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白鼠，正在实验室例行接受人类的电击实验。它的面前是一红一绿两个按钮。被一顿乱电之后，它自言自语道：“我选这个，滋滋的电我，我选那个，还是滋滋的电我。如果我两个都选呢？”
它也许在那一瞬间折服于自己苦中作乐的才华。然而，它再一次被电击，痛得倒在了地上。而这种被电的场景，在它的鼠生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这只小鼠名叫菲尔，它甚至都不知道它每天所经历的，是人类施加给它的电击实验，而只是和他的好友迈克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人类）还是让我做那个按钮实验，每次都很疼。洗个澡庆祝一下，周末啦。”每天被虐，却习惯着这种生活，自己寻找快乐。一种残酷的黑色幽默。
这个场景来自HBO推出的成人动画讽刺喜剧《纽约屁民》（Animals）。动画以生活在纽约的小动物们为主题，可笑又辛酸。而每集出现的不同小动物，主角名字都是菲尔（Phil）和迈克（Mike）。事实上，这是这部动画的两位导演的名字，但这个设置，也会让人感觉到似乎这些小动物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本身。
第一集的故事，围绕一只直到死前才破处的小鼠。小鼠们在party上关于“生个宝宝”的对话，对情欲有十分直接露骨的表达，略显重口味，一部分观众也许会不太想追下去，因为在剧情的开始，动物的生活似乎只有吃饭和爱欲。
但接下去，就会发现这部动画并不只是可有可无打发时间的色情笑话。看似小动物的蠢萌和荒谬生活，实则指涉的是在纽约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中，用尽全力努力生活的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它涉及到了群体差异、阶层、LGBTQ，乃至gangster的兄弟情感等等社会议题。这些小动物的无奈和悲剧，也是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无奈和悲剧。
养尊处优的家养小狗，被放到了流浪狗的聚集地“狗公园”，他与众不同，挑战这里的狗江湖规矩，最后解放了群狗。傍晚被主人带回家时，群狗举起狗爪送别的呼叫声，像是胜利的号角，给荒谬的小故事加上了一个辉煌的结尾。
性别认知错位的雄性鸽子，醒来后发现身旁有一个白色的圆东西。它认为这是自己下的蛋，而关于圆东西上到处都是的小坑，它认为是由于自己的酒窝遗传给了蛋。在这种认知之下，它发生和制造了一连串令人哭笑不得的滑稽故事，直到它发现那个蛋其实是纽约市长打飞的一个高尔夫球。
不食猫间烟火的小猫，在哥哥被敌方帮派的猫大佬干掉之后，奋发图强，代替哥哥成为新的大佬。敌猫聘用有多重身份的间谍猫，使用一个地盘作为圈套。最后双方大佬在火并时同归于尽。然而，它们用尽全力抢夺的所谓地盘，只是人类的垃圾场。
小动物或伟大或滑稽或辛酸的故事的背后，是更深层次的权力关系。正如现实生活中的小人物，看似自由，实则被社会结构中各种各样的权力阶层在操控一样。在动画中，无论是电击小鼠的人、狗的主人、腐败的纽约市长、还是流浪猫的归宿，都能够影响甚至掌控这些小动物的生活。而不管是小动物还是普通人，他们的行为都不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还难以逃脱所属的社会群体和阶层限制。
小动物也曾希望打破牢笼，上演过“飞越疯人院”的戏码。然而，它们所能做的终究是有限的。而这一点，正契合了布迪厄的社会学理论：“各个社会成员及社会阶级，尽管有他们各自不同的生存心态，但他们自身并不是依据纯主观的意志或意愿去发挥他们的生存心态的。这些社会成员，毋宁是依据整个社会的力量结构及其走向，在他们的不知不觉中，按照他们的生存心态而行动，并由此调节他们自身同他人的关系。”它们想打破现状的结果，往往看似逃离了束缚，实际上还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力量在掌控。
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状态，又何尝不是如此？
看起来这部剧每一集的结尾好像都会有一个比较积极的结论，但整部剧还是很“丧”的那种情调，这种感觉渗透在黑色幽默之中，让人同情让人笑，让人辛酸让人哭，更准确地说，是哭笑不得。就连梦想和现实的生猛对抗也十分滑稽。
截至今年播出的第二季，这个故事的最后是，作为权利阶层的人类自己制造的病毒毁灭了纽约，也毁灭了人类。而小动物们在懵懂中，仿佛觉得纽约终于成为了它们的，比如准备去加利福尼亚上动画学院的小鼠迈克，终于不用再远赴他乡，而可以在被毁灭的纽约的废墟上，和学业不佳的叛逆好基友菲尔一起开创“新事业”了。
和这些小动物一样，对于生活在大都市的普通人来说，光鲜很多时候也只是表面，生活往往在我们不能控制的情况下被撕得稀巴烂。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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