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梦到姥姥的夜里,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那些梦里,姥姥病重,我拼命地往回赶,可是总有些阻碍,阻挡着我回家。哪怕是到了家门口,也进不去屋子去看看她。
每每梦醒,都会想起姥姥在的时候说的话,她说你会后悔的。可我总是觉得,时间还很多,会有大把的时间陪她,我才不会后悔,直至多年后,才知道自己悔不当初。
从很小的很小的时候,我就生活在姥姥家里,甚至可以说没有了姥姥姥爷,当时的我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因为从小没有了妈妈,姥姥姥爷格外的疼我,以至于表姐妹们都会嫉妒,可是姥姥姥爷总说:他们都有爸妈疼,你没妈了,姥姥姥爷不疼你,谁疼你啊?所以我虽然没有了妈妈,但从未缺少过爱,他们把最好的都给了我。
小时候的我,性格执拗、任性,总是觉得他们不明白我的想法,时常一个人躲在老房子的某个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想:要是我妈妈还在就好了。可从未想过,他们已经给了我全部的的爱,没有一丝保留。
那时候生活在农村,家里只有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机, 从来没有出去过的我, 对电视机里外面的世界很向往。 所以不读书以后,一心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闯荡。
姥姥说:你别出去了,你要是想赚钱,那你在家照顾我们,我们给你开工资。
姥姥说:你去了外面,想家了怎么办?
姥姥说:一个人在外面,遇到坏人怎么办?
姥姥说: 去吧,你还小,不能把你圈在我的身边,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吧。
姥姥又说:你会后悔的。
姥爷不说,却频繁的在屋外抽着烟。
那时候的我满心都是外面的世界,心想:怎么会后悔呢,等你们走不动的时候,我就回来照顾你们。可是却忽略了他们已经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
到了外面后,很想家,夜里一个人偷偷的哭,可是家里没有电话,我也没有手机,打电话要去公用电话亭,把电话打到邻居家,让邻居去姥姥家叫她,然后再打过去说会话。
刚开始一周一次电话,到后来一个月一次电话。每次打电话回去,姥姥都很高兴,却总让我说一会就行了,省点电话费。
过年的时候请假回了次家,给姥爷买了只在广告里看过的酒,给姥姥买了些从没见过的水果。
姥姥说:我每天坐在窗前往外看,看看外面客车上下来的人里有没有你。有一天,有个人很像你,我赶紧往门外走,她却从门前走过去了。
我却笑她说:我回去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年后初七回去上班,亲戚家安了电话,偶尔一个月一次电话,偶尔两个月一次电话,很快一年又快过去了。
也许是要归家的心有点急躁,亦或是心电感应,那几天心里总是不太安稳,打电话回去,亲戚们都说挺好的,可是却没在和姥姥通过话。
到家的那天,天很阴,我静悄悄的走进屋里,姥姥躺在炕上,脸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姥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见我进屋,赶紧起来拉着我的手说:你姥姥已经躺炕上98天没起来过了。说着就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这个一米八十多的老人哭。
这个时候的姥姥,还能认得出我来,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回来照顾她,她说:你回来能干啥?我有你大舅你二姨在照顾呢。我问三姨,之前打电话怎么没说姥姥生病了?三姨说姥姥不让告诉我。
姥姥说:孩子好不容易在外面干的挺好的,你们给孩子叫回来干什么?
连着两天的阴天,姥姥越来越难受,躺不下,只能跪趴着。我想摸摸她的手,她都很难受。
第三天晚上,突然很想给她擦擦脚,擦擦手,这一次,她很配合,还对我说她在仓房里给我晾的李子干、沙果儿干,还有之前大姨来看她时带的冬枣,她没舍得吃,也给我留着呢。
就在这天夜里,姥姥睡着走了。
外面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姥姥躺在炕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怕大雪封道,天一亮,姥姥就被拉走了,这一刻,我才真的意识到,我再也没姥姥了。这一刻,我也才真的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什么意思。
子欲养而亲不待,莫让遗憾留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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