就是被皇上派去剿匪了。
心里一旦有了替他开脱的念头,那些强压下来的情绪就如同荒草一般,在心里疯狂的滋长,担忧如影随形。
苏瑾寒觉得自己对庄靖铖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对一个未来的合作伙伴的程度,所以她果断的打住。
“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替他挡了一剑,怎么说,也是他欠我的,我担心他做什么?”苏瑾寒喃喃自语的说着。
“对,就是这样,我还在养伤,才不管他。”苏瑾寒说着,直接上了床,扯了被子蒙住了头,念念有词的开始睡觉。
反反复复,翻来翻去,辗转反侧,就是没有睡着。
最后,苏瑾寒认命的睁开眼睛,傻傻的看着床顶的帐幔,陷入了沉思。
……
半个月后,苏瑾寒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整个人也因为吃得好睡得好而圆润了几分。
她伤口彻底结了痂,苏恒也不限制她的行动了,苏瑾寒终于可以出门了。
就是有一点不好的是,苏瑾寒总觉得伤处发疼发痒,忍不住想去抓。
比如此刻。
眼看着苏瑾寒将手朝着伤口处而去,青芽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她的手。
“小姐,你别抓,伤口痒说明在长新肉,你抓了可是要留疤的。”青芽不赞同的看她。
苏瑾寒撇了撇嘴,很不爽的说:“可是真的好痒好痒嘛。”说着还委屈的瘪了瘪嘴,然后讨好的看着青芽,道:“我就轻轻的挠一下,就一下。”
说着,发誓似的,比了一根手指。
青芽不为所动,打开手里的药膏,沾了药膏替她细细的抹在伤口处。
清凉凉的感觉让苏瑾寒瞬间舒服的叹息。
“小姐您记住了,只要奴婢在,是断不会让您抓伤口的,少爷废了多大的劲才找到这么稀有的药膏啊,为的就是不让您的身上留疤,奴婢可不能让少爷的功夫白费了。”青芽坚定的说。
苏瑾寒闻言斜了她一眼:“真怀疑你是我的丫鬟还是我哥的,你不能让我哥的功夫白费了,就舍得让我难受啊。”
青芽手脚麻利的用纱布将苏瑾寒的伤口包裹住,嘴里道:“奴婢真由着您随便来,那才是害了您呢。”
苏瑾寒知道和她争执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便道:“礼可都备好了?”
她今天出门,是因为苏恒有事不能参加一个宴会,便喊了她去,礼数的事情,她自然要问清楚。
“少爷都备好了,小姐就放心吧,您只需代表家里去露个脸便是。少爷吩咐了,你若待着不开心,咱们便回来。”青芽应道。
苏瑾寒闻言点头,伸手由着青芽替她整理好衣裙,神色平淡。
今天乃是户部侍郎李泽之子李建的成人礼,而李庆欢正是李泽的女儿。
青芽知道她虽然表面和李庆欢很好,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加上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担心她会吃亏,这才说出待着不开心便让她随时回来的话。
上了马车,一路和青芽小声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李家门外。
李家门口早就已经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了。
带着苏记标记的马车一停下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待苏瑾寒从马车内款款下来时,众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少女穿着一袭粉色的留仙裙,宽大的袖摆柔顺的垂在身侧,瓜子脸小巧而精致,五官更是如同被雕琢出来的一般,完美无瑕,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眼中亮晶晶的,带着柔光和澄净,叫人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移开。
面对周围人惊艳的目光,苏瑾寒处之泰然。
如果说上一世她一世凄凉,受尽苦难,那么重生之后,几乎所有的好事都给她遇上了,她有好的家世,有疼宠她的爷爷和哥哥,还有一副出色的容貌,简直占尽了所有的好处。
所以众人的目光惊艳对于她现在的容颜,也不是什么多大的稀奇事。
不管众人的议论,苏瑾寒领着青芽朝着女宾的方向去了。
刚刚进了门,便被闻讯赶来的李庆欢拉住了手。
“妹妹来啦,收到消息的时候姐姐还不敢相信呢,真叫姐姐欢喜。”李庆欢满脸笑容,又道:“你的伤可好全了?这般出门没有问题吧?”
苏瑾寒一笑,说:“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说,我这是来参加宴会的,又不是来打架的,能有什么问题。”
苏瑾寒倒是大大咧咧了,但是李庆欢却不由得露出几分尴尬来,只得嗔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好的宴会,打什么架啊。来,这边入席。”
李庆欢拉着苏瑾寒入席,显得很是亲热。
“这位便是苏记的大小姐吗?果然国色天香,温婉可人呢。”有想攀交情的小姐上前搭讪。
李庆欢见状抓紧了苏瑾寒的手,笑道:“可不是娇滴滴的大美人么,妹妹她就是不喜欢抛头露面与人交际,这么些年下来,也就我这么个手帕交,一会儿你们可得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她,可不能叫人欺负了她去。”
这明显将苏瑾寒拉成自己人的亲昵模样,让周围的人又是羡慕嫉妒,又是着急。
如今苏瑾寒成为了贵圈的新贵,若不是她还在养伤,媒人估计都要将苏家的门槛给踏破了,李庆欢这样的亲近,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危机感。
毕竟今日成年的李建也算得上是翩翩公子,而他并未定亲。
面对李庆欢刻意表现出与自己亲近的模样,苏瑾寒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来,倒也没有说什么,抿唇淡笑,自有一股难言的风情。
李庆欢不想众人太过接近苏瑾寒,那样她将没有半点优势,于是淡淡笑道:“你们且自己玩,我带妹妹走走。”
李庆欢领着苏瑾寒来到一个相对来说安静些的地方,随后又让下人上了个小几,单独摆上一些茶水点心,这才坐下来与苏瑾寒说话。
“你身子还没好全,可还吃得消?若是累了便和姐姐说,姐姐让下人领你去厢房歇息,就当自己家里,无需和姐姐客套。”李庆欢满脸担忧的说。
苏瑾寒不想去分辨她的担忧是真是假,只是笑道:“无妨,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苏瑾寒道:“怎么不见许妹妹?这里这么些人,我也没有认识的,你做主人家的,一会儿肯定要忙,莫不如你喊许妹妹过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李庆欢听苏瑾寒提起许馨月,眼中闪过一抹怪异。
见苏瑾寒面色如常,带着几分期盼的看着她,李庆欢笑道:“今日许妹妹没有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哦,这样啊。”苏瑾寒哦了一声,叹息道:“那真是可惜。”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喊李庆欢,李庆欢便对苏瑾寒说了声抱歉,随后起身离开。
李庆欢离开了之后,苏瑾寒反倒自在了,歪歪的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随手拿着瓜果吃,美眸微眯,想着许馨月没有来的事情。
许馨月惯爱推销自己的美名,这种场合,她应该前来八面玲珑的应付,与人结交,讨好,让人对她印象深刻才是,她既然没来,说上自己上次给她的药膏起了作用。
苏瑾寒其实并不意外,也不怕许馨月怀疑到她的身上,因为她给许馨月的药膏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她给许馨月的药膏确实是上好的疗伤养颜膏,许馨月不知道的是,这种药膏里面有一种成分,是和鱼相克的。
而许馨月喜欢吃鱼,几乎每天都要吃,所以如果许馨月用着她给的药膏,每天又吃鱼的话,全身上下就会出现排斥反应,身上和脸上都会开始长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看着便可怕。
刚刚李庆欢看她的目光有异,显然是在怀疑她。
想到许馨月素来爱极了的那张脸上长满了红色的疹子,苏瑾寒就不由得笑得欢快。
许馨月不是以她那张脸为荣么,她就偏要毁了许馨月的一张脸。
这次不过是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只要他们找个好的大夫,自然就能治好。
但是以后若有机会让她再对许馨月下手,她绝对不会有半点的手软。
一阵倒吸气和轻呼声打断了苏瑾寒的沉思。
耳边传来的都是诸如“天哪,他真的好英俊。”“好美啊。”“一个男人怎么能美成这样。”“要是我能嫁他,死也甘心了。”之类的话。
一个个贵女、千金大小姐,瞬间化身成了花痴,白痴,礼数和风度都被丢了个干净。
苏瑾寒心里一紧,旋即像是不要命似的狂跳起来,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止都止不住。
纵观整个京城,能让一众女子这般倾心的人只有一个人,庄靖铖。
难道是他……回来了?
故作自然的转头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两人闲庭漫步的走着,似在轻声交谈,前面有个领路的小厮。
其中一人身穿绯色长袍,身形颀长,容貌倾国,一双桃花眼清凌凌的,眼中迷漫着笑意,叫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正是众人争相议论的庄靖铖!
他真的回来了。
看到庄靖铖的那一瞬间,苏瑾寒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定感。
这些日子她看似正常,实则心底担忧,就怕他会在最后关头出什么事情,如今他这样平安的出现在他面前,她终于真正的松了口气。
澄净的眼中忍不住溢散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一双眼睛顿时灿烂了起来。
或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或许是苏瑾寒的目光太专注,庄靖铖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目光越过众多贵女,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苏瑾寒的心不争气的跳动起来。
“天哪,他在看我。”有贵女激动的叫着。
“你少要自作多情,殿下明明是在看我。”有人不忿的反驳。
要不是庄靖铖还在看着这边,或许她们就要不顾形象的掐起来了。
苏瑾寒目光温润,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水雾,雾朦胧的,遮掩住了眼中的复杂和激动,而庄靖铖看着她的目光,依旧带着方才应付旁人的虚假笑容。
看到苏瑾寒之后,也没有改变,那一双含笑的眸子,没有半分的多余的感情和真实。
苏瑾寒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眼中笑意淡去,唇角轻抿。
他似乎……变了。
之前他们见面就是斗嘴,是互损,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他就算装,也是带着几分真心的。
但是方才对视这一眼,他是拿一贯以来对付旁人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
苏瑾寒心里忽然有些涩。
庄靖铖身旁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苏瑾寒,一番打量,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朝着苏瑾寒微微颔首,像是在打招呼。
庄靖铖很快收回目光,对着身旁的人低声道:“三哥,走吧。”
“好。”庄靖行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和庄靖铖缓步前行,又低声问道:“瞧七弟方才那模样,这是又看上了哪个姑娘了吧。”
七分调笑,三分试探,庄靖行将度把握得很好。
庄靖铖挑眉一笑,风姿卓越,道:“三哥乱说什么呢,我虽风流多情,但是对这些养在闺阁中的娇花可没有感觉,一个个不是哭就是撒娇,有什么意思。”
看着他不屑撇嘴的模样,庄靖行暗道,莫非他真的就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那个位置并没有期待?
便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斥道:“老七,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和你一般年岁的别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是已经成亲了,要不然孩子都有了,便是哥哥我府内也已经有了不少姬妾,开枝散叶也是迟早的事。你倒是风流多情了,就不能收收心,取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回府,将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庄靖铖嬉皮笑脸,说:“我不着急,三哥二哥不都没有娶正妃呢,我这个做弟弟的怎好走在哥哥前头,你且让我再玩几年,左右父皇有那么多皇子,也不差我这个儿子开枝散叶。”
“你啊……”庄靖行像是还要说什么。
庄靖铖赶忙推他,“快别说了三哥,前头李大人他们还在等咱们呢。”
庄靖行只能打断了话,两人再度前行。
就刚刚的试探来看,庄靖铖确实胸无大志,只是还是不能放心警惕。庄靖行心想。
而庄靖铖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试探,他在想另一件事情。
刚刚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苏瑾寒一眼,但是她气色不错,脸也圆润了些,这些日子想必过得还不错。
她出现在这里说明伤已经无妨了,伤好了就好,人过得好就好。
她受伤求药的事情将她和他同时推上了风尖浪口,他需要消弭其他人对他的戒心,和她接触,并不是好事。
就这样彼此再不涉足彼此的世界也挺好。
另一边,苏瑾寒见庄靖铖走了,心里不上不下的堵着一口气。
他那样冷淡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这么报答的?
心里有气,苏瑾寒便将这些气撒在了吃的上头。
那恶狠狠的模样像是要杀人似的。
周围原本见李庆欢不在想要上前来搭讪的贵女小姐们,顿时停下了举动,惊疑不定的看她。
苏瑾寒吃了些东西,都快把自己吃撑了,心里那股闷气久久不散,她将东西一丢,对着青芽道:“不吃了,青芽,陪我走走。”
青芽应了,上前扶着她往园子一旁的小径走去。
李家花园里的景致不错,虽然苏瑾寒满心的气恼,但是走着走着,心情却平复了不少。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恍然了自己的心绪不对。
不管他用什么态度对她,她又何必要在乎呢?
她接近庄靖铖,只是为了要和他合作,扶他登上高位,助他夺嫡,以保全自己的家人,亲人,不让这一世重复上一世的遗憾,至于他如何对她,又有什么所谓?
“走,咱们回去。”理清楚思绪之后,苏瑾寒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来,对着青芽轻声道。
青芽从小跟在她的身边,对她的情绪变化特别的敏感,见她心情好了,心里同样松了口气。
两人往回走了没几步,对面竟然来了一个人,正是刚刚和庄靖铖走在一起的人,也是当今的三皇子殿下,庄靖行。
上一世,庄靖行可是那人身边的走狗,指哪儿打哪儿,很是嚣张,这一世虽然争斗还没有开始进入灼热化,但是想来依着庄靖行的性子,选择肯定也是一样的。
苏瑾寒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所以领着青芽脚步一拐,往另一边的小径而去。
“这位小姐留步。”庄靖行见苏瑾寒想要避开她,扬声喊道。
苏瑾寒想要装作没有听到都不行。
只能停下脚步,扬起一抹虚假客套的笑,转过身道:“公子有事?”
假装没有看出他的身份,就是不想行礼。
“你不认得我?”庄靖行一笑,问道。
“恕小女子眼拙,并不认识公子,公子若是无事,小女子先走了。”苏瑾寒说着,直接转身朝着方才的小径走去,一副并不想和他多谈的模样。
庄靖行看着她走,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指尖内力凝聚,弹出暗器。
苏瑾寒没有内力在身,就是察觉到了不对,也闪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整个人直接往一边栽去。
她想借着青芽的力道站稳,却没想到青芽也遭了秧,往另一边倒去。
仓促间,她看到庄靖行一脸微笑,站在她倒下的方向,朝着她伸出手来。
苏瑾寒心里明白被他算计了,更加不想让他得逞,纤细而柔软的腰肢用力一扭,转过方向,朝着铺着鹅卵石的地上倒去。
这一下若是摔结实了,她的伤口定是要崩裂的,可是她不在乎。
就算自己要吃苦头,她也不想自己被人给算计了去!
然而这一下终究没有摔结实,一股巨大的力道骤然袭身,跟着身体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上气息甘冽清新,带着几分让人迷醉的暖意。
骤然抬头,猝不及防的闯入的一双熟悉的眼中。
庄靖铖一双桃花眼中埋着关切,脸上没有笑,略微抿紧的唇透出几分不悦,极浅极淡。
“苏小姐没事吧?老七,你来得正好,要不是你,苏小姐就要摔了。看来老七你的艳福就是比我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庄靖行在一旁笑眯眯的开口。
庄靖铖缓缓将苏瑾寒扶正,这才看向庄靖行,道:“方才遍寻三哥不到,这才往这边走来,没想到正好看到苏小姐要摔倒了,故而伸手拉一把,倒是破坏了三哥英雄救美的好事了。”
他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半点情绪。
庄靖行也不在意,道:“这英雄救美也是挑人的,可能苏小姐看不习惯本王,所以等着老七来救也说不准呢。”
“见过三皇子。”苏瑾寒行了一礼,道:“殿下说笑了,瑾寒不过运气好,得了靖王殿下相救,不然可就该摔得难看了。”
庄靖行似笑非笑的看她,“方才苏小姐不是不认得本殿下么?这会儿认识了?”
苏瑾寒面色平静,道:“方才殿下没有自报家门,如今靖王殿下喊您三哥,若是瑾寒再不识,那就真的是笑话了。”
庄靖行淡笑着没有接口。
苏瑾寒对着两人说,“二位殿下,瑾寒方才受了惊,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那苏小姐回去可要好好休息,否则若是有个什么不舒坦,我这个七弟怕是要坐不住了。”庄靖行含笑说。
“三哥莫要开这种影响人声誉的玩笑了。苏小姐别介意,我这三哥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小姐先请。”庄靖铖让了让身子,脸上含笑。
“告辞。”苏瑾寒福了福身子,扶着青芽的手走了。
她的小腿肚刚刚被庄靖行的暗器伤了,走路的时候难免疼,她却崩得笔直,不愿叫他们看了笑话去。
“三哥,咱们也回席去吧,李大人在等你呢。”庄靖铖微笑道。
“好。”庄靖行应了一声,和庄靖铖一起往前厅走。
苏瑾寒和李庆欢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
上了马车,她这才皱了眉,伸手揉了揉腿肚子。
“小姐您怎么样?疼不疼?刚刚是有人用东西打咱们吗?”青芽困惑的问。
她对武功暗器一窍不通,问出这样的话来倒也不稀奇。
苏瑾寒不想说得那么清楚,就说:“可不是,我看到一个小屁孩拿着弹弓跑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没有教养。”
“可不是,累得小姐受苦了,这脚肯定青了,奴婢给您看看。”青芽体贴的说。
苏瑾寒没有拒绝,青芽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将裙摆和里头的里裤裤脚给撩起来,果然看到小腿上青紫了一块。
“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黑心孩子,若是知道,奴婢定然不饶他。”青芽愤愤道。
苏瑾寒还没有回话,却听外头车夫吁的一声将马停下。
“这么快就到了……”苏瑾寒奇怪的开口,话没说完,外头已经有人掀了车帘,跃身进来。
苏瑾寒猛然将脚从青芽的身上放下来,裙摆垂下,重新遮挡住白皙的小腿。
“靖王殿下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进来,不合规矩吧,老王,你是吃闲饭的吗?随随便便就放人上车来?还想不想干了。”苏瑾寒怒气冲冲的说。
她这怒气一半是因为老王随便放了人进来而气,另一半则是因为庄靖铖在李家那个淡漠的目光,也因为他对自己客气疏离的态度。
马车外的老王闻言却是有苦难言。
他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腰间的匕首,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腾策,选择了沉默。
他给苏瑾寒赶车,自然是知道庄靖铖的,也知道苏瑾寒和他认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让手下用匕首指着自己,但是想来,也是不会对小姐不利才是的。
“不用怪他,你若是让匕首指着,也会和他一样明智的。”马车内,庄靖铖靠在车厢壁上,懒洋洋的说。
“我和王爷不熟,王爷这是想干什么?有话就说。”苏瑾寒冷淡的说。
庄靖铖看着她半晌,无话。
一旁的青芽看着这个,看看那个,终究没敢说什么。
一个是她小姐,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哪有她这个做丫鬟的说话的份。
庄靖铖这时猛然将目光落在青芽的身上,道:“你出去外头坐。”
“不许去。”苏瑾寒瞪着青芽,咬牙道。
青芽下意识的停了动作。
庄靖铖幽冷的目光清冷冷的一扫,那冷淡的模样,吓得青芽赶忙撩了帘子,钻了出去。
“好你个青芽,卖主求荣的家伙,回去看我怎么罚你。”苏瑾寒怒气冲冲的说。
青芽在老王边上坐下,缩了缩肩膀,假装没有听到。
做下人的,必要的眼色必须有。
更何况青芽从小跟在苏瑾寒的身边,刚刚苏瑾寒虽然凶巴巴的,但是并没有真正生气的意思,说明她其实是希望见到庄靖铖的,所以青芽自然会自觉的离开了。
“走吧。”庄靖铖敲了敲车厢壁,淡声吩咐。
外头的老王闻言,也不耽搁,挥鞭赶起马来。
马车内,苏瑾寒安静了下来,别过头不理他。
“脚还疼吗?可伤着了?给我看看。”庄靖铖打破沉默,说着就要去抓苏瑾寒的脚。
苏瑾寒脚一缩,俏脸绯红的瞪他。
“有没有受伤都不用你管,不用你猫哭耗子。”
庄靖铖一皱眉,道:“你自己伸出来还是要我动手?”
“庄靖铖,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这么不知礼数,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吗?你闯上我的马车还不够,还要看……看……”苏瑾寒说不下去了,冷哼一声,道:“总之不行。”
“真不行?”庄靖铖一脸认真的问。
“不行。”苏瑾寒果断的摇头。
上一世娘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和她说过,一个女人的身子每个部位都很重要,尤其是像脚这样私密的地方,更不能叫人看了,否则便要嫁给对方。
她……她才不要嫁他呢!
苏瑾寒脸色有些飘红,不自在的想要别开目光。
“哦。”庄靖铖这时应了一声,然后快速伸手点了苏瑾寒的穴道。
苏瑾寒瞬间动弹不得,瞪着一双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对着庄靖铖道:“庄靖铖,你想干嘛。”
“不干嘛。”庄靖铖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恶意,猛然伸手抓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庄靖铖你放手,你放开我,再不放我就叫人了……”声音戛然而止,苏瑾寒瞪着眼看着庄靖铖慢条斯理的收回手。
他竟然点了她的哑穴!
先是定身穴,再是哑穴,他到底想干嘛!
“你太吵了。”庄靖铖笑眯眯的说。
苏瑾寒说不了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她的鞋袜都给脱掉,然后将她的裙子和裤脚都往上撩,露出她白皙而纤细的小腿。
苏瑾寒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往脸上冲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微微侧过苏瑾寒的腿,庄靖铖一眼就看到小腿肚上一个清晰显眼的淤青,那淤青带着些紫色,显然下手的人并没有留情。
庄靖铖眼中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深沉,冷哼了一声。
手指缓缓上移,最终落在淤青上,轻轻按了按,抬头问她:“疼吗?”
苏瑾寒眼中含泪,眼中喷着火,满是控诉。
她不是疼的,是羞的,恼的,怒的!
如果苏瑾寒能动,她一定挠他满脸!
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她的脚当成自己的脚给看了,她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庄靖铖却不知道,以为她是疼的,眼中神色更加幽暗。
这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庄靖铖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从里头倒出些药水来,抹在她的伤处,道:“忍着点疼,这淤血要揉开才行,不然回头更难受。”
说着也不等苏瑾寒回应,加大手上的力道,开始为她揉淤血。
事实上,苏瑾寒被点了哑穴,也回不了他。
苏瑾寒疼得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想要将他给碎尸万段,但是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竟然又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又疼又麻的感觉透过伤处传到了心里,连带着柔和了苏瑾寒身上的棱角,神色也温软了下来。
不能说不能动,苏瑾寒索性闭上眼睛不看那个妖孽的脸,来个眼不见为净。
庄靖铖同样没有说话,认真的给苏瑾寒上药,揉淤血,一时间马车里陷入了寂静。
外头的青芽见刚刚还闹腾得厉害的车厢里没有了动静,不由得有些担心。
咬了咬牙,她悄悄的撩开帘子一角往里看。
只一眼就慌忙放下了帘子。
老天,她看到了什么?
她竟然看到了尊贵的靖王殿下,捧着小姐的脚在给她揉脚,是她眼花了吗?
青芽在心里胡乱的想着,却不敢再掀开帘子确认。
马车里,庄靖铖终于给苏瑾寒揉好了伤处,抬眼看她,见她闭目养神,低低的叫了一声:“苏瑾寒。”
苏瑾寒没有动静,像是睡着了似的。
庄靖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舍不得叫醒她,将她的裙子放好之后,将她放平在榻上,让她歇息。
苏瑾寒的马车是苏恒特意找人打造的,外头看着普通,除了挂个苏记的牌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实则内有乾坤。
里头的空间不但大,还打造了一个床榻,可供人小憩,另外设有茶几,上头放在瓜果点心,可供食而果腹,另外在一旁还放了不少的书籍,供苏瑾寒打发时间。
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将苏瑾寒放好,给她盖好被子,庄靖铖沉默的看着她的睡颜。
今日苏瑾寒可谓是遭了无妄之灾了,这次庄靖行为了接近苏瑾寒可以动这样的手脚,下次或许就能做出别的事情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不,或许也不单单如此。
此番求药,苏家出尽风头,让人明白了苏家虽然已经沦为了商贾,但是在皇上的心里依旧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否则也不可能将那么珍贵的血灵芝下赐。
而这特殊,也成了众多权贵争相示好的缘由。
如今苏瑾寒身上的光芒太甚,如果靠近她,他便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实力和野心,必须提前暴露自己的势力和实力,这样他会极其的被动,这是庄靖铖不想看到的。
上次便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她,这一个多月也克制着不见她,不打听,没想到今天一个宴会,一场意外,打破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手不由得朝着她的脸探去,最终在距离她只有一丁点距离的时候停住。
猛然收回手,庄靖铖敲了敲车厢壁,低声道:“停车。”
外头老王闻言,赶忙将车平稳的给停住了。
庄靖铖撩了帘子,对青芽道:“你进来照顾你家小姐。”
“小姐这是……”青芽赶忙进来,见苏瑾寒躺在榻上,张嘴就想惊叫,见庄靖铖冷沉的看着她,这才及时住了嘴。
伸手捂着嘴,一脸惊恐的模样。
庄靖铖将方才用过的药递给青芽,道:“此药可让她脚上的伤快些好,一天三次,要将淤血揉开才行,她若是怕痛,你也得用力,别顺着她。”
“明白了。”青芽接过药,忙不迭的点头。
说着另外又拿了一瓶药,道:“我看你也受了伤,这药给你,用法一样。”
青芽呆了,没想到自己也有,傻傻的看着他。
要知道,她可只是个下人而已!除了小姐,还不曾有人这么关心过她!
庄靖铖的目光从苏瑾寒的身上扫过,丢下一句:“你好好照顾她。”之后,掀了帘子快速离开了马车。
他所背负的太沉太重,需要隐藏再隐藏,不能透露半点,分毫,除了藏拙,还是藏拙。
可是她太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他不能靠近她,更不能和她在一起,那样只会让那些人对他忌惮,对他打压。
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所有的人都跟着他冒险,白白辛苦了这些年。
同样,他也不能自私的要求她为他涉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是应该活在阳光下,自在,快乐,微笑的人。
他和她……注定了有缘无分!
直到这个时候,庄靖铖才恍然,有些情,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萌芽,而他现在,则在努力斩断,对自己残忍,同样也对她残忍!
对于庄靖铖的突然离开,青芽有些摸不着头脑,撩了帘子看去,就看到他大步离开的背影。
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完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却又似乎透出了一股令人心碎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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