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王击凡
“其实，我是‘直播原始人’吧？”在4月17日的“陪你”TME live中，刘若英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了这么一句。
按照官方说法，“陪你”是刘若英首次在多平台进行线上直播的Live音乐会。而作为一名向来走知性文青路线的女明星，刘若英平时亦甚少涉足某音、某红书等直播软件。直播对刘若英和她的粉丝而言，仿佛都是一件无比新鲜的事。
只是，刘若英在直播间隙一边翻看网友留言时，竟然看到了好友郭子（郭蘅忻）的名字。她才突然想起，原来在将近二十年前，郭子就曾经以演唱会导演的身份，给她策划过一次在当时的华语乐坛还相当前卫的“线上音乐会”。
永远“我敢”的刘若英
所以，早在互联网尚未全面普及的古早年代，刘若英的演唱会，就已经比其他歌手领先一步，在网上大玩“直播”了。这也是刘若英之所以用“直播原始人”来调侃自己的原因，无论在什么范畴，她好像永远都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原始人”。
可以说，自1995年出道以来，演艺圈几乎就没有刘若英未曾尝试过的岗位。她从滚石的幕后工作人员做起，演戏方面拿过国际影后，作为歌手也收获了无数脍炙人口的金曲，至于新晋导演的身份，更让她坐稳了华语女导演的首席票房宝座。
跨界是网络时代的大势所趋，但大概没有艺人能像刘若英这样，穿梭在不同的界别之间游刃有余，把跨界玩出自己的一套心得，甚至玩出一门学问来。归根结底，那是潜藏在刘若英心底，愿意去探究一切世间万物的“好奇心”。
黄韵玲这段是大泪点！
对刘若英来说，直播当然也是一种新的跨界。于是，在“陪你”的Live直播现场，我们又一次见证了刘若英那旺盛的好奇心。她对每个关于直播的新鲜细节都兴奋不已，这大概也是刘若英得以成为一名好导演、好演员、好歌手的关键吧！
当每个人都能成为直播播主的时候，直播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新奇事了。刘若英反而想要利用直播这个介质，去实现一些新的想法：“如果我们要做直播，那一定不是跟大家Say Hello、唱一下歌就完事了，我要做很不一样的直播。”
比起那些制式化的直播音乐会，刘若英过往的导演经验，可以说是为这场“陪你”大大加分了。现场播放李剑青教导唱歌的微信语音，以及黄韵玲钢琴弹奏《后来的我们》电影歌曲《爱了很久的朋友》的视频片段，都是刘若英突发奇想的神来之笔。
让影迷非常有感觉的内湾大戏院
吉他手身旁就是《美丽在唱歌》电影海报
正因为刘若英不止是歌手，还是演员、导演，在为“陪你”设计演唱会概念时，音乐总监陈建骐就决定要找一个非传统的演唱会场地来举办。最终，“陪你”选在了颇有历史感的内湾大戏院进行直播，以配合奶茶的电影人身份。
如果你有留意的话，在“陪你”的Live现场，主办方还在电影院的每个角落，精心安排了刘若英主演的经典电影海报：《美丽在唱歌》《全城热恋》《天下无贼》《绑架》……陪伴你长大的奶茶电影，就是属于“陪你”的小彩蛋。
作为一名活在镁光灯下的明星，刘若英这些年来的演艺生涯，其实一直都在向公众从不间断地“直播”着。无论是关于“风筝”的传说、“成全”的八卦、“似水年华”的流言，还是她那神秘色彩浓厚的钟姓夫家，都是网友津津乐道的谈资。
从1994到2020
所以，刘若英并不害怕直播。早在连互联网都还没有出现的上世纪90年代，她就已经勇敢地走上人潮熙攘的台北街头，在电影院林立的西门町，开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直播”：没有NG没有台本，也不能重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直播”。
演《少女小渔》时，刘若英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路人也不太认识她。每天傍晚六点，刘若英都会准时搬着一个木头箱子作为舞台，宣传她的首部电影与首张唱片。刘若英甚至还记得，自己当时站在木箱上，唱主题曲《决定》吸引观众买票的青涩样子。
刘若英形容，那就是一种类似“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无畏无惧，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怕。离《少女小渔》上映的1995年，已经相隔有二十五年了，但刘若英竟然在一场直播的Live音乐会里，重新拾回了久违的这一份珍贵感觉。
从1995年西门町街头，站在小木箱上唱《决定》的刘若英；到2020年在我们每个人的手机屏幕里，直播唱完了一整场“陪你”线上Live的刘若英，她的舞台始终在这里。而舞台外的一切，仿佛像是经历了又一个轮回。
可能是最能体会幕后心情的艺人？
不少人都听说过，刘若英在出道发片之前，曾经在滚石唱片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制作助理。但很多人或许不太了解的是，制作助理到底是要干些什么的呢？正确答案是：任何跟唱片制作有关的事情，身为制作助理的刘若英，都得亲力亲为地去做。
同为制作助理的刘若英、金城武，在工作室轮流洗厕所的段子，至今已经传为美谈。假若当年卫生间那一张值日表有被保留下来的话，我们会见到密密麻麻都是“刘若英”“金城武”的亲笔签名（兴许后面还附有老板检查卫生状况时的评语）。
而在“陪你”Live直播时，刘若英还提到了当年在滚石做制作助理时的有趣见闻。当她半夜在唱片公司加班、逐张包装新鲜出炉的CD时，突然有个跟唱片封面上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飘”进了办公室，定睛一看才发现：喔，原来是气场满满的张艾嘉！
这是平时看不到的幕后隐藏版画面！
正因为亲身体验过当幕后的辛苦，所以刘若英可能是最懂得幕后工作人员苦况的幕前艺人。这一次的“陪你”直播音乐会，刘若英除了想用音乐来陪伴歌迷度过低潮，她还希望能向陪伴她多年的幕后工作人员，说一声真诚的“谢谢”。
亦因如此，“陪你”的整个Rundown跟我们平时看的演唱会，几乎是反过来的。演唱会的头半个小时，不是劲歌热舞，也不是连场K歌，反而是刘若英以主持人的身份，游走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之间，带出“尊重幕后工作人员”的重要信息。
“我自己是从幕后出身的，我对幕后的工作人员有非常深的感情。有时候，我甚至会忘记自己其实是一个艺人。”所以，整个“陪你”Live的第一首歌，就是由全体乐手老师演奏的《后来》，刘若英并未现身，而是把镜头留给了台上的每一位音乐人。
喜欢看奶茶采访建骐
是的，所有演唱会散场之后，几乎没有人会认真留意，字幕上那一长串的工作人员名单。而每次歌手的致谢环节，反而变成了最多观众上厕所的垃圾时段。看一场演唱会，大家的焦点往往只聚焦在艺人身上，却忽略了那些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工作人员。
对我来说，“陪你”就好比是一次从前台到后台的大型演唱会科普。那些我们平常很难有机会了解的特殊岗位，像导播、音控、灯光、和声等，刘若英都为他们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这些很少公开露面的幕后功臣，也有机会亲自接受直播观众的掌声。
其中一位让我印象深刻的幕后人员，是不善言辞的灯光师。因为“陪你”的场地选在了非常古旧的老戏院内，所以在灯光方面，灯光师也特意舍弃了大型演唱会上有移动吊臂的那种镭射灯，而是选择了六十多盏“不会动的灯”，以配合现场的氛围。
刘若英采访灯光老师
像灯光这样微乎其微的细微末节，如果不是刘若英专门让灯光师讲出来，或者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观众忽视掉了。而其实，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唱会，靠的正是每一个幕后工作人员，都能用心地打磨好每一个小细节，才能最终得以成就的。
刘若英说：“我一直是‘被看见’的那个人，但演唱会的每个部门都很重要，他们总是会在最被忽略、最不被发现的时候，给我很多情感上的力量。”这也是她之所以要把“陪你”的半小时开场，全部留给幕后工作人员的原因所在。
更令人意外的是，刘若英并没有因为这只是一场线上直播，就放松了制作上的严谨要求。除了把原本“飞行日”巡演的小巨蛋班底全部搬到现场之外，刘若英甚至还额外加码：演唱会只有五台导播监控设备，而“陪你”直播竟然有七台之多！
在Jeanie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于是，在“陪你”小小的直播现场，你甚至会见到比平时台北小巨蛋演唱会人数更多一倍的幕后工作人员。刘若英也丝毫不介意把这种“忙乱中自带秩序”的幕后秘辛，大方袒露给直播观众收看（作为一名爱看幕后花絮的歌迷，我表示真的赚到了）。
在年轻又认真的演唱会执行企划Jeanie身上，刘若英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当刘若英带着摄影师找到Jeanie要访问她的时候，她正在给舞台阶梯贴上示意贴纸，并一丝不苟地用纸巾把每级楼梯都擦得干干净净，因为“镜头可能会带到啊”。
每次收到Jeanie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歌单与歌词，刘若英都会非常感慨：“Jeanie的工作，我以前也做过。订便当、Cue艺人、跟化妆师发型师使眼色，甚至24小时接收艺人很多无理的要求……作为一名幕后，抗压能力要很厉害，心脏也要足够强大。”
小芬姐讲到落泪
为刘若英担任和音的马毓芬老师，也是跟她多年来一直合作无间的制作人。平时总是以冷静形象示人的小芬姐，竟然难得在“陪你”Live现场潸然泪下：“谢谢奶茶，这是我们所有人一辈子从来没有过的表演方式，感觉好像重新找回了热情……”
在演出开始前，马毓芬也在楼道里向刘若英表达了类似的感慨。因为疫情的关系，原定的演唱会巡演几乎全部取消，原本欣欣向荣的华语乐坛，也陷入了某种失序状态。不少靠巡演维生的乐手老师手停口停，甚至有乐器技术人员不得不转行去卖烤肠。
马毓芬说，“陪你”是自疫情开始以来，她接到的第一个真正的Live表演项目。在现场工作时，小芬姐甚至还开心激动得“有一点想哭”，那是一群音乐人齐心协力地，想要把一场演唱会做好的久违感觉。
同为音乐人的刘若英，当然也很能明白马毓芬此刻的百感交集，这是华语音乐圈正共同面对的一个世纪难题。刘若英原定于春季启动的全新“飞行日”全球巡回演唱会，也暂时搁浅了下来，至于何时重启，还是未知之数。
“陪你”是一群人的集体功劳
尽管刘若英开玩笑说“之所以大家都在，是因为都没有事做”，但在内心深处，刘若英也很为同业的现状感到焦虑。“演唱会都取消了，我很替大家担心。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假如还能继续做自己相信、坚持、喜欢的事，真是何其有幸的感觉。”
最初开始组织大家走出房间、到练团室来练团，连刘若英自己也不太搞得清楚，这群人最后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练。毕竟，演唱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而线上直播Live当时还未被提上议事日程……刘若英只是一心想着：先动起来，做点什么吧。
当刘若英提出想要租一个练团室时，很多人都觉得她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因为疫情期间，根本没有人要来练团。然而，正是因为有了刘若英第一步的无心插柳，才慢慢发展出“陪你”这个线上Live最终的完整脉络。
刘若英觉得练团最开心
现在回想起来，刘若英或许是把练团这件事，当成了某种情绪的宣泄出口。无论是对受困于疫情、暂无工作的一众音乐圈从业朋友，还是对演唱会被取消的她本人来说，回归基本步、只唱想唱的歌的这种“练团”，反而变得更加纯粹自在。
所以，在“陪你”的歌单里，刘若英几乎没有选自己的歌，她挑的都是别人的歌。这些歌曾经陪伴刘若英长大，也陪着她经历了人生中很多的高低起跌，每一次去KTV她都会点来唱，就像她当年写过的那本畅销书《一个人的KTV》一样。
然而，唱线上直播的Live音乐会，跟兴之所至地唱KTV，到底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如何把一首带着其他歌手个人风格烙印的歌，演绎成属于刘若英的全新版本？这就是刘若英这一次为“陪你”Live练团时的考量重点。
“在这个世界……”
像蔡蓝钦的《这个世界》、陈奕迅的《Shall We Talk》，以及李剑青写的高难度作品《找到你》，都是刘若英让人意外的惊喜选曲。她甚至还特意唱了独立乐团“那我懂你意思了”的《所以我停下来》，来昭示自己骨子里的“摇滚魂”。
看完“陪你”，不少歌迷都对刘若英升级换代的新唱法感到非常新鲜。以前她唱《很爱很爱你》时那一种“直愣愣”的演唱方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能代入情绪、更细微入骨的歌手刘若英2.0。
“要唱得很气音，不要那么地‘直愣愣’，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也是很难控制的。就好像，没有表演痕迹的表演，才是最难的表演，憋在那里不动其实是最难的。这其实也是我最近一直在学的东西。”
始终抱持着学习者的心态
除了学习如何更好地运用气声，刘若英在学习的，还有很多：学习录音、学习剪辑……她几乎把自己最近所学到的新东西，都全部运用在这次的“陪你”Live当中。或者可以这样说，“陪你”就像是“学习者”刘若英的一场学习成果发表会。
刘若英始终保持着一个“学习者”的姿态，而初为人母的她，也在学着如何当一个好母亲。我们爱她一辈子孤单的单身情歌，也爱她敢在爱人怀抱里孤独的宣言，却很少听到她以母亲身份唱一首歌。所以，当她在直播里唱《派对动物》给儿子听，全网都沸腾了。
或许，当妈妈就是跟孩子互相学习、教学相长的成长过程。看到充满了求知欲的孩子，妈妈也会更愿意打开自己的心，去学习更多以往不了解的东西。所以，刘若英决定了要跟孩子一起，跟鼓手老师学习打架子鼓（她甚至还许诺，下次演唱会要表演打鼓！！）。
《妈妈》让刘若英为之动容
成为母亲后，刘若英对于跟孩子有关的议题，总是格外善感又敏感。这也促使着她在“陪你”Live上，特意选唱了师妹白安的一首《妈妈》。跟白安年少气盛的版本不同的是，刘若英把自己当妈之后的真实心路历程，也融进了这一版的演绎当中。
在演唱《妈妈》时，刘若英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断加速，甚至还一度哽咽得唱不下去。刘若英被歌词里的那句“多想听见你说，人生没有那么难”彻底打动了，这正是每个母亲应该对孩子灌输的乐观思想。偏偏，她却天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最开始我当然是有一点不以为然的，‘骗子，人生当然很难’！但我最近才慢慢了解到，正因为很难，我才需要不断告诉我的孩子，人生真的没有那么难。那是一种期许，我期盼所有孩子都能无忧无虑地荡秋千、踢足球，一直都可以很美好。”
和建骐一起唱《快乐天堂》
为了孩子、试着学习着去相信“人生没有那么难”，这对过往凡事大都抱持悲观态度的刘若英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转换与挑战：“我并不是一个很正能量的人，我写微博鼓励大家的话，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说给我自己听的。”
即使身处在最坏的时代，也要以最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这就是刘若英在这个当下所学习到的功课。“难道你要一直去传递不美好吗？虽然有时候我也不确定，我们是不是能给孩子一个《快乐天堂》，但我们还是要继续，每一天都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
刘若英又提起了张艾嘉，情同母女的师傅，当然是影响她最大的人：“张姐影响了我对很多事的观念，有时候要做一个决定的时候，我会去想假如是她的话，她会做什么决定，她又会怎么想。她教会我思考的是，最后我们在这个世界会留下什么。”
吃苦，让人生有故事可讲
大提琴手刘涵当年在法国背着大提琴来回步行十二个小时、只为了一场音乐考试的故事，也给刘若英提供了新的动力。“其实，当时你觉得很苦的事情，回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正因为这些事，你的人生才有故事可讲啊！”
刘若英希望，大家都能很快地回到以往的日常生活中，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届时，当我们回想起2020年的4月17日，我们曾经因为一场名为“陪你”的线上直播Live音乐会，如此深情地陪伴过彼此，那就已经很足够了。
“陪你”Live中的《陪着你》（魏如萱原唱），可能正是刘若英最想要表达的主旨：“在你设定的世界，规矩就是斑马线，很多人站在那边，却很难走到对面！”当我们愿意试着走出自我封闭的设限，或许才有机会接收到来自他人的温暖。
“可能我，唱着自己的人生”
“其实我曾经对直播是有点恐惧的，我一直觉得直播的人很勇敢，你怎么能够确定，你不会说错话，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刘若英很喜欢自己因为直播、而紧张得“浑身是汗”的那个状态，她感觉终于找回了继续往前冲的生猛劲儿。
即使她已经开始看不太清楚提词器上的歌词了，即使当年录《少女小渔》的丽风录音室已经关门大吉了……但奶茶还在继续唱着，也在继续学习和自己的生命讲和。所谓的“直播”、所谓的Live Recording，就是不能停下往前走的脚步啊。
在“陪你”Live里，出道接近三十年的刘若英，把吴青峰《歌颂者》里的一句歌词，悄悄地改成了专属于自己的版本：“三十年过去了，我还在这唱着！”这就是继续顺应着生命唱下去的“学习者”刘若英，也是陪伴我们长大、再陪你一起变老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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