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牙婆子拐卖千金小姐(通房丫鬟腹怀嫡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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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禾是被贺府老仆捆了手脚扔到贺玉清床上的。

在那之前,拜了菩萨,沐了香浴,披了件快透光了的青萝色薄纱裙。

在那之后,躺在床上,等着此间主人。

那人也来得快,步伐却不似从前沉稳,就着削瘦如竹的身子和苍白无力的面容,衬得他越发弱不禁风。

老仆恭恭敬敬行礼,那人却一点余光都懒得施舍,只停在门口,目光所至全是不远处那个捆成粽子般还要挣扎不停的人儿。

八年过去,当年奶声奶气的小女娃早已亭亭玉立,身上该长肉的地方一处也没落下,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从若隐若现的青萝色薄纱中窥见一丝端倪。

下一刻,移开目光,冷声呵斥道,“出去。”

老仆连忙带着其余下人退到屋外,顺道将门给锁上,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像个雕塑一样守在门口。

秋禾听着门外的动静,心一点点下沉。

直到贺玉清朝她走来,才稍稍回过神,“公子……”

她知道今晚躲不过的,却还是对贺玉清抱有几分期待,贺玉清自幼对她不喜,又最是洁身自好,想来不会碰她。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次好似并不如她所愿。

贺玉清解开绑着秋禾的绳子后,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看不到眼底是何神色,只闻声音喑哑而低沉,“张嬷嬷此刻还守在门外,我们……瞒不过去的。”

秋禾的心直接沉到谷底。

是啊,瞒不住的。

就算曾经瞒住过,也是纸不包住火,才会有今日这番似曾相识的场景。

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府中明明那么多下人,为何贺玉清的通房丫鬟必须是她,为何他说过不碰自己却是要食言,为何他心里装着别人却还能面不改色与她行男女之欢?

她想不明白,也不欲细想。

只知道自己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贺玉清不应该这样对他。

心里那股子不甘化为怨气,她一口狠狠咬在贺玉清肩膀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至嘴角,混着鲜血,是一股又腥又咸的味道。

“你说过不碰我的。”

她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兽,绝望到嘶哑,有气无力,却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妄图激起贺玉清对她哪怕一丁点的愧疚。

然而贺玉清只是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很久吧,昏昏沉沉之间,秋禾好似听到了贺玉清压抑至极的声音,却是不知说了什么……

2

秋禾是八岁那年入的贺府。

那时候贺玉清十岁,仅比秋禾大两岁。

因身子出奇瘦弱,像是只有一副骨架子在里面强撑着,加之脸色苍白,衬得整个人都是灰败的,也不显得有多高。

去水云阁的路上,张嬷嬷一直在说贺府的公子如何娇贵,如何磕碰不得,叫秋禾过去后千万要小心伺候,以至于见到真人时,秋禾觉得张嬷嬷的话多多少少掺了假。

贺府公子要真是娇贵,岂会是那般瘦骨嶙峋的模样?贺府要真把贺玉清捧在手心里,为何他浑身上下半点生气也无?

明明是春风得意少年时,那双眸子却似历尽沧桑之后的一片荒芜,就连水云阁外站满了的守卫,也不像是出于关心的保护,更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监视。

许是秋禾目光过于放肆,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的少年到底是有了些反应,稍稍偏过头看向门口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他的声音跟人一样,斯斯文文的,带点儿冷漠。

张嬷嬷像是没听到一般,将秋禾推进门内赔着笑道:“这是夫人特意为公子买回来的玩伴,公子若是不喜大可遣去,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要去那些个腌臜之地了。”

秋禾虽然只有八岁,但来的路上张嬷嬷一再跟她强调要她务必留在水云阁,当即二话不说跑到贺玉清跟前跪下,“奴婢无处可去,求公子好心收留。”

贺玉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轻嗤一声,“好心?收留?”

“公子,夫人那边还等着老奴回复,老奴先行告退。”

张嬷嬷适时打断贺玉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下,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秋禾与贺玉清四目相对。

贺玉清没有要搭理秋禾的意思,秋禾便一直跪着,只是方才跪得急不小心磕到了膝盖,又疼又痒。

见贺玉清端坐于桌案前发愣,没注意到自己,秋禾悄悄伸手揉膝盖,谁知贺玉清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转过头看她,“我不喜身旁有丫鬟伺候,往后离我远些。”

秋禾心下一喜,公子这是留下她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贺玉清斥道:“现在滚出去,我看着心烦。”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多多少少有点脾气,秋禾也不往心里去,只是刚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来,回过头小心翼翼问:“公子还未给奴婢赐名……”

贺玉清看也不看她一眼,“原来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不关心一个丫鬟叫什么,索性天塌了也跟他没关系,只是没想到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糯糯的,奶声奶气道:“奴婢以前叫秋禾,以后也叫秋禾,谢公子赐名。”

贺玉清勾了勾唇角,眼底尽是嘲讽,也不知嘲的是谁讽的又是谁。

就这样,秋禾留在了水云阁,一留便是整整八年。

在这八年里,已然懂得如何与贺玉清相处,也懂得他的一切喜恶。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练字,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非要用掉小半块墨条才作数,兴致好时,还会教秋禾写几个字。

他似乎失去过很重要的人,清明祭扫总是一个人外出,不许秋禾跟着,回来路上又顺手给秋禾带些新奇小玩意儿。

他不喜欢跟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衣服,都要用香熏上半个时辰才肯罢休。

明明是男儿身,却不肯露出一丁点皮肤,除了脸和手,时刻裹得严严实实,夏日也是如此,不惧炎热。

也不喜欢说话,往往是听得多说得少。

这个说的人自然是秋禾。

因为身体缘故,贺玉清很少踏出过贺府大门,也很少见过府外风景,秋禾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还买了一只鹦鹉给他解闷,只可惜鹦鹉没活几个月就死了。

后来,又为他求了一道平安符。

贺府曾请人给贺玉清算过命,说他活不过十九。

眼见还有一年活头,秋禾也不知怎么了,听说护国寺平安符很灵,愣是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当成香火钱捐出,在寺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换来一道高僧开过光的平安符。

好似这样,贺玉清真能平平安安的。

可她刚把东西放到贺玉清枕头底下,次日就在另一个外院丫鬟腰间看到了那道她费了老大劲儿才求来的平安符。

她没质问贺玉清为什么要把自己送的平安符另送旁人,只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做个安分守己的丫鬟,以为这样,到了年龄贺府自会还她自由身。

没过多久,夫人却把她唤到正堂,问她愿不愿意做贺玉清的通房丫鬟。

若是以前,自是愿意。

也不知何时起,秋禾对那个冷淡的少年渐渐动了心,是在教她写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在听她讲外面的奇闻轶事的时候?

她不清楚,只知在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平安符挂在另一人腰间时,对贺玉清暧昧不清的情愫瞬间躲得无影无踪。

褪去丫鬟的身份不说,她也只是个普通少女,也曾幻想过一生一世,如今倾慕之人心里装着别人,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不想做那横亘在鸳鸯之间的棒槌。

然而真正让秋禾下定决心的,却是贺玉清那番拒绝的话语。

3

秋禾前脚去正堂,贺玉清后脚就赶了过来,还刚好卡着点,听到夫人问秋禾愿不愿意做他的通房丫鬟。

秋禾一时出神,没有回话。

贺玉清却是二话不说走上前,冷着眉眼,拒绝得十分干脆,“母亲,你知我从小就不喜这丫头,通房一事,我不答应。”

秋禾猛地回神,看着身旁那道站得笔直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涩。

贺玉清心里果然是没有她的,不然为何要拒绝?

她握紧了袖中双拳,深吸一口气直视高座上夫人的目光,掷地有声道:“奴婢不愿做公子的通房丫鬟,还望夫人三思。”

在贺玉清闯入正堂的时候,夫人脸色便有些不好,见秋禾也不识抬举,当即冷了脸色斥道:“当不当通房丫鬟由不得你哼!张花,赶紧把人给我带下去,今晚他们必须圆房!”

秋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膀大腰圆的张麽麽拽走。

而后拜了个观音菩萨,沐了个香汤浴,穿了件不如不穿的薄纱裙,捆了手脚扔到贺玉清床上。

婆子们忙完离开的那一瞬间,秋禾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身上穿了件什么衣服心里比谁都清楚,更是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落入贺玉清眼中有多么不堪。

公子那般爱干净的人,怎会容忍自己这副模样躺在他的床上?

可也无奈,那些个婆子生怕她会缩骨功一般,将她捆得严严实实,就连翻身这种简单动作也不能完成。

还是门外传来脚步声,秋禾才停下挣扎,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来人自然是贺玉清,推门而入,再顺手将门关上。

慢慢朝秋禾走去,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秋禾心上,惹得她忑忐不安又带着些期待,想退却又有些不舍。

而他始终置身事外,解开秋禾身上的绳子便移开目光,云淡风轻道:“母亲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对你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秋禾心里一颤,有些酸涩。

却不甘示弱,掷地有声道:“奴婢对公子,亦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贺玉清动作一顿,不知脸上神色如何,只闻声音有些冷淡疏离。

“如此,再好不过。”

如此,再好不过……

秋禾咬紧下唇,抱住双膝,蜷缩在床角。

外面是否有人关注屋里的动静她不关心,如何渡过今晚她也不关心,只知自己穿着衣衫,动都不敢动一下。

下一瞬,一件松香衣衫兜头罩来。

秋禾下意识接住,回过神才发现那是贺玉清的外衫,不待她开口,贺玉清的声音又传入耳中,“衣服穿好了过来摇床,我体弱,气力不足,需你摇上半刻钟。”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秋禾当即应了一声,蹲在床边晃床腿。

不一会儿,独属于木架子嘎吱嘎吱的声音响在耳旁,明明什么都没做,秋禾却是忍不住红了脸,看了眼旁边神色冷淡正襟危坐的某人,又当头倒了盆凉水。

原来做这种事,他也面不改色。

也不知摇了多久,大抵半刻钟,门外声音稀碎,有人在交头接耳。

贺玉清突然走到秋禾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够了。”

秋禾一脸懵,外面的人还没走,这就够了?

贺玉清像是看出秋禾的困惑,脸色微恙,移开目光,“他们不会走的,让他们听到声音就好。”

又不知从哪翻出一盒朱砂,兑点水倒在床单上,藏好朱砂,和衣而躺,“事发突然,今晚你就将就睡一下。”

秋禾看了眼空出的一半床位,明显是给她留的,可贺玉清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为何还愿把床分她一半?

这般想着,秋禾有些抗拒,“我可以不睡……”

贺玉清眉头一拧,偏头看她,目光微凉,“你要是想被张麽麽识破端倪,大可现在跑出去说我没碰你。”

秋禾浑身一激灵,二话不说爬上床。

贺玉清深深看了眼秋禾,若无其事背过身去。

一时之间,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就在秋禾以为贺玉清睡着了时候,身后之人突然翻了个身,素来冷淡的声音像是染了春意变得柔和,近在咫尺,“困了就好好睡一觉,我不会碰你的。”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秋禾突然就困了。

意识模糊之际又想起一件事,强撑着眼皮问身后人,“那个平安符,你既不喜欢,能不能还给我?”

“什么?”

“就那个……”

秋禾说着说着没了声,平安符早被贺玉清送人了,怎么可能要得回来?这样问,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贺玉清没等来秋禾下文,以为人睡了,也没细问。

便这样,一张床,两个人,各怀心思度过一夜,勉强用拙劣的演技骗过在门外守了一宿的张麽麽。

只是纸终究有包不住火的的那一天。

欺瞒贺家夫人的人从没什么好下场,秋禾也不会是那个例外,在夫人盛怒之下挨了二十大板,关进柴房里锁着。

他们将分寸把握得很好,每日送点馊饭馊菜吊着秋禾的命,至于身上的伤口,只要不危及性命就让它继续溃烂。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小半个月,直到秋禾发起高烧,开始胡言乱语,夫人才大发慈悲请大夫给她治伤。

但身子刚见好转,又迫不及待将她送到贺玉清的床上……

4

秋禾真与贺玉清圆了房。

不同以往的是,圆了一次还有无数次。

白日里贺玉清还是那个淡漠疏离的公子哥儿,秋禾也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水云阁丫鬟,晚上总被人捆在一起。

秋禾想逃,但贺府戒备森严,水云阁守得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更别提她早没了自由出府的权利。

唯有在夜夜与贺玉清欢好之时,求贺玉清帮她一把。

可贺玉清从未正面回应过她。

仅有的一次回应,也不过是看着窗外风光黯然失神,“没用的,贺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渐渐地,秋禾对府邸里的人凉了心,一面厌恶如今不堪的生活,一面又妄想逃出这个囚笼似的地方。

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真叫她寻得一丝机会。

是那个在外院做粗活的丫鬟,也是那个腰间挂着平安符的人,叫萍香,暗中找到秋禾说她有办法让秋禾离开贺府。

秋禾平日里与萍香少有交集,一听她有法子让自己逃掉,还是忍不住信了她,挑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偷偷爬墙出去。

然而还未踏出贺府大门,就被贺府护卫逮了个正着。

本以为这次又要挨一顿毒打,夫人出人意料没有大动肝火,只是盯着秋禾漫不经心问:“你来贺府多少年了?”

秋禾乖巧道:“回夫人,快八年了。”

“八年了啊,可曾想过家人?”夫人呷了口刚泡好的碧螺春,不动声色问。

秋禾愣住,脑海中关于父母的印象早已随时间流逝淡去,唯一记得深刻的也不过是父母为了两贯钱将她卖给贺府老仆。

那样无情的双亲,她怎会想念?

袖中手悄然紧握,她轻笑一声,毫不在意说道:“秋禾没有家人,也谈不上想或是不想。”

夫人摇了摇头,“你父母好不容易攒足钱要将你赎回去,你倒好,将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

秋禾猛地抬起头,想到什么又将胸口情绪死死压下,迎上夫人的目光小心翼翼问:“他们当初签的是死契,奴婢身家性命早已是贺府说了算,又如何能将奴婢赎回?”

话是这样说,可在听到父母来贺府赎她时,心里难免有些动容。

八年前爹娘将她卖给贺府后就再无音信,她一直想问爹娘,当年无灾无害,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抛弃她。

却不知夫人等的就是她那句话。

夫人放下茶杯,走到她面前捏住她下巴居高临下道:“只要你能为我贺府诞下麟儿,本夫人成全你和家人团聚。”

顿了下,又在秋禾耳边加狠语气道:“但若你不从,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和你那便宜爹娘死无葬身之地!”

秋禾身子一颤,“通房丫鬟,为何只能是奴婢?”

除去与贺玉清青梅竹马长大,再想不出其他理由。

何况爹娘将她卖给贺府是不争事实,死契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夫人凭什么断定她会为了救爹娘而放弃自己?

夫人没有回应,只让张麽麽带她去见一面双亲。

秋禾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从她踏进贺府大门的那天起她的家人就已经死了,可在看到记忆中早已模糊了面貌的爹娘,多年坚不可摧的城墙轰然崩塌。

她的爹娘没有放弃她,甚至为了将她赎回,一直在码头打零工。

看着码头上那两道佝偻而忙碌的身影,秋禾心里滋味难言,她想不明白,爹娘既然从未想过抛弃,当初为何要接受贺府那两贯钱,画下那卖女为奴的押?

她想冲上去问为什么,脚未踏出半步就被张麽麽一把捂住嘴巴,干枯如树皮的老脸上满是不悦,瞪着眼睛恶狠狠道:“你现在还是贺府的奴婢,贱命一条,别不知死活。”

秋禾挣不过张麽麽,只能一步三回头跟着回贺府。

那之后的数个夜晚,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

一边是家人团聚,一边是礼义廉耻,什么都舍不了。

但不管秋禾愿不愿意,总归是要爬上贺玉清的床。

在旁人眼里,她与礼义廉耻早沾不上半点关系,就连心里守着的底线,也在贺府威逼利诱下逐渐妥协。

她开始主动,学会勾引,喝求子汤到打饱嗝儿,穿着暴露的衣衫在贺玉清面前搔首弄姿,直到贺玉清也看不下去。

贺玉清握住秋禾在身上游走的手,偏过头,垂下眸子,不去看眼前的少女,声音喑哑低沉,“秋禾,别这样。”

秋禾动作一顿,又不管不顾,搂住贺玉清的脖子将自己送上去。

贺玉清眼里悲凉之色更甚,骨瘦如柴的身子用了很大力气才把秋禾拉开,不由分说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背过身去,“你不是想离开贺府吗?明晚巳时,我送你离开。”

顿了下又道:“你爹娘,一直在桐乡等你。”

5

秋禾没能离开贺府。

拦住她的不是旁人,而是说要送她离开的贺玉清。

月光倾泻而下,撒在贺玉清脸上,是一片惨白,撒在秋禾脸上也不遑多让,手脚变凉的同时还有一颗心在不断下沉。

秋禾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是贺玉清带人将她拦下,也是贺玉清下令灌她求子汤,将她扔到他的床上,当着贺府众人的面与她行事。

屏风外端坐着夫人,矜贵优雅,不慌不忙,跪着一地下人伺候。

屏风内望着面无表情的贺玉清,秋禾只觉满脑子荒唐,原来不论贺玉清做什么都是面不改色,就连骗她也是如此。

不过也是,一开始就不愿帮她逃离,这会儿怎会突然回心转意?

无非是看一场猫逗老鼠的戏罢了。

泪珠子忍不住夺眶而出,秋禾一句话也没说狠狠咬在贺玉清肩膀上。

旧伤未好,又添一口新齿痕,昭示过往不堪。

贺玉清闷哼一声,眼眶微红,下一瞬,突然捂住胸口咳个不停。

在外跪着的下人立马冲进来将人扶走,独留秋禾一动不动。

贺玉清一直有咳血的毛病,只是从未在这种时候发作过,放在以前秋禾还会担心,如今恨不得这一咳要了他的命。

夫人向来看重贺玉清,忙不迭放下茶盏跟着出去,却被秋禾一声质问喝住,“我爹娘他们,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她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八年左右一直没有爹娘的消息,偏偏在她想逃出贺府的时候看到了爹娘的影子,便诈一诈。

不料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秋禾没能等来夫人的反驳,一颗心瞬时沉入谷底。

难怪……

难怪贺玉清说爹娘一直在桐乡等自己回去……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爹娘早已不在人间,而她秋禾,也不是被爹娘用两贯钱卖给贺府的丫鬟!

整个贺府,从她入府的那一刻就给她织了张网。

在那张网下面是无数个谎言,她早已分不清贺府里的人是好是坏,从他们嘴巴里说来的话是真是假。

秋禾深吸了口气,缓下那股窒息感,笑道:“夫人不必紧张,说起来奴婢还应当感谢夫人替奴婢报仇才是,他们为了两贯钱就对奴婢的死活不闻不问,死了也是活该。”

“奴婢也应当为自个儿考虑,只要夫人答应许奴婢日后荣华富贵,为公子生儿育女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奴婢怎会不珍惜?”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毫无所觉,唯有眸底一片恨意与决绝。

贺府杀了她的爹娘还骗她说是爹娘把她卖了,人面兽心的东西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又岂会真的妥协?

他们不是想让她诞下贺玉清的血脉吗?她一定养好身体,怀上贺玉清的孩子,届时送他们一同下地狱!

许是老天眷顾,不出半月,秋禾就被诊出喜脉。

夫人生怕秋禾磕着碰着,奴仆成群伺候,求子汤换成千金难求的补品,绫罗绸缎换不完,落在旁人眼中,秋禾真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荣华富贵享不断。

她也乐在其中,架子摆得比贺玉清还大。

府中眼红的下人背地里说她下贱,被她听到了,也不顾是不是贺府主子身边的小红人,二话不说打了人家几十板子。

闹到夫人面前,什么事也没有。

渐渐地,府里没谁敢在背后说秋禾坏话,也没谁敢明面上寻她不快,通房丫鬟生生活成了正房夫人。

她好似也觊觎那正妻之位。

在胎儿六个月大的时候大摇大摆走到夫人面前说,她要一场盛大到名满京城的婚礼,要贺玉清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迎她入门。

否则,带着腹中孩子一同赴死。

夫人自是不应,沉了脸色说她蹬鼻子上脸。

她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夫人若不答应,我怎知夫人当初许下的荣华富贵是不是真的,若是孩子一出生夫人就嫌奴婢是个累赘要弄死,那奴婢到头来岂不是人财两空?”

夫人冷笑几声,却无可奈何,只能应下。

消息传回水云阁的时候,贺玉清正在书房练字,闻言只是一愣,旋即垂下眸子,窥不见一丝情绪。

他的身子向来瘦弱,从秋禾入府那时起就只有一副骨架子撑着,如今眼窝凹陷,颧骨突出,妥妥行将就木之姿。

即便贺府从不吝啬补品与医术,也救不回一脚踏进进棺材的人。

一月过后,大婚不期而至。

夫人心里恨不得将秋禾碎尸万段,表面也应下她所有要求将礼数做全,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一样不落。

红色蔷薇花瓣铺满京城三十二巷的那一天,百姓们奔走相告,喜贺连连,却不知一夜过后喜事变丧事,一场大火葬送掉贺府上下整整一百五十二口人命。

在那些烧焦了的尸体中,唯独不见怀孕七月的新娘和一名外院丫鬟。

通房丫鬟腹怀嫡子,一跃成正妻,大婚日她却亲手放火毁荣华

6

秋禾是在一辆南下马车上醒来的,座下铺着柔软的狐狸毛毯,旁边放着糕点和解暑的茶汤,也不觉得一路多颠簸。

只是掀开窗帘,看见外面天光的那刻,有些恍惚。

她本该和贺府一起葬送在那场大火中,也做好了用死亡洗去一身罪孽的准备,最后却被那个人硬生生带离火场。

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红色碎片,就连贺玉清也逐渐变成红色。

他穿着宽大的喜服一步一步走近她,眸子里丝毫没有当新郎官的喜悦,只有一片浓稠到分不开哀伤,看着她说:“你以后的人生还长,不应该走到这一步。”

秋禾晃了晃交杯酒,嘲讽道:“以后?你觉得我还有以后吗?”

贺玉清身子一颤,闭上眼睛,“一定会有的。”

秋禾将交杯酒递到贺玉清手中,皮笑肉不笑,“那我还真是期待呢。”

贺府所有人包括夫人在内,都因酒水和饭菜里的迷药不省人事,等贺玉清也喝下这杯特意为他准备的毒酒,她就亲自送这里的每个人上路,连同自己和腹中孽种一起。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贺玉清没有喝下那杯毒酒。

而是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出神,呢喃道:“我也恨极了贺府的一切,若你我不是相识于此,此刻该是多好的良辰美景。”

他闭上眼睛,额头上青筋冒起,有些可怖。

秋禾听着这番话,只觉恶心至极。

与贺府有关的一切,包括贺玉清和腹中跟了她七个月的胎儿,都觉得是世间最污秽的东西,污秽之物就该烧得干干净净,好似这样才能洗清贺府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这般想着,她拿起一旁的红烛看着贺玉清笑道:“本来想让你走得轻松点,你偏不喝那酒,既然如此,那你就清醒看着,看着这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她一边大笑着,一边点燃屋子里的布料,不一会儿火势就蔓延开来,在那有些癫狂的声音中越烧越旺。

贺玉清望着那跳跃的火焰,有些失神。

这样死去也好,能把所有罪孽烧得干干净净。

可秋禾不能死。

贺府亏欠她良多,她不该只是为了报仇就葬送掉自己的一生,她该好好活着,离开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寻一良人,过着粗茶淡饭却宁静美好的生活。

还有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

贺玉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走上前将秋禾砍晕。

秋禾只觉后颈一疼,双手下意识捉住贺玉清衣领,视线模糊之际好似看到他戴在脖颈间有些眼熟的三角平安符。

那瞬间脑子里想的不是仇恨,而是回忆。

她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喜欢贺玉清却不敢表露心迹,只敢悄悄把平安符放到他枕头底下的自己。

那时候祈愿贺玉清一生平安,躲过十九岁死劫。

可最后,却是她亲自送他上路。

红色的蔷薇,红色的喜服,红色的花轿,红色的花烛,连同红色的贺玉清一起,全都葬送在炽烈而愤怒的红色火焰中……

马车一路南行,最后到了桐乡。

秋禾在老房子门前看到了爹娘的坟冢,前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字瘦劲清峻,和一个人的风格很像。

秋禾一眼就认出这是谁写的,不由愣住。

再看小土包上干干净净,一点杂草有没有,显然是有人常来祭扫。

像是为了映证她的猜想,不远处走来一位扛着锄头的庄稼汉,看到小土包前跪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孕妇,还有个丫鬟在不远处侯着,走近秋禾问:“你是贺府来的夫人?”

“你怎么知道我从贺府来?”秋禾有些警惕。

“原来真是您,之前有位很瘦的公子给了我一些钱救急,要我看好这坟冢,直到看到坟前跪着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这差事才算是完了,不过他说的是位小姑娘,您这……”

他瞟了眼秋禾的肚子,有些迟疑。

秋禾没有回应,脑子里全是庄稼汉刚刚说的话。

她只知爹娘是被夫人害死,却不知贺玉清早为他们立好坟冢……

可那又如何,害死爹娘的人跟他拖不了半点关系。

也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萍香见秋禾无动于衷,憋了一路的恶气忍不住爆发,走到她面前冷冷道:“贺府欠你是不假,但公子他从不欠你任何东西!”

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她答应过公子要将秋禾平安带到桐乡,却没答应不去报官。

秋禾欠下两百五十二条人命,总归是要还的。

在萍香离开后的半个时辰,官府就带人将秋禾团团围住,说她杀人放火,罪不容诛,现缉拿归案以平亡魂之怨。

秋禾看着对她口诛笔伐的官府人员,只觉虚伪。

她被拐卖时,她的爹娘被人杀害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如今不过是为爹娘报仇就成了罪大恶极,只因贺府位高权重,是天子身边的大红人就惹不得吗?

她大笑开来,将众人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头撞死在坟前石碑上。

鲜红的血流进眼睛,和大婚那日一样慢慢变成红色,生前一切恩怨连同腹中孩儿一起,逐渐归于寂静。

7

在我第十三次咳血咳晕过去,母亲信了算命先生的话,要去找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孩子给我续命。

我没搭理,也不想搭理。

她若真在乎我的命就不会这般荒唐,只需跑到天子面前说一句稚子体弱,不宜做血童子,天子难不成会逼着我取血不成?

可她不会这么做,这样无疑是断了贺府的未来。

当今天子痴迷炼丹,不知从哪取得邪方说炼丹需以三阳童子血为引,下令昭示全国,凡能供三阳童子血者一律加官进爵,赏赐财宝无数。

半年过去,整个京城符合条件的只我一人。

贺府因此水涨船高,从一开始的小小商户变成天子身边近臣,立足于权贵无数的京都。

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定期取点血罢了。

一开始还好,吃点养气血的补品,取出去的血总能养回来,后来因为天子无度取用,害了根,吃再多的补品都起不了作用,身子日渐消瘦不说,咳血也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本可向天子求情,母亲却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宁愿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也不面圣陈情,慢慢地,我也对往后日子不抱希望。

但我没想到,母亲真的寻回来一个小丫头。

续命是怎么个续法我不知道,母亲的想法我大致能猜到一些。

她强行将小丫头留在我水云阁,想来我的命与她相连,换个说法,小丫头以后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这些我一点儿都不关心,只觉得那小丫头很是聒噪。

不知道她一天哪来那么多话,嗡嗡嗡跟个蚊子似的,明明跟她说了离我远点,不一会儿又凑到我面前。

自打做了天子血童子,母亲就限制我的出入。

虽然面上嫌弃小丫头聒噪,看在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和讲趣事儿的份上,还是会听她把话说完再把人赶出去。

我练字的时候,她也喜欢蹭到我面前,一开始我懒得搭理,后来看到她那晶亮晶亮的目光,心一软就教她识字。

她倒是胃口大,上来就想学我的名字怎么写。

可是到了后面,我却不太敢面对她。

因为小丫头的父母找来了贺府,要贺府还她们女儿,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她是被母亲派人拐来的良家儿。

她的爹娘很爱她,即便母亲开出天价,她们也一心只要女儿回去。

可母亲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不能花钱息事宁人那就选择让人永远闭上嘴巴,怕小丫头爹娘闹到官府,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引进府内暗中杀害。

我刚好瞧见母亲身边的侍卫将尸体运出府外丢弃,心下不忍,让人打听了小丫头爹娘的家乡,将人好生下葬。

每年清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也会偷偷前往祭拜。

再后来,知道母亲有意让小丫头长大后做我的通房丫鬟,更加不敢面对那纯粹而真挚的目光。

她倒好,始终看不到我的冷脸,只管往上贴。

怕我在屋里练字闷得慌,不知从哪给我带回来一只白鹦鹉。

看着挺聪明,就是太爱学人说话,还学了不该听到的话,怕被小丫头听见,我只能悄悄弄死这只鹦鹉。

不知不觉小丫头长大了。

母亲见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把通房丫鬟一事提到明面上,即便我厉声拒绝,小丫头还是被张麽麽等人拖上了我的床。

她好似很怕我,一直在跟我保持距离。

我承诺不会碰她,她却向我要平安符。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从未送过我平安符怎会突然索要,想确认一番她倒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后来在萍香腰间看到那个小三角,一问之下才知,那原本是秋禾放在我枕头底下要送给我的。

秋禾没入府之前一直是萍香贴身伺候我,知晓我不信鬼神,便自作主张拿了去。

向来不信鬼神的我那时也不知怎么了,从萍香手里要回平安符,一直贴身戴着。

听说那道平安符花光了小丫头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听起来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我与她做的那场戏到底没能瞒住母亲。

小丫头被打了二十板子,关在柴房面壁思过,没药治病,没米饱腹,没多久发起了高烧。

母亲说不能为她所用的人,死了干净。

我知道她是在逼我求情,这样她就知道怎么拿捏我,而我确实没忍住,眼见小丫头整个人要烧没了,只能向母亲服软。

等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后,小丫头又被张麽麽拖上我的床。

她哭着求我放过她,我又何尝不想?可外面全是母亲派来监视我们的人,再有所隐瞒,等待她的不会是一顿板子那么简单。

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心翼翼附在她耳边说一句对不起。

我有想过送她离开贺府,可我自身都处在母亲监视之下,哪有能力送她离开?以前还有可能,她比我自由,如今母亲知她异心,怕也安排了不少人盯着。

于是无数个夜晚,她求我送她离开,无数个夜晚我只能沉默。

后来她似乎对我不抱希望,一个人悄悄逃跑。

可我说过,贺府从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自我成为天子血童子,贺府犹如铜墙铁壁,除了森严守卫还有重重监视,什么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我料想到了母亲的盛怒,想着等她被抓回来就去求情,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并没有动怒,只是把人叫去正堂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和小丫头说了什么,自那之后,小丫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主动缠着我,眉眼间尽是风情。

我暗中打听才知母亲是在拿双亲威胁小丫头……

她的双亲早已被母亲杀害,等她诞下贺府血脉,母亲还会留下她这个后患吗?

我不敢想,只在某个夜晚说要送她离开,还说她的爹娘一直在桐乡等她回去,暗示她真正的双亲早已不在人间。

我知道贺府一切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但我仍旧抱有一丝侥幸,想用府外势力赌一把送小丫头离开,可这一丝侥幸在母亲拦在我面前时荡然无存。

她看着不远处背着包袱悄悄躲在墙角、正等着跟我汇合的小丫头,示意府中弓箭手就地格杀。

我不知这是母亲在试探我还是她真下了死手,再一次向她妥协。

我亲自带着人将小丫头拦住,不敢去看她眼里慢慢熄灭的光和逐渐升起的恨意,下令灌她求子汤并将她带回水云阁。

那么多人守在屏风外面,我知道是母亲的主意。

我不敢想象小丫头用冰冷而绝望的目光看我,猛地咳嗽起来,没想到昔日厌恶至极的后遗症真叫我逃过一劫。

只是我没想到,她那么快就知道真相。

那个晚上她没有哭闹,而是笑吟吟坐在我身上,双手环住我的脖颈问我:“公子,你看着奴婢,你看奴婢好骗吗?要是不好骗的话,你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奴婢啊?”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好听,我却不敢回应。

“夫人帮奴婢杀了那两个无情之人,作为回报,奴婢给公子生个孩子怎么样?夫人好像也挺重视奴婢肚子的,不然她那屋子里为什么摆满了菩萨,还总喂奴婢喝求子汤呢?”

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再往深处看,没有一点情绪。

我知道她那样说不是为了恶心我,而是她已经学会蛰伏,露出母亲希望看到的那一面,才有机会报仇。

可我总是怅然若失,不想看到这样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她演好戏,演一场能够麻痹母亲的好戏。

也是上天垂怜,没多久,她就有了喜脉。

我是个将死之人,喜脉一出,母亲自是把全部心思放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她也知晓怎么做才能降低母亲的警惕,步步为营,最后还用孩子要挟母亲换了场盛大婚礼。

大婚那日,母亲虽然不乐意让小丫头做贺府少夫人,对她的防备却在不断降低,神不知鬼不觉叫她在水井里下了迷药。

她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杯毒酒。

拿着红烛,几近癫狂,四处点火。

我不知她是已经对我恨之入骨,还是像她说的那样让我走得轻松一点,只知她不该被贺府连累,她应该光明正大活着。

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虽然来得不光彩,可我存有私心,想让小丫头留下它,那也许是我和她之间唯一有关系的证明。

这般想着,我将她打晕,让萍香带着她回桐乡。

而后学她癫狂模样,拿着红烛点火,把贺府的一切,喜怒哀乐也好,功德罪孽也罢,全都埋葬在火海中。

这样,等她醒来,会不会好受一点?(原标题:《秋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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