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0日,瑞典学院常任秘书马茨·马尔姆代表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宣布,将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颁奖理由是:

“对于叙事的想象充满百科全书式的热情,象征着一种跨界的生活形式。”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出生于波兰,毕业于华沙大学心理学系,曾经在一所精神病院当心理医生,心理学的背景让奥尔加成为了荣格的信徒,这对奥尔加的写作方式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故事拥有自己的生命,在人类文明的早期,它们就以神话的方式陪伴着我们。神话也并没有消亡,它们只是作为我们生命内在结构的最基本的理解而存在。”——新京报对奥尔加的专访

奥尔加对神话的偏好都体现在了她的作品里,奥尔加于1996年发表的《太古和其他的时间》就以碎片化的写作方式,同时又糅合了神秘主义内涵而被视为奥尔加的代表作,被波兰文学界誉为“波兰当今神秘主义小说的巅峰之作”。托卡尔丘克也因此斩获1997年波兰“政治护照奖”,《太古和其他的时间》所获得的巨大成功,终于让奥尔加下定决心放弃公职,成为了一名职业作家。

波兰历史与现实(太古和其他的时间)(1)

《太古和其他的时间》以“太古”为中心,第一次大战为起点,以米霞的一生为参照,借用太古这个地方几代人的悲欢离合,影射了两次世界大战对于波兰民族的创伤。

寻根是奥尔加创作的重要内容。带着“寻根”的目的,奥尔加创造了太古,在这个遥远的、神秘的、封闭的村庄,每个人都过着稳定、宁静的生活。然而这种宁静却被战争打乱了,所有美好的一切也都随之远去。

波兰历史与现实(太古和其他的时间)(2)

第一次世界大战

战争所带来的创伤,是奥尔加寻根主题的第一个重要表达。

“战争在世界上制造混乱。普瑞伊梅森林被焚毁,哥萨克枪杀了海鲁宾夫妇的儿子,男丁缺少,无人收个地里的庄稼,没有可吃的东西。”

在许多人的眼里,波兰一直是一个充满了失败与苦难的国家。

事实也正是如此,从18世纪开始,波兰曾三次亡国,其中对波兰影响最大的就是1797年,在这一年俄国、普鲁士、奥地利共同签署了一项公约,其中包含了一份秘密附件,主要内容是:

“绝对有必要对波兰王国这一政治实体的一切痕迹予以抹除,任何可能唤起对昔日波兰王国的记忆的东西都应该被破坏掉。”

根据这份协定,普鲁士人熔化了波兰的王冠,奥地利人将波兰王室的宫殿变成了兵营,俄国人则夺走了其他他们想要的一切。波兰的历史从此被改写。

这只是波兰苦难的开始,1815年,波兰第二次亡国,华沙被肢解。在之后的100年里,波兰都在不停地经历战乱与亡国,迫害与屠杀,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数以百万级的波兰人被强征进俄、德、奥三国的军队,比如米哈乌就被强征进了俄国的军队。

1915年,波兰全境被同盟占领,虽然在1916年,同盟国同意了波兰的半自治方案,但这其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炮灰方案,因为这个方案之所以能够达成的真正原因是同盟国需要从波兰人中征召士兵组成军队,美名其曰波兰国防军。

这种背景之下的波兰人民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地主泼皮耶尔斯基家的酒窖被洗劫一空,酒桶也被劈坏了,路边到处都是冻僵的乞丐,米霞穷的只好把战前的磨得都脱了线的女西装上衣拿出来当大衣穿。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波兰虽然再次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混乱却依旧在持续,占领者们走了,留下了4套法律系统、6套货币系统、3、套铁路系统、3套行政系统和财政系统。更糟糕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没有一个西方国家给波兰提供帮助,这就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埋下了隐患。

波兰历史与现实(太古和其他的时间)(3)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士兵

1939年,一队穿着波兰军服的德国罪被命令进攻上西里西亚地区的一座德国电台,从此拉开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序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约有600万波兰人死于战争(相当于全国五分之一的人口),还有无数的波兰人遭到了驱逐而沦为奴隶劳工。

战争导致了无数人的死亡,正常的生活变得更加不可能。一车又一车装满了人的载重汽车被开往前线,不能打仗的妇女和儿童则被德军毫不留情的枪杀。在太古,只有米霞和申贝尔特一家人幸存了下来,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在第四个,也是最黑暗的地下室一直住到了复活节。

波兰历史与现实(太古和其他的时间)(4)

人为划分的国界隔不断人类共有的乡恋,不论离家多远,家乡依旧是家乡,生命在这里诞生,死亡在这里轮回,这是奥尔加笔下的民族性,也是奥尔加寻根的第二个重要表达。

虽然创伤难以恢复,但每个波兰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热爱着自己的国家。一些活下来的波兰年轻人串联起来,组成一个小规模的游击队;为了获取武器,有些波兰人甚至冒险加入了德国的特别治安警察部队。

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也参与进了战后的国家重建,他们用工资低、劳动时间长、劳动环境恶劣、生活成本高等代价换取了经济的快速增长; 90%的人加入了天主教会,就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天主教会始终毫不妥协的反对德国侵略者。

每一个波兰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热爱着自己的家乡。太古人也是一样。

比如鲁塔。鲁塔的母亲是麦穗儿,因为母亲的缘故,鲁塔在太古并不太受欢迎,嫁给了糖果店老板乌克莱雅后的日子过得尤其艰辛,在夫妻二人的一次争吵后,鲁塔独自离开了太古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巴西。对鲁塔来说,尽管巴西是一个非常大的、非常美妙的城市,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依旧念念不忘太古。

博斯基的外孙雅内克中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西里西亚,他不愿意留在太古,所以很少回家,也拒绝了母亲希望给她留个手印的请求,但当母亲去世后,他一边说着“我不要这壮房子,也不要出自太古的任何东西”,一边将手放在了当初母亲希望他留手印的地方,直到手指冻得发僵。

又比如阿德尔卡。为了寻找更好的世界,阿德尔卡离开了太古,但对故乡的思念让她决定回家乡看看。“她朝厨房环顾了一周,逐一认出了那些他早已忘却的东西……最后,阿德尔卡的目光落在有个白瓷的肚子和一个小巧抽屉的咖啡磨上。……阿德尔卡迟疑了片刻,然后迅速从架子上取下小咖啡磨,藏进了箱子里。”

这个小咖啡磨是米霞的父亲米哈乌送给她的,米霞爱不释手从此一直带在身边,现在又传到了阿德尔卡的手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传承?

波兰历史与现实(太古和其他的时间)(5)

有人说,《太古和其他的时间》是由文学走向睿智的一种预示,那么通过建立一个魔幻般的虚构现实来使读者重新认知自我就是这种预示的实现方式,“对我来说一本小说最重要的就是建立一个世界,一个让读者进入并且忘我的世界,建立一个虚幻的现实。这关系到情绪、语言、描叙,最关键的是创造使人信服的人物,让读者能重新认知自我。”

奥尔加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出于对国家的热爱,写作手法逐渐成熟后的奥尔加对波兰右翼的批评日益强烈,2014年,她公开表示波兰曾经在历史上犯下过可怕的殖民罪行,导致出版商不得不增派保镖对她进行保护;由她的剧本改编而成的电影《糜骨之壤》也被波兰媒体指责为“生态恐怖主义的反基督教作品”。但尽管如此,奥尔加也从没放弃过小说创作,因为在她看来“人类发明了小说这种讲述他人生活的题材,就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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