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很多部40年代的电影,像《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新女性》、《丽人行》等等。
其中有一部,我个人觉得很好看,那就是《大团圆》。我觉得这是一部被严重低估的电影,以至于很多影迷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它没有特别宏大的场面,故事简单,但韵味十足,令人回味无穷。
演员们也好,不抢戏,但个顶个的都出彩,像蓝马、石羽 、韦伟、吴茵、朱嘉琛以及孙道临都好。
另外一个叫程述尧的演员,也好。
程述尧是谁?
如果各位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那你对他前妻,一定很熟悉——她们是黄宗英和上官云珠。
是的,他的两位前妻,当年都是名震上海滩的美女大明星。
其实程述尧自己,早在上个世纪40年代,也是一位风云人物。
他出生在一个富贵之家,用现在的话说,是典型的“富二代”。而且他自己也很有出息,读的是名牌大学,英语尤其好,有钱有地位,而且长得也帅,还在电影中扮演英俊小生,说起来也是的温文儒雅、才貌双绝的好男人。
可是怎么一手好牌,就没有打好呢?
说来话长啊。
1916年,程述尧出生于山东济南。8岁那年他跟随父母来到北京。
他从小就很聪明,长大后考入了燕京大学,跟黄宗江、孙道临都是同学。
那时候,在燕京大学,他就很活跃,而且积极要求进步,曾主动为奔赴抗战前线的同学提供帮助。
1941年,日本侵略军占领燕京大学,程述尧与校内许多进步教授和学生都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并被关押在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地下室,时间长达一个多月。期间不断受到拷问。后在亲友的斡旋下终于被救出。
程述尧在大学毕业后就谋到了好差事,先是在济南的教育部门担当督学之类的职务,然后又回到北京,担任中央银行行长秘书,这是一份地位高而且薪水很棒的工作。
但在他的心中,却有一个难以割舍的爱好,那就是演戏。为此,他将自己在银行的薪水拿出来,组建了“南北剧社”,然后把同样爱好戏剧的黄宗江、孙道临、于是之等人聚在了一起。经常在北京、天津、上海等地进行演出。
后来,他见到了黄宗江的妹妹黄宗英,觉得她无论外形、演技都很出色,便邀请她也加入其中。
黄宗英这期间因主演喜剧《甜姐儿》而走红,还被大家送了个外号“甜姐儿”。在共同的相处过程中,程述尧与黄宗英产生感情,两人于1946年结婚。
那时,“南北剧社”的活动场所,基本上都是在他和黄宗英两人的家里。
程述尧的身上虽然有少爷作风,花钱如流水,但对黄宗英却很好。两人婚后也算幸福而平静。
可没多久黄宗英在拍摄电影《幸福狂想曲》时认识了赵丹,并产生了感情。
黄宗英爱上赵丹之后,就向程述尧提出了离婚。但最初程述尧并不同意,还专门从北京赶到上海来挽救这段婚姻,还请黄宗江等出面来进行劝和。
黄宗江也曾劝过妹妹,但黄宗英却去意已决,此事便以程黄二人离婚告终。
不过程述尧虽然失去了这段婚姻,但他却从此留在了上海,进入了昆仑公司,担任起了金山的秘书。
这之后,黄宗英每当说起程述尧,总会说:他是个好人,不过是两个人的缘分尽了而已。而她和程述尧之间,也一直保持着友谊。
1948年,电影《大团圆》开拍,他在其中扮演沈浩然这个人物。
沈浩然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角色,是一个典型的自来熟,嘴甜脑子活,性格开朗,一出场就跟所有人都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当四弟问他人生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人生第一件事,就是先学会了笑。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那卖五香豆腐干的父亲总是为生计愁眉苦脸,可有一天,他发现,跟父亲说说笑笑能使他快乐,于是他就成天笑——他希望能给父亲更多快乐。
而当他自己的人生遇到不如意的时候,他也选择强颜欢笑。但欢笑的背后却又藏着太多酸楚。
沈浩然是个野心并不大的人,唯一的心愿就是和老婆一起到上海去做生意。但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他却落魄了。可是他依然将自己收拾得很笔挺,用他的话说,就是:人越穷,越得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窘态。
也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面露疲惫之色。他的太太发现后说:原来你平常都是为了人家,才说才笑的?他说是的。
像极了太多男人的真实写照——把悲伤留给自己,却把欢笑带给大家。
程述尧并不是一个专业演员,但他在电影中的表现,却真是出彩。一出场便浑身是戏,很吸人眼球。他把沈浩然的市侩和精明,以及落魄后的无奈全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1949年上海解放,程述尧被文化局派遣,去接管原本是英国人管理的兰心戏院,并担任副经理。
1950年,上官云珠到兰心戏院演出《红旗歌》,与程述尧相识,并产生感情。1951年,两人在兰心戏院举办婚礼,结为夫妻,并生下一子。他是上官云珠的第三任丈夫。
我想,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儿,程述尧和上官云珠,应该也会像天下所有的夫妻一样,相伴到老吧?
可是这个世界,到底是没有如果的。
1952年,在“三反五反”运动中,程述尧被人揭发贪污了兰心戏院公款,便将他关押起来进行审问。
程述尧平日里是个大大咧咧惯了的人,他看起来精明,但遇事,其实是沉不住气的。
当他被隔离审查,他心里就很烦,心里一烦,他就想:又不是大数目,有啥大不了的?就算我没拿,我也索性就承认了,也免继续受这没完没了的盘问之苦。至于以后会怎样,爱咋地咋地。
看,这就是典型的大少爷做派啊,遇事不冷静,天真到以为自己承认了就会没事儿的程度。
结果,他被打成了“贪污犯”。
这下可把上官云珠给气坏了。
因为当时,上官云珠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因为是旧社会走过来的明星,正在为脱胎换骨成为新社会的文艺工作者而努力。恰在此时,程述尧居然闹出这一出,这几乎意味着,她这一年多所有的心血和努力都打了水漂儿。这让她如何能忍?
所以,上官云珠从家里拿出自己的800美金和两个戒指给兰心戏院“退赃”后,回头就向程述尧提出了离婚。
但其实上官云珠提出离婚的时候,也是在气头上。而且周围的很多朋友同事都来劝,觉得他们俩走到一起不容易,而且两个人在一起也是最合适的。
当时上官云珠都已经有些被说动了,可程述尧却来了“脾气”,或许是为了男人的尊严,他铁了心要跟上官云珠离婚。
这段婚姻,也只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
后来程述尧又认识了昔日上海滩一个很有名的人物——“玲华阿九”吴嫣,并在不久举办了婚礼。
这时程述尧在兰心戏院的贪污问题已经得到了澄清,正准备以新的姿态重新进入文艺界。可万没想到,就在个时,新妻子吴嫣又因为一些问题被关押了起来。当时好些人劝程述尧赶紧与吴嫣划清界限吧,不然也会受牵连,却被程述尧给骂了回去。
就这样,这位昔日银幕上的英俊小生,颇有前途的戏院经理,就被“贬”为了电影院的普通员工,负责送送胶片,检检票,领领座位什么的工作。
当年,上海徐家汇地区的那些观众,当把手中的电影票递到一个面无表情的检票员的手中时,或许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检票员,曾经也是一名电影明星,而且英语超好吧?
是的,后来的程述尧就一直以影剧院普通职工的身份,干到退休。
当我们把更多的目光聚焦到那些大明星身上时,谁会去留意一个落魄的老人呢?
而且这位老人晚年还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1993年秋天,程述尧于上海病世,时年76岁。
不知为什么,当我今天和大家说起程述尧的故事时,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有《大团圆》中沈浩然的许多影子。沈浩然是个好人,看似市侩,但实际上心底善良。我觉得程述尧也是如此。他跟上官云珠结婚后,对待上官云珠之前的孩子也同样很好。
是的,程述尧这一生,虽然历尽磨难,但却始终有着自己的坚持。单凭这一点,已着实不易了。
诉不尽的人生谁能明白?讲不完的往事只当笑谈。再次感谢大家的关注和打赏。咱们明天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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