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育“十全十美的孩子”与做“尽心尽力的母亲”之间，蔡颖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她希望在培养出一个有趣的孩子之前，想先做一个有趣的母亲。
书旂，这个礼拜起，
你的小小手也许不再去触摸琴键，
但是妈妈仍然要牵着它们，
和你一起去探索不同的领域和新的乐趣。
书旂参加一个星期一次的课外活动的那天，必须搭第二班校车回家；那班校车不像第一班校车那样挨家挨户把小孩送到家门口，所以我必须到指定地点去接她。通常我会带一本书早点到，等校车也等我的小小孩被跟车的工作人员叫醒，睡眼惺忪地下车来，我们会手牵着手，穿过中央百货公司慢慢走回家。经过超级市场时，书旂会去菲儿太太的饼干柜拿试吃的饼干；两小片，一片给自己，另一片给每天都躺在超市门口的大狗。
牵着她的小手走这段路的时候，我心里总有很多的感触，眷恋这软软的手还依依握在我的手里，也一次次感觉到她叽叽喳喳的话语愈来愈成熟，再过一些时日，她会像现在的姐姐，不再需要人家接送，等到她的身高渐渐超过我的时候，牵手已不再适合，我们会改成手臂挽着手臂吧。她每天放学时还会热情地拥抱亲吻我，然后用甜甜的声音说“爱你”吗？我紧一紧手中的小手，不禁想到飞逝的时光。
这一段时间，我心里正在挣扎着要不要停掉书旂的钢琴课。她一点都不喜欢钢琴，却在我们的恩威并施下学了两年。前几天，她突然很懊恼地问了一句：“是谁发明钢琴的？为什么要发明这种乐器？”
丈夫与我都从小学琴，对我们来说，孩子会弹琴不是梦想的寄托，而是“理所当然”，然而这理所当然认真想起来也并不公平。书旂最擅长也最爱的是绘画，她不管到哪里，小朋友都围着她，要她画画。学校老师用“超群”形容她的艺术气息，他们认为她的父母当中应该至少有一个人是画家。
这个孩子只要一坐上钢琴椅，就完全像另一个人！她平常好乖、好甜，但是一到上钢琴课的时间，她就用“时间战术”和俄籍的老师拖延。爸爸生气了，和她两个关在房间里好好地谈。
我进去时，只见她泪流满面，我说：“你不负责，爸爸生气骂人了吧！”她委屈地啜泣着说：“可是骂人也可以温柔一点呀！”
爸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温柔就不叫骂了！”但这对书旂来说是很难理解的，她的世界温和美好，整天笑嘻嘻。
记得更小的时候，有一次她耍赖，爸爸佯装要打她手心，拿的是一只粉蓝色的玩具球杆，书旂的反应竟是含着泪水伸出手道：“我比较想用粉红色的打！”
我们也曾要她罚站，怎么说都无法使她双腿并拢站挺，耐下心来问她，她才一脸委屈地说：“那样不好看。”我直觉这个孩子从小有自己独特的眼光，或许我们该给她更多的空间。
回想书旂的成长，这两年来，我不禁自问：
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真正面对过她不喜欢弹琴的事实？
我是不是根本就当它是一个失败而不愿意面对它？
我是不是认为有美术天分的孩子，就理所当然该有音乐才情？
我是不是在无意中评断会画画其实不如会弹琴？
整理完自己的想法后，我问爸爸会不会遗憾孩子停掉钢琴课，他说：“不会，这并不代表她这一辈子都不再有机会重新来过。”我也想起书旂对音乐的天赋也许不在于弹奏乐器，而是另一种欣赏。她好喜欢读音乐家的生平，也喜欢听作曲家写曲的背景故事。如果她在当中得到有关音乐的快乐，我为什么要只介意她不会弹琴这回事？于是我们决定停掉钢琴课，不把这件事与恒心毅力相提并论。
这篇记录我把它留在计算机档案里，希望书旂长大之后再看，我要对她说——书旂，这个礼拜起，你的小小手也许不再去触摸琴键，但是妈妈仍然要牵着它们，和你一起去探索不同的领域和新的乐趣。让我们手牵着手，牵着手的我们可以慢慢地走。也想告诉你，妈妈真的很羡慕你左手拿着笔可以画出任何东西的能力。
我爱你！我的小小艺术家。
编辑/梦芩 文/蔡颖卿（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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