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买卖一万吨沙子能赚多少钱(淘金客的故事这个村里的人)(1)

彭老大是个大方人,大家都这么说。他没发财时大方,从不会为了仨瓜俩枣的和别人斤斤计较。他有钱时更大方,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外送。其实他本来在本族兄弟中排行老三,人们却都叫他“彭老大”。

彭老大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改革开放以后,他外出搞副业、做生意、走南闯北,日子比同村的别人过得好。每次从外地回来,他都会买一大袋水果糖、果丹皮、纸烟什么的分给村上的孩子和老人,因此他回家的那一天家里一定会很热闹。

八十年代后期,祁连山下的卧龙沟兴起了淘金热潮,彭老大抓住时机,通过朋友的关系,从邻县的金管站申请了一个窝子(矿口),正式开始了他的辉煌事业。

彭老大的窝子人气旺,生意也旺,挖到窝底的时候,核桃大枣儿大的金子哗啦啦出来了,每天少不了一大茶缸,据说还出过几斤重的狗头金。

彭老大发财了,大家都这么说,他自己也毫不隐瞒,骑最好的五羊摩托,戴鸽蛋大的金戒指,买日立牌的大彩电,这水平,当时连城里的富人也没几个。

彭老大是大方人,他不会只顾吃独食,“有钱大家赚”,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他给“沙娃”(挖沙工)给的工钱高,别人给三十,他给五十,别人给五十,他给八十,而且隔三差五宰一头肥羊给大家改善伙食。

当时有一批“打模糊”的淘金客,就是利用别人已经淘过的沙子再涮一遍,收获里面残余的金子,当然这些沙子也得花钱买,毕竟这沙子是人家从地下挖出来的。但是彭老大一句话,不要钱,你吃肉还不能人家喝个汤了?因此,很多打模糊的淘金客称他为“彭爷”,这不是奉承,而是心底里的尊重。

每天买卖一万吨沙子能赚多少钱(淘金客的故事这个村里的人)(2)

发了财的彭老大,在村子里更加大方了。他老娘过寿的时候,请来全村老老少少,摆了十几桌,吃喝一整天,只收了大家合买的一块匾,他一句话,啥也不图,图的就是个人气儿。

村里的吃水井太深了,需要装个潜水泵,彭老大一个字,买!王三家的老马被露水草噎死了,想凑钱买一头耕牛,刘二的娃娃早夭了,媳妇需要去省城接通输卵管,老孟的儿子要娶媳妇,破房子需要翻新……,彭老大一个字,借!

五保户牛大爷没煤烧了,在彭老大面前念叨了几句,第二天他就打发人送去了一架子车好碳,过年的时候又给了二百元。蔡三婶的儿子考上了大学,还没等她张口,彭老大直接就送去了一千元,蔡三婶激动地差点跪下,这可够娃儿半年多的生活费了!

彭老大连借带送地整出去了多少钱,他自己心里也没数。他甚至放出豪言,只要生意一直好下去,他要给村上每家都买一台大彩电。别人劝他还是精细点吧,毕竟钱是个硬头货,揣在自己的兜里踏实点,可是他一句话:怕啥?银钱在世上哩!

第一个窝子挖得差不多了,彭老大又买了第二个窝子,挖下去以后,生意比上一个还要火爆,大家不得不叹服:合该他彭老大发财,谁让他人气那么旺呢!

第二个窝子又要见底了,彭老大更加野心勃勃,一口气买下了三个窝子,成了卧龙沟最大的金窝主。他再次放出豪言:只要生意就这么好下去,他要给镇上修建一个养老院,还要设一个奖学金,专门奖励考上大学的娃儿。如果别人这么说,大家会认为是胡咧咧,可是彭老大这么说,没人认为是吹牛皮。

彭老大的三个窝子机声隆隆,很快挖了下去,眼看就可以大把大把收金子了。可是有一天金管站的人突然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红头文件,说道:“彭老大啊,实在抱歉,你这三个窝子都得停了!”

彭老大吃了一惊,问道:“为啥哩?我这都是办了采矿手续的,该交的钱不也都交了吗?”

金管站的领导说:“这我们当然知道,可是省上发了红头文件,为了保护植被,涵养水源,卧龙沟所有的金矿都得停止开采!这可是上面的硬政策,我们也没有办法。”

彭老大捧着文件仔细看着,额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两只手不由得瑟瑟发抖,一屁股坐倒在床上,满眼绝望地说道:“完了,全都完了!”

三个窝子的前期投入,当时可是个天文数字。挖掘机、卷扬机、柴油机、发电机,加固用的木材、钢筋、水泥,各类大大小小的工具,给上面交的各种税费、给别人的转让费、沙娃的工钱和伙食,乱七八糟别的开支……,彭老大不仅把所有家底儿搭了进去,而且还从信用社和朋友那儿借了钱。

几乎一夜之间,彭老大就从大富翁变成了穷光蛋,不但手头没几个钱了,而且还欠了好几万的外债。如果没有这个关停的政策,他可能就成了当地首富,可是没有这个“如果”了,如今他是个穷光蛋!

之前没来得及结清的一些小账,比如米面、菜肉、柴油、零件、工具等费用,原来大家都不着急,彭老大什么时候结账都行,可是现在纷纷前来讨债了。彭老大手头仅有的钱倒腾完了,一咬牙就把指头上的戒指和屁股下的摩托车也卖了。

每天买卖一万吨沙子能赚多少钱(淘金客的故事这个村里的人)(3)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老爹常年肺心病需要吃药,儿子和女儿需要上学,没钱怎么能行?彭老大想到了去讨点外债回来,于是去找镇上开批发部的徐六,他当初为开铺子借了三千块。可是徐六一个劲儿哭穷,说是刚翻修了门面,进了货,货款都没有付清呢。彭老大觉得难为情,好像是自己向他借一样,于是讪讪地回来了。

他仔细想着该去问谁讨一点,可是想来想去,觉得大家都有困难,怎好逼着人家要钱呢?彭老大不但是个大方人,而且是个脸皮薄、面情软的人,就连问人讨债也觉得不好意思,事实上他这半辈子给别人借过钱却几乎没有讨过债。

彭大嫂抱怨说:“你看吧,当初你有几个就瞎嘚瑟,大把大把地送出去,如今没钱了,不但没个帮你的,就连借给人的也要不回来了。”

彭老大嚼了一口干馒头说:“妇道人家,你不懂,人活的人,不是钱!”

彭老大想了一夜,第二天去找了镇上的小包工头李宝,说是找点小工活儿,李宝为难道:“彭老板啊,你说你赫赫有名的彭老大,到我这儿做小工,别人还不笑话我了?可是让你干个负责的活儿吧,我这儿又庙太小,我都没事儿可干呢。”

彭老大知道这是人家不想要他,于是红着脸出来。回到家里,抽了两支旱烟卷儿,喝了两大杯浓茶,去柴房里找出两把生锈的镰刀,嚯嚯嚯一阵子磨得贼亮。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村口,加入了即将出发的麦客队伍。人们看着他背上的镰刀,诧异地问道:“彭老大,你也要去割麦子吗?”

彭老大眼睛一翻道:“怎么,不行啊?我彭老大割麦子不会比谁差,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可别嫌弃我啊。”

那人咧嘴说:“不是嫌弃你,只是觉得……这活儿不该是你干的。”

彭老大正式成为麦客一员,去山外川区,给地多的人家割麦子赚钱。他不是吹牛,割麦子也是一把好手,一个弯腰就从地这头割到那头,别人一天赚三十,他能赚四十,十来天时间,兜里也揣了好几百了。

这一天收了工,在东家吃过晚饭,彭老大和几个工友来到村口闲转,看见那里围拢了几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水沟边,一脸憔悴,眼睛红肿,看样子刚刚哭过。

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人也是麦客,但不是一般的麦客,而是开着康拜因收割机,从安徽、河南、西安、甘肃一路过来的。昨天正在割麦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发晕,从收割机摔了下来,送到医院后需要住院,但是他刚把钱寄回家里,手头没钱,在村里借了一下午还没有借到,急得哭起来了。

彭老大向那人询问了几句,伸手就要向怀里掏去,旁边的老王急了,一把将他拉到旁边,怒其不争地说道:“彭老大啊,你也不要太大方了行不行?人家是来抢我们生意的,再说他是外地人,随时开车走了,你去哪里要钱?”

彭老大想了想说:“不管怎么,人家老爹住院了,急成那个样子,能帮就帮一把。我就不信,我好心帮他,他会把我给坑了?”

他来到那人面前,从兜里掏出钱,数出仅有的五百整钱说:“你拿去用吧,不过说清楚了,等你挣够了或者家里寄钱来一定给我!”

那人喜出望外,眼里闪出泪花道:“太好了,太谢谢你了!你不用怕,我已经给家里发了电报,很快会寄钱来的!”

彭老大辛苦十多天,一下子兜里又没钱了,自己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那人的汇款啥时候到呢?如果好多天不到,自己手头的活儿干完了,需要转移别处怎么办?

好在彭老大的担心是多余的,第四天那人从城里出来,找到他干活的地上,还了五百元,塞给他一条烟,非要拉着他来到地头聊天。

原来,那人的家里来人了,接走了他的老爹。他提出来,如今剩他一个人了,经营收割机忙不过来,希望彭老大跟着他干。

彭老大说:“我不会开收割机啊,你要我有啥用?”

那人说:“你就给我搭个帮手,做个伴儿,再说这东西好开,看几天也就会了,我每天给你五十块。”

这么好的事儿,彭老大当然乐意啊,于是跟着那人干了差不多二十天。那人连没开工的雨天也没除,直接给了他一千元,临走留了个地址,说道:“明年夏收前你来安徽找我,我们继续合作,差不多能干三个月。”

这一趟麦客,彭老大赚了一千五,比别人多了五百多,而且轻松多了。第二年,他没有去安徽,是因为老爹有病,儿子快要高考了,不能出远门。但是这份情谊,他一直记在心中,多年后他专程去过安徽,和老朋友整了几天酒,不亦乐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彭老大打了两年工,应说收入也还可以,但是需要还债,起码得清利息,所以还是紧巴。偏偏儿子又太争气了,一下子考了五百多分,被南方的一所著名的医科大学录取了!

接到儿子的录取书之后,彭老大高兴得一夜睡不着,可是第二天就发起愁来。考的学校是好啊,据说将来至少能进市医院,可是学费和生活费也高啊,而且得五年!这兔崽子,你就不能考个省内的普通学校吗?

彭老大思前想后,该去问谁讨点债呢?或者问谁借点儿呢?可是想来想去,脑袋都想破了也不能确定,到底问谁能讨来或者借来。

这一天晚饭后,彭老大喝了几杯闷酒,正想着去找邻村曾经合作过的马元张个口,村里的王三突然来了。他恭贺彭老大的儿子考了好大学,要来录取通知书仔细看着,啧啧赞叹个不停。

彭老大心里有事,正想打发王三回去呢,却见王三从怀里掏出两沓钞票,郑重其事放在桌子上,说道:“彭老大,这是两千块,一千给你还账,一千算借的,娃儿考上大学,这是了不起的大事啊,我也该还个人情了。”

彭老大回不过神来,冷不丁说道:“你……哪来的钱?”

王三笑道:“看看,这不是小看人吗?这几年我种了别人不要的旱田,雨水广,收成不错,手头也积攒了几个。要说啊,当年你帮我买的那头黄牛可是起了大作用啊!”

彭老大鼻子发热道:“老王啊,我没有想到,第一个主动帮我的,竟然会是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王三说:“人啊,总得讲个良心,你彭老大帮过的人少吗?我眼下有这个能力了,就得还你这份情!”

两人聊到激动处,干脆推杯换盏起来,一不小心整掉了一瓶五十二度的烧酒。

儿子入学的大事算是解决了,彭老大很快外出打工,如今花钱路子多了,一天也不能闲着。腊月里回到家里,有一天突然来了个年轻人,竟是老孟的儿子孟奎,这小子几年都未见了,西装革履的很有些派头。

孟奎放下两瓶好酒两条好烟,和彭老大闲聊了一会儿,言归正传道:“叔啊,我这几年在工程上干得不错,现在老板支持我,让我开一个采石场,我来请你老人家去给我帮忙。”

彭老大一愣道:“采石场?我去能干个啥?”

孟奎说:“当然不会让你挖石头挖沙子了,你去搞管理,主要负责沙石的加工和装车运输,你主内我主外。”

彭老大疑惑道:“孟奎啊,你咋就想到叔了?叔这几年就会割麦子打小工,别的啥都不会了。”

孟奎说:“叔啊,要说嘛,想干这活儿的人多了,老总还推荐他妹夫呢,但我一开始想到的就是你。当初我高中毕业,找了个媳妇人家嫌房子破,借个钱别人说我是个没出息的书呆子,怕是还不上没人敢给借,只有你借了我两千块,到现在我都没还呢!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了,我怎么能不报答你呢?再说了,我也不是韩信乱点兵,而是相信你的能力,当年能同时管理三个金窝子,一般人是没那个能力的!”

彭老大眼圈发热道:“那就好啊!看来我当年也没有白干。”

孟奎说:“那当然了!叔,那就这样说定了,过完年我们就出发。不过啊叔,到时候你可不要太大方了,不要把矿上的砂石白白送人了。”

彭老大气恼道:“滚犊子!挖苦你叔是不?”

彭老大没有想到,当初没人看得起的孟奎,这几年真是出息了。他原来的老板有一家规模很大的建筑公司,采石场的砂石供不应求。彭老大也没有辜负孟奎的信任,把采石场管理得井井有条,到了年底,孟奎累计给他发了六万多的工资。

彭老大在孟奎的采石场干了几年,不但还清了债务,儿女的学费不用发愁,而且生活迅速改善了,成了村里数得着的富裕户。

儿子毕业后,分配进了兰州的一家大医院,如今早已是主治医师。女儿也很争气,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商学院,毕业后进了西安的一家计算机公司。

说起女儿的就业和婚姻,也是一个很有戏剧性的故事。她大学毕业后,已经不包分配了,找了几家单位都不满意。后来竟然有个人找上门来,说是可以去他的公司干,一起创业。你猜这个人是谁呢?就是村里蔡三婶的儿子蔡福生!

那小子财院毕业后,竟然放弃了统一分配的财政局工作,自己选择了西安的一家计算机公司。后来被派驻北京干了两年,回来后自己开了家公司,主要搞软件开发。女儿去西安看过之后,十分满意,跟蔡福生一起创业去了,没想到这一去,两个人谈起了恋爱。

如今他们的公司已经颇具规模了,员工二十多个,都是本科以上学历,女儿是董事长,女婿是总经理。彭老大没有想到,当初资助的学生娃,竟然是自己的女婿!

后来彭老大回到村里,和老婆一起服侍两位老人,直到他们先后安然升天。二老的丧事都办得很隆重,村里的人都来帮忙,只因为彭老大的人气在那儿。

再后来彭老大夫妇都去了兰州城,生活在儿子身边。当时他六十多了,却还是闲不住,经过考察之后,开了一家中式快餐馆,主要供应排挡和面食。他的餐馆很快火爆起来,一到饭点就会顾客盈门,你说为啥原因呢?只因为他是个大方人,饭菜分量足,肉片儿多,免费添加米和面,吃多少都行。

现在的彭老大早已是彭大爷了,每年还要回老家转转,带点礼品,看望一下老乡亲、老朋友。他说他这一辈子够本儿了,唯一的遗憾是,当初吹了个大牛皮,却没有给家乡修个敬老院,没有设立一个“彭老大”奖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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