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苏木坞，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赵成栋妈妈在别人家打完麻将回家的时侯已经到了晚上七点钟，天色彻底黑尽，别人家都已经吃过晚饭，她这时候才要回家准备做饭。
除了她之外，家里还有一个儿子要吃饭，不过她觉得偶尔晚点也不是事，自己每天做饭也够累的了。要不是公婆死的早没人照料赵成栋，她早就跟着孩子他爸出去外面打工。
回到家里，她连喊了几声成栋都没有人应，她又来到厨房淘好米煮上饭，围上围裙就往赵成栋房间里去，推开门进去发现里面根本没人，接着她跑到院门口朝着外面大声喊了几句，“赵成栋，赵成栋！”
喊完之后，赵妈扭头回厨房，嘴里碎念着，“又不知道哪疯去了，不着家的主。”
赵妈将菜炒好端到客厅，米饭刚好煮熟，她给自己盛了碗饭，夹好菜端着碗站到门口看看有没有赵成栋的影子，饭吃完了鬼影都没有。
“等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赵妈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心里来了气，关上院门往村里走，先是到各个巷道里看，又挨家挨户地问，都没看着赵成栋的影。赵家妞子说赵成栋一下课就离开教室了，不在学校里，但不知道去了哪儿。
赵妈找了整个村子没找到，心里头开始着急，不会是被什么人贩子掳走吧？一想到这她整个心都是慌的，六神无主。她急忙从村口跑回家，拿起手机给公安局的打电话报警。
局里安排了两个警察来到赵家村，连同村子里的人一块找赵成栋，都没有结果。最后弄来了专门找人的搜救犬，嗅了嗅赵成栋睡觉时穿的衣服，搜救犬转了一圈后趴在村口外一个废弃的水井旁。
赵成栋就是在这不见的。
这口水井早些年是为了种庄稼打的，这些年地荒了之后，水井也没有人再用，不过里面的水深得很。
该不会掉进井里了吧？警察用强光手电筒往里面照，还真的发现了一个小孩的身影，面色青白看上去已经断了生，赵妈看见这样的情景，浑身冷地直哆嗦，接着就晕了过去。
原本只是一件普通的寻人案子，但随着赵成栋尸体在水井发现，俨然变成了一桩谋杀案。
1
太阳从西边的山头落下去之后，夜色暗得很快，转眼间成片的黑色堆叠天空，云层边际的轮廓逐渐看不见，就好像消失一般。
陈星一个人在村口的土丘上坐着，他耷拉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天空燃烧的云霞褪了颜色，看着她最后陷进黑暗里出不来。他的神情不太对劲，眼里泪光闪烁，抿着嘴唇虽然强忍着但还是会时不时抽噎。他随手捡起土丘上的石子，用力地扔向前面，看着石子翻滚数圈。他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种事情。
又过去半晌的时间，陈星抬起右手用手背抹掉眼角的眼泪，吸了几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我好了。”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四周根本没有旁人，就只是在对着空气讲话。
说完后，陈星拿起地上的书包回家。书包的背带扯断了一根，他其实可以单边背着回去，但这样很容易被妈妈发现问题，所以他选择用手拿着。
村口的灯光又大又亮，光线扑落到陈星的身上，这时候他的脸色除了有些疲累之外都很正常，眼里的难过如同云层一样陷进黑暗里出不来，光线照进眼睛里的时候还是反射出不少的亮光。他走进村子里，身后的影子瘦弱不堪，又细又长。
陈星今年十一岁，在村外二里地的小学上学——五年级。下课回家的时间是五点半，今天轮到陈星打扫教室卫生，陈星等着所有人离开教室，期间写了一部分今天的作业然后打扫教室，所以拖到了六点多才离开学校。
路上遇到了麻烦事，是隔三差五总会遇到的麻烦事。
隔壁村的赵成栋仗着自己身体更壮更结实，老是来挑衅自己。平常还好，陈星就当他是村子里那条经常嗷嗷乱叫的狗，没有搭理他；但还是会有忍不住的时候；这次他说了那样的话，陈星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自己虽然长得瘦弱，但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主。陈星走在回家的路上，除了村口的大灯特别亮外，村子巷道里的灯光就很弱，一条长长的巷子可能就一盏灯，越往里走越昏暗。不是没人抱怨这种事情，说不安全，得到的批复是村口是一村的排面，灯光当然要又大又亮，至于巷子里，各家各户都会亮灯，也都是村里的人，没必要弄那么亮堂。
陈星低着头想着刚才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挥出去的那一拳头真的帅气，竟然将赵成栋一拳打趴下了，疼的他直叫唤，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陈星嘿嘿嘿地笑着，虽然是在昏暗的巷子里，可是眼里的光彩越来越多，眉头处的阴霾终于是一扫而空。
“站住！”昏暗里一道故意压低音调沉闷的声音钻了出来，与此同时一根不知道是不是黑色的棍状物顶住陈星后身腰侧的位置，“举起手来。”
陈星身体兀地站住，然后很听话地举起双手。不过陈星脸上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是咧开嘴笑着，“二大爷，我就知道是你。”
说完，陈星立刻转身，看见了背后的人就是村里的二大爷；他总是在喝了酒之后在村子巷道瞎逛，吓唬回来晚的小孩；陈星被他吓唬过几次，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伸出左手，挠着二大爷的腰，后者忙不迭地发笑，身体颤来颤去。
“好了好了，别闹你二大爷了。”二大爷晃动着手里的东西，轻轻敲了下陈星的肩膀，陈星这才知道刚才顶在自己后背的是手电筒，“看你刚才一边走着一边嘿嘿嘿地发笑，怎地，收到女娃子的情书了？”
陈星耳朵一红，急忙摇头否认。
“不拿你寻开心了。赶紧回家，刚才我还看见你妈在巷子里找你来着；我撞见她跟她说你今天打扫教室会晚点，不过肯定一会儿就回家，让她在家等着别找了。”
“二大爷，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打扫教室？”
“虎子告诉我的。”虎子是小名，大名是陈小利，跟陈星是一个班的，不过虽然同村，但两人关系并不怎么好，连一道回家都不会。
“他怎么跟你说这事……”陈星挠着后脑勺，想不明白，“那二大爷，我就回去了。”
“走吧走吧。”
“谢谢二大爷。”陈星很礼貌的鞠了一躬。
“害，这孩子。”二大爷知道陈星谢的是自己让他妈妈别着急回家等着他回来的事情，这孩子就是懂事，哪怕是小事，也很晓得恩情是何物。
2
陈星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外上下左右检查了一番自己，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推开门进去。
“妈，我回来了。”陈星喊道。
“今天轮到你在教室打扫卫生？”陈妈听见声音就从客厅走出来，她身上围着做饭用的红色围裙，头发一把抓在脑后用皮筋箍紧；她看上去和陈星一样瘦弱，身子不高，脸上虽然没有涂什么脂粉但是干净白皙，这反而是显得她年轻许多，就是头上几根藏不住的白头发会让她看起来憔悴。
看见陈星回来，陈妈提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旋即催促道，“赶紧洗手吃饭，饭菜热过一遍了，再晚就又该热了。”
“我放完书包就洗手。”陈星跑进自己屋把书包放到桌上，然后再跑出去洗手吃饭。
客厅里，母子吃着饭，有说有笑，十分温馨。陈妈看着囫囵吃饭的陈星，眼里全是满足和欣慰，平日里的担忧也总是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外面成片成片的黑暗也变得不那么吓人。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瞧把你猴急的。”陈妈叮咛道，她主要是害怕陈星吃饭太快呛着。
“妈——”果不其然，陈星一边吃着饭，一边打算回话，结果呛着了，咳嗽的剧烈，一下子就红了脖子和脸。
陈妈急忙给他倒了杯水，轻拍他的后背，眼神则是瞪着陈星，警告他吃饭慢一点，“都让你吃慢点，跟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妈，我吃饱了；我去写作业，你吃完了叫我，我过来洗碗。”几分钟之后陈星吃完饭，跟陈妈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回自己房间了。
“这孩子……”陈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只是嘴角和眼里都是宠溺的笑意。
深夜，村里除了零碎的狗叫声，就再没别的声音，静悄悄的。
陈星这时候突然从被窝钻出来，打开了台灯，然后从书桌里拿出塞进去的书包，从窗户沿上取下睡觉前从客厅拿过来的针线，他开始缝自己被扯断的书包背带。他的针线活很好，因为类似的事情没少干过，熟能生巧，但这不是他要自己缝背带的主要原因，他只是不想让妈妈发现背带被扯断了。
这样妈妈一定会问为什么扯断了。
他不想让妈妈操心，他觉得妈妈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缝完书包背带之后，陈星关了台灯，他没有立刻回到被窝里睡觉，而是一个人在黑漆漆地环境下待着。他看着窗户外面无止尽的黑暗，他想起自己的爸爸，呢喃自语，“爸，你在哪里啊？”
陈星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见爸爸是什么时候了，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总之是很久远的事情，不过他记得爸爸走的前一天，还带自己去买了很多糖果，当时他就骑在爸爸脖子上。
爸爸走后头一个月，陈星没有太想念爸爸，脑子里只顾着惦记买回来的糖果；后来糖果吃完了，陈星还想吃，才意识到爸爸走一个多月了，那时候他难过地号啕大哭。
看着窗户玻璃的陈星忽然笑了笑，笑话自己当时竟然会因为没糖吃又哭又闹。他钻回被窝，身子缩到里面去，床上微微隆起的小山坡，时不时地晃动。
3
赵成栋回到家里的时间跟陈星回到家里的时间差不多，他走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妈妈坐在客厅餐桌上，他没想到今天妈妈竟然不在隔壁邻居家打麻将，而是早早就在家里。天黑了，赵妈没有出去找赵成栋，她知道他就爱在外面疯玩，也没有刻意等他回来在吃饭，而是自己先吃着。
赵成栋把书包扔在客厅沙发上，然后往餐桌上坐过去，赵妈当下就来了火气，腾出手来拧着他的耳朵，“说了多少遍，吃饭要洗手，还不赶紧去！”
他耷拉着脑袋，一只手捂着发红的耳朵，没点头也没回话，跟个闷葫芦一样跑去洗手。赵妈看着他，怎么看怎么来气，“跟你爸真就一个德行！”
洗完手回来赵成栋本来想好好吃饭，谁曾想他妈又开始念叨，“是不是又跟同学打架了？别以为妈不知道，就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衣服被扯地皱皱巴巴，屁股上都是土，瞒的了谁？成天就知道打架，你能不能学点好？你学习要是能有打架这劲头，至于班里头倒数吗？你这样，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跟你爸一样工地上刨活。”
“你看看隔壁村陈星，同样都是爸爸不在家，怎么人家就能那么懂事听话，成绩还是你们班里第一。上次家长会班里老师还说指定能上重点初中。你爸偶尔还能回来一两次，他爸就没见回来过。”
“妈也不指望你能多么出人头地，你能老老实实得把书念完，懂事一点，知道你爸挣钱不容易比什么都强。”
“睁这么大眼珠子瞪谁？你以为妈就喜欢骂你？你要是长大了没点本事，你还怎么活得下去？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你反过头来说我这个做妈的没教育好你。”
“他也不是什么好孩子。”赵成栋忍不住呛了一句嘴。
“你说什么？”
“我说，陈星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他也打架，我就是跟他打的架。”赵成栋扯着喉咙红着脸说道。
“你跟陈星打架……”赵妈看着点头的儿子，忽然问道，“打赢了没？”
赵成栋半晌没出声。
当妈的哪里还会不知道打架的结果是什么，赵妈心里的无名火蹭地冒了出来，指着赵成栋的鼻子就骂，“真是没用的东西，学习学习比不过，调皮捣蛋倒是在行，现在连打架都要被欺负，有什么用？”
这顿饭赵成栋根本就没有怎么吃，他随意扒拉了几口，实在受不了自己妈妈的说教就说回屋写作业去了。可回到屋里还是不自在，妈妈嘟嘟囔囔的话总是从窗户外面飘进来，他听的最多的就是没用没用，跟你爸一个德行。
赵成栋拿着小刀在桌子上来回的划，原本就存在的刻痕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刻痕不止是在桌子上，还在赵成栋心里，已经到了无论用什么都填补不了的地步，成了触目惊心的深渊裂缝。
4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跟大伙说了个喜讯，陈星写的那篇《我的妈妈》在县新概念作文比赛里拿了一等奖，这种奖项可是学校从来没有获得过的，语文老师说得眉飞色舞，还教诲班里的同学要多向陈星学习。
说到最后，老师没有忘记点名赵成栋，赵成栋自己都习惯了，以至于语文老师说的时候他全然不在乎，没皮没脸地呵呵笑。
这把语文老师气到了，让他滚到教室后面去站着听完这节课。
赵成栋还是嬉皮笑脸的没当回事，他本来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站后面也就是往后退了一两步，其实没差。整节课赵成栋都没有看黑板，平常上课他也不怎么看黑板，不过平常他总是走神看窗外，现在是盯着陈星。
不是看着，是盯着。
下午下课回家，今天陈星不需要打扫教室的卫生，不过他还是没能在六点的时候回到家，还是等到了太阳落山，夜幕低垂降临才回家。
这么晚才回家还是因为赵成栋，今天赵成栋又在村外拦住了他。陈星也想不明白赵成栋为什么总是针对自己，这回他说的话更加难听，难听到像是无数根针扎着耳朵，陈星整个头皮都是麻的。
他再一次没有忍住，抄起拳头冲向赵成栋，两人很快倒落在地上扭打成一团，赵成栋的力气要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大。打架的时候陈星瞥见了赵成栋的眼睛，满是戾气冷地像一坨冰一样，陈星下意识地哆嗦着嘴唇，他有些害怕，整个后脊背都是直往外冒的寒意。
他没有跟赵成栋纠缠太久，他害怕，所以赶忙跑走。
他来到村口的位置，站在又大又亮的灯光下，呆楞地站了几分钟，一动不动，然后他拍干净衣服上的灰，朝着空气说道，“我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往家里走；今天二大爷没有喝多酒跑到巷子里捉弄小孩，陈星没有被他突然拦住。
回到家里，陈妈一眼就看出陈星打架了，陈星也知道这回瞒不住。因为打架的时候赵成栋扯烂了自己的衣服，上衣领口到胸口的位置整个扯开两边，自己穿的凉鞋也被赵成栋扔了。
“怎么又打架了？”陈妈看向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心疼和关切。她说的是又字，因为上次打架陈星根本瞒不过她，就算陈妈第二天早上没有发现书包的背带是新缝的也能看得出来，说到底陈星都是她儿子，什么看不出来？
所以，其实就没好。
“是不是赵成栋那小子又欺负你了？”陈妈边说着边取下陈星的书包，“星星，你要是受了欺负就跟妈说，妈去找他们理论，找他们算账！”
陈妈咬着牙，脸上也是浮出一片青气；平时路过赵家村的时候，赵成栋的妈妈就闲言碎语不断，她的事她可以忍一忍，反正不是一个村的，但事关孩子的事，她不会忍。
“妈，我没想跟他打架的。”陈星站的笔直，很认真地跟陈妈说道，“但是他这几天一直说我有人生没爸养，说我是个野孩子。我实在忍不了，就冲上去跟他打架了。”
陈星说着说着浑身都在抖，眼睛里的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陈妈心疼地看着儿子，将他一把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陈星的后背，“妈知道你的委屈，我们不哭，不哭星星……”
陈星被妈妈抱着之后，就像是卸掉了所有的疲累和佯装，他眼里的眼泪越来越多，声音抽噎着，“妈，我爸是不是死了……”
“胡说！你爸活得好好的。”陈妈很坚定地说着，然后给陈星擦眼泪。
“那我爸为什么几年了都没回来过？赵成栋说……说我爸是坏人，是小偷，是贼，还可能是杀人凶手，说一直不回家八成就是在蹲号子。妈，我爸在哪里啊？”陈星拉长了哭声，声音尖锐。
“星星，爸爸在外面赚钱，他不能回来是有他的原因的。但是他一直有给我们汇生活费的；星星，你不能怀疑你爸爸，他不是坏人，他是我们的英雄。”
“英雄……”陈星嘴里说着这两个字，慢慢地，他的心情平静下来，眼泪也是止住，这时候他眼里有光，在残留的泪水里波光粼粼。他放佛听到了最想听到的答案，他心里想着爸爸是个英雄，自己也不能怯懦。
“妈，我好了。”陈星就这么停止哭泣止住眼泪，就好像没发生什么一样。一边的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越看越难受，她将陈星紧紧抱在怀里。
5
林觉民和莫蔚来到陈星家里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几分，那会陈星在厨房洗碗筷，陈妈则是在客厅里纳鞋垫。陈妈听见了敲门声走出来开门，然后就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警服的人。
陈妈第一时间没问什么事，只是客气地把两人迎进客厅。对此林觉民心里也是觉得奇怪，陈妈似乎一点不讶异警察来家里这件事，莫蔚看了眼林觉民，同样是纳闷不已。
林觉民进屋之前扫了一眼厨房，看见了在里面洗碗的陈星，后者也是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好奇。
餐桌上的饭菜还没有收，桌子倒是抹干净了；进屋之后，陈妈给两人倒了水，这时候她才开口小声地问，“你们？”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压低声音。
“我是县里刑侦队的林觉民，她是我同事莫蔚。”林觉民接过水，没喝而是继续说道，“大晚上来这，是因为一桩案子，兴许跟你儿子有关。”
“案子？”陈妈惊了一下，一脸疑惑地看着林觉民。
“赵家村有个孩子叫赵成栋，他死了，死在村外的那口水井里，赵成栋身上有多处类似抓痕的淤青，死前有过打斗，我们怀疑他是被人推下水井身亡的。”
“这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陈妈用的是质问的语气，这反倒是让林觉民不知道该怎么说。
确实唐突了，突然跑进人家里说一桩杀人案跟她儿子有关。
“这桩案子未必跟你儿子有关联。我们只是听赵家村一个赵成栋的同班同学说她看见陈星和赵成栋往水井那边去，所以上门问问。”林觉民眼神示意了一下莫蔚，后者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夹袋，里面放着一只凉鞋，“这是不是陈星的鞋子？”
陈妈看着凉鞋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星星下午的时候跟赵成栋打过一架，凉鞋是打架的时候被赵成栋扯坏扔了。”
林觉民眯着眼，缝隙里的光闪烁不定，他没想到眼前陈星的妈妈会这么配合，以致于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坦白”。
“能询问你儿子一些事情吗？”这时候一旁的莫蔚问道。
“我知道警察问询是职责所在，不过希望你们别吓着他，他还是个孩子。”陈妈恳求道，她这是同意了。
“你放心。”
陈妈喊了一声陈星，这时候陈星已经洗完碗在自己屋里写作业，听到妈妈喊自己他很快来到客厅。
陈妈拉着陈星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星星，这两位警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陈星很礼貌地喊了叔叔和阿姨，莫蔚对阿姨这个称谓倒是有些感冒，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能说说你为什么会和赵成栋打架吗？”
“警察叔叔，跟人打架犯法吗，会被抓起来吗？”陈星有些害怕地问道。
“孩子间小打小闹不会，但情节严重就另当别论了。”林觉民笑道。
陈星听完看了自己妈妈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这让陈星心里安定不少。
“我没想跟赵成栋打架。这几天他一直在找我的麻烦，今天语文课上老师骂了他，还罚他站着上课，他觉得都是因为我。下课放学回家他找上我，先是推我，然后扯我衣服，我都没有理他，我不想跟他打架。”
陈妈在自己儿子说话的时候，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但是他后来骂我是个野孩子，说我爸是个坏人，他说的特别难听，我没忍住就冲上去跟他打架了。”
陈星已经因为这事在妈妈怀里哭过一次，这次他很坚强，没有再哭；只是陈妈看着儿子的坚强，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能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况吗？”林觉民问道，莫蔚则是在一边拿出了记录本和笔准备做记录。
陈妈对此有些介意，她疑惑地看着林觉民，后者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作为回应。
“情况……”陈星愣了几秒钟，接着回答道，“跟平时打架一样，互相拉扯身体，用拳头砸，但没有砸脸。有机会我就抓住他的双手，箍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这样谁都不会挨打，直到他没力气了，我就跑回家。”
“平常也会打架？”
“都是他骂我爸的时候。”
“今天也是，箍住他的身体，他没力气之后你就回家？”
“嗯嗯。”陈星点点头。
“鞋还被赵成栋抢了去。”林觉民微微一笑。
“叔叔，你怎么知道？”陈星很是诧异，“鞋被他抢走然后扔进了水井里，我是光着一只脚回的家。”
“鞋是他扔的啊。”
“是。”
问完这些之后，林觉民没有别的问题要问，他让莫蔚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类似盒子的东西，这是指纹采集器。
陈妈拦住了林觉民，但后者说了句这是必须的，她只好让莫蔚采集了陈星十个手指的指纹信息。
做完这些之后，林觉民说了声打扰了，然后就带着莫蔚离开他们家。
6
“头儿，赵成栋的尸体鉴定结果出来了。”回到警局后没多久，莫蔚拿着鉴定中心的报告来到林觉民办公室，他们还没有下班，而是等着验尸结果，“是淹死的，死亡时间大致是下午的六点半左右。身上没别的致死伤，两条手臂上有不太明显的抓痕。死者身上采集到的指纹痕迹和在陈星这里采集到的指纹也比对过，都是陈星的指纹，没有别的。”
林觉民听完莫蔚的汇报，面色变得严峻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抽支烟，不过刚拉开抽屉发觉自己正在戒烟。
莫蔚在林觉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小动作和心思，“怎么突然想起要戒烟？不是说抽烟的时候想案子，脑子会灵光很多吗？”
“那都是借口。”林觉民叹了一口气，“戒了有好处。”
“那倒是，毕竟吸烟有害健康。”
莫蔚又接着说道。
“头儿，关于赵成栋这孩子的死，你怎么看？”
“问过村里的人，因为已经天黑入夜，没人往那边去，也就是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询问陈星的时候，没提及我们掌握的情况，但他说的和我们现场勘查的基本一样，这种情况下可以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而且他很规矩。”
“规矩？”莫蔚不懂这个词，“你说的是礼貌？”
“不是。我提到打架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问这是不是犯法了，他有犯法这个意识；他的回答也不像是可以伪装的。”
如果这个年龄的小孩杀了人能伪装到这种地步，那真是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不觉得陈星会是凶手。”莫蔚放下手里刚出来的报告，“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孩子，乖孩子。”
“法律和刑侦一样，讲证据。”
“头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莫蔚张着半圆的嘴，眼睛睁的很开，她心里还是不希望陈星有问题。
“从陈星的说辞里能够知道，他和赵成栋关系不好。两人经常打架，打架的原因是赵成栋说些辱骂性的话惹恼了陈星，陈星提到他忍不住，那忍不住将人推下水井又或者失手推下水井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少，陈星具备明显确切的杀人动机，而现场又留下了他的凉鞋，赵成栋身上有打架时候留下的抓痕和指纹痕迹，陈星回家路上没人看见，也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种种迹象都没办法帮他洗脱嫌疑，他的麻烦很大。”林觉民重叹了口气。
莫蔚这时明白林觉民上句话的意思，陈星的麻烦是很大，毕竟死了人，不是一人之言就能解决的，这么多明显的指向，他想要洗脱嫌疑会很麻烦，就算有无罪推定。
“不过头儿。”莫蔚眯着眼，朝着林觉民调侃道，“你不是说案子面前不需要共情吗？共情只会影响判断，陷入凶手的迷烟里；这回怎么先认定陈星没有推赵成栋下水井？”
“刑警要做的事情是破案找到凶手，做起来是一件事，但目的有两个，缉拿凶手和替无罪的人洗脱嫌疑。在动机和证据都很明显的情况下，又暂未发现其他嫌疑人，我们更要做的就是找到可以洗脱嫌疑的线索，避免冤枉好人。”
“头儿，有眉目了吗？”莫蔚眼神期待，一般林觉民说这话的时候，手里都有一定的依据。
“你以为所有的案子，我都能破开？”
“我还以为是呢。”莫蔚用揶揄地语气开玩笑道，不过想想，至少目前碰到的案子，林觉民都破开了。
林觉民斜了莫蔚两眼，眼白偏多，更像是在翻白眼。
7
当天晚上赵妈看见自己儿子冷冰冰的尸体后晕厥过去，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旁边的警察勘查现场，她整个人跟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过了许久，她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发了疯似的跑回家，给孩子他爸打电话，赵成栋的爸爸赵光勇则是买了最早一趟的火车连夜往家赶。
到早上七点的样子才到县里，然后打着车直奔鉴定中心的停尸房。他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躺在台子上，脸色发白僵硬，浑身冰冷。
现场发现了陈星的凉鞋这件事赵成栋爸妈知道后带着满腔的怒火来到陈家村。
赵光勇一脚踹烂了陈星家的院门，冲进去就要抓陈星，二大爷担心赵家的报复，所以早早就来到陈星家正巧碰着。赵光勇红了眼，“你他妈的别拦着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杂碎害死了我儿子，他就得偿命！”
赵光勇被二大爷拦住，赵妈则是冲了上去，跟陈妈纠缠起来。陈星家闹腾的动静村里很快就知道了，先是报了警，然后旁边的邻居也是上门拦着赵成栋爸妈。
“不是我，我没害死赵成栋。”在一片争吵声里，陈星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知道杀人是天大的事情，他很害怕。哪怕妈妈一直站在他身边，用身体护住他，可他还是害怕。
半个小时后，林觉民赶到。
他拦在赵光勇面前，“赵光勇，我知道你遭遇这样的事情情绪激动，但是案子还在调查，陈星未必就是推你儿子进水井的凶手。”
“放屁，不是他还会有谁？”
“成栋和这小子一直都不对付，两人总是打架，不是这天杀的小子怀恨在心把成栋推水井里还会有谁？”赵妈嘶叫起来，声音恨不得变成一根根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刺出血来。
那边还在争论不休，陈妈突然蹲下身子，双手捧着陈星的脸，“星星，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只跟赵成栋打架，没有做其他的？”
“妈，我只跟他打过架，我没害死他，我没有……”说着说着，陈星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跟我说爸爸是个英雄，英雄的儿子不会是坏人的。”
陈星说得斩钉截铁，陈妈也是很坚定地点着头。
她站起身来，来到赵光勇夫妇的面前，“我儿子跟你们儿子是打过架，但他没有推谁下水井，没有害死过谁。”
“你儿子害死我儿子，你装什么无辜，装什么？”赵妈咬牙切齿道。
“警察也在这，你们可以走法律程序，但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们诋毁我儿子的任何一句话，在他心里都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他受到迫害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日后我都会找你们清算清楚。”陈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充斥着让人噤声的气场，“我再说一遍，我儿子没有害死你儿子。”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赵光勇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他心里头的悲伤和怒火还在，只是因为陈妈的这句话压了下去，他咬着牙说了这么一句话，深深地看了眼林觉民，“我相信人民警察。”
说完他拉着自己的老婆离开，离开前赵妈还是气不过，朝着陈妈身上吐了口唾沫星子。
8
赵光勇不想去想这些问题，他还是请了律师，向陈星和他妈提起了刑事诉讼。可他心里憋屈，窝囊，痛苦！他睁着眼看着窗外，眼里都是恐怖的血丝，因为这几天根本睡不好觉，闭上眼就是儿子冰冷的尸体。
赵成栋死后的第四天，赵光勇请的律师来到家里，沟通关于诉讼的事情。
“这件事只能让陈星爸妈承担民事责任，也就是赔偿。今天来主要是问问你们的意见，赔偿的额度是多少。”律师大致讲了下。
“周律师，这个我们也不晓得，你说说看吧。”赵光勇没说话，赵妈应了一句。
“一般是五六十万的样子。”
“五六十万……”赵妈嘟囔了一嘴，“那就六十万，往死里赔，我要让他们一辈子都好不了。”
“行，那我就按六十万起草起诉文件，到时候开庭前我再联系你们。”
……
……
陈星这几天上学，陈妈都会陪同着去，她担心赵光勇对自己儿子打击报复。只是上了两天学，班里的老师就让陈星暂时不要来学校上课，在家里自习。对此陈星妈又跑了一趟学校，老师委婉地告诉她，都是校里的意见。
他说陈星是个好孩子，他不认为陈星弄死了赵成栋，可不是所有人都了解知道陈星是个好孩子，不会做那种事，学生家长知道这事后都希望陈星不要出现在学校，为此打了好多电话给教育局，校里顶着巨大的压力，也希望你能理解。
陈妈很无奈，可她也理解。这种事已经传了出去，认识的还好，不认识的就算不往那地方想，也会怕万一。毕竟不是他们孩子，他们也只想保护自己孩子，这没错。
陈星也听话，没多问，也没闹。只是陈妈能感受到，自己孩子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了，原本活泼开朗的他变成了一个闷葫芦，眼神里总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郁。
关于这件事，赵家村那边议论得很多，指着鼻梁骂得那种，陈家村这几天议论声也是多了起来。
不是他还能有谁，警察不说了，井里的凉鞋就是陈星的，旁边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警察也说了，未必就是陈星，他只是跟赵成栋打了一架。
要我看，就是打架的时候失手把赵成栋推了下去，陈星死不承认而已。
杀人这种事情，哪里能承认？
所以说，你别看陈星这小子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心里头指不定多凶神恶煞。
陈星他妈那娘们也是嘴硬，咬定自己儿子没杀人。我可是听说了，在法院打官司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理直气壮地咬定自己儿子没杀人，拒不接受赔偿调解。说什么接受了跟认了有什么分别？他儿子一辈子就要背上杀人犯的罪名，永远抬不起来头，他这辈子就毁了。
以前还觉得她是个挺讲道理的人，没想到这么胡搅蛮缠。杀人本来是要偿命的，现在连牢都不要坐，人家家里死了人，死的还是带根的儿子，赔钱不是正儿八经天经地义的事？
害，所以这一家人，表面上看着好，心里头不定多黑。就说陈星他爸，这么多年来，你们见着过人影吗？反正我是没见着，几年不露头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指不定也是个杀人犯，在牢房里蹲着呢。
………
………
村里议论的声音很多，尽管陈星路过的时候他们都会刻意压低声音或者不说，可陈星还是能听见，听不见也能看见，看不见心里也能感受到。他没冲上去跟那些人理论，他不想说话，也说不出来话，脑袋浑浑噩噩的，他现在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他没有杀人，可现在跟杀了人一样；他没了神了。
“声名”就像是幽灵一样，你看不见摸不着，可真真切切存在着，无论有意也好被迫也好，戴上了，就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多少人能看见这个幽灵呢？很少，多数人会说这世上哪来的鬼怪。
其实陈星偶尔也会说话，就是在半夜的时候突然醒过来，朝着黑暗说一句，我好了，然后再也睡不着觉。
赵成栋死后的第五天。
陈星不用去学校，他也没有心思看书学习，他吃完晚饭就出门了，陈妈陪在他身边。以前陈星很喜欢跟妈妈一块在巷道里散步，但现在他不喜欢了，甚至有些排斥。妈妈陪着他，会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有问题的孩子，不管是什么问题，这比村子里那些人的话都要让他难受，可他没说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陈星让妈妈先进院子，他在门口站会，陈妈想着已经到自己家门口，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嗯了一声先进院子。
院门口本来是有灯的，但被人砸碎了；换过又被砸，后来索性就不换了。门口没有光，陈星整个人被黑暗包裹住，来家里找陈星的二大爷看陈星闷闷不乐的想让他开心起来，于是跟以前一样，关了手电筒的灯，来到陈星身后，用手电筒顶着陈星的后背。
“我是你二大爷。”
陈星起了一激灵，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傻孩子，举什么手，跟大爷进屋。”二大爷拍拍他的后背说道。
他没看见，陈星的脸色跟死灰一样。
9
林觉民这段时间没有闲着，他一直在调查赵成栋的案子，法院判决需要警方提供刑侦意见作为判案依据，林觉民不希望冤枉了好人。
其实在赵成栋死后的第二天，鉴定中心那边给出了赵成栋死亡更确切的时间，当天下午的六点三十至四十之间。林觉民问过陈妈还记不记得当时陈星是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的，说是不到七点，具体就不清楚。
而陈星打完架离开那口水井到回家的这段路上，没碰见什么人，也没被什么人看见过，村里头也没有监控摄像头。
林觉民只好从另一个方向入手，谁有动机害死赵成栋。
赵光勇常年在外务工，本身又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就算赵成栋妈妈平常嘴碎了点，但也没太得罪过什么人。林觉民走访了一些村民，得到的说辞也都是这样。
“头儿，你说赵成栋会不会是自己跳进去的？我有问过经常跟赵成栋一块玩的孩子，他说赵成栋其实心眼不坏，就是被人骂多了，心里不痛快。他还说，赵成栋觉得活着没意思。”
莫蔚说的这种可能林觉民不是没有想过，他接连摇头，“要证明这种话有实际意义，比证明陈星没推赵成栋下水井还要困难。”
在林觉民眼里，这已经是悬案了。
但其实，还有证据。
赵成栋死之后头七前夜，赵妈打算收拾些成栋平常用的东西烧给他，让他还能记着点家里。拉开赵成栋书桌的抽屉，拿出两本连环画后，她看见下面放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一些字，是赵成栋的字，七拐八扭的，她总说字如其名是对的，你看你的字跟你一样没正形：
其实，你要是不那么好，我们能做朋友的，毕竟我们爸爸都不在家。
可你太好了，什么人都夸你聪明，懂事；我妈也总说你什么都好，她总是骂我什么都不如你，就算不如你，至少要学你一点。
你很好，可我很难受。
我不想你好。我要是哪天跟你打完架自己跳水井里去死了，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凶手，你是坏人。
我死了就死了，可你是坏人了。
赵妈难以置信地看到最后，双手捂住了嘴巴，她神色惶恐，脑袋是木的，一片空白。
头七那天早上，赵妈把那张纸烧了，烧的时候她心里头惴惴不安，眼睛左顾右盼，惶恐被人发现。
纸烧成灰烬后，她浇了一盆水上去，然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儿子落水死亡，7天后从他抽屉翻出张纸，她再不敢追查凶手。
10
陈星死了，死在了赵成栋死的那口水井里，他自己跳下去的。
那晚陈妈没看见陈星，又在村里的各个巷道找，还是没有找见，她慌了神，挨家挨户地问，和当时赵妈找赵成栋一样。陈妈心里头七上八下，她报了警，然后跑到赵光勇家里要人。
这一天，正好是赵成栋头七的日子。
后来在警察地帮助下，陈星找到了，不过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陈妈抱着自己的儿子，拼命地拍打他的后背、脸颊、胸口，可陈星没有任何反应，“怎么不出声，怎么不说话，星星，你被吓唬妈妈，别吓唬妈妈啊！”
陈妈哭成了泪人，叫声撕心裂肺。
林觉民在水井旁捡起了一张纸条，是陈星留下的，他的字很端庄很秀气，虽然没有正经练过书法，可他的字是班里最好看的。
上面写着：
我不是杀人凶手，我没有害死赵成栋。
还有，我好了。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着黑暗和空气说的，也是对看见纸条的人说的。
林觉民忽然觉得心里堵的慌，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喘不上来气。莫蔚说错了，不是所有的案子他都能破。
这一夜过后，陈妈丢了魂。
而赵成栋的死，成了谜。
时间流逝得很无情，因为停不下来，也因为不会照顾任何人的情绪。悲伤在时间的流逝里可能是匆匆而过的流水，也可能是划心口的刀子。
诉讼因为陈星的死没有继续。
赵成栋爸妈都没有留在村里，而是一起去外地打工，家里也没什么牵挂了，而且他们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打算再要一个孩子。
某一天晚上，赵光勇和老婆下班回家，两人喝了点酒，打算为晚上的造人事业助助兴，完事之后两人抱在一起睡觉。
半夜赵光勇起来上厕所，听见了老婆嘴里一直嘟囔着话，他觉得奇怪耳朵凑过去听。
成栋，你留下那张纸条，还是希望告诉大家你是自己想不开自杀的赖不着陈星……是不是……
成栋，你是好孩子；妈妈是坏人，妈妈烧了它。
那天晚上，赵光勇摇醒了赵妈，他终于把事情弄清楚了。深感愧疚的赵光勇带着他老婆连夜赶回家，去到陈家村。
只是，陈妈已经不住这了；她起诉村子里所有嚼过舌根的人，惩罚他们去水井那里给死去的儿子道歉之后就离开了陈家村。
夫妻俩在陈星家门口跪了几分钟，然后去了警察局把这件事交待清楚。
11
“头儿……”莫蔚不知道该说什么，林觉民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我没事，只是有些愧疚。”林觉民眼色黯然，“我应该提出来，赵成栋自杀这种情况。”
“头儿——”
林觉民抬起手，打住了莫蔚接下来安慰的话。
赵家村和陈家村死了人，死的都是孩子。
明明都是孩子，为什么会不一样呢？（原标题：《罪明：都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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