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病榻上的大导林兆华在等待病愈的煎熬中突发奇想,把契诃夫与贝克特这两位戏剧大师的代表作《三姐妹》与《等待戈多》做一个后现代的拼贴。由此,这部划时代的实验戏剧在舞台上诞生,也被认为是林兆华戏剧实验的巅峰之作。

但当年,这部戏上演后旋即遭遇票房“滑铁卢”。能坐上千人的首都剧场,最少的一场只卖出几十张票,原定30场的演出一下缩减到12场。那年富康刚出不久,一辆18万。林兆华后来一直念叨,为这一部戏,他和舞美易立明,一人赔了一辆富康。

张若昀拍千金散尽(张若昀接下濮存昕的角色)(1)

林兆华

在20年前的戏剧环境下,《三姐妹·等待戈多》这样的拼贴之作,无疑是面临各种争议的。除了票房惨淡,业内的口碑也褒贬不一,不理解的声音比比皆是。《中国戏剧》的评论中描述,这部戏“怎么也唤不起热烈的剧场效应”。

但支持者同样不少。余华就是其中之一。他看完戏撰长文盛赞林兆华,“将契诃夫忧郁的优美与贝克特悲哀的粗俗安置在同一个舞台和同一个时间里,令人惊讶,又使人欣喜”。

当年《读书》的主编汪晖还专门为此剧策划了一期专题,并破天荒为这部戏举办了座谈会。在编后记中,他写道:“林兆华似乎在告诉我们:愿意等待的留下来,不愿等待的请离开”。

时隔20年,林兆华再一次重排了《三姐妹·等待戈多》。当年的主演是濮存昕和陈建斌。而如今,则换作了当红小生张若昀,以及因获《超级演说家》冠军而为大众所知的崔永平。

12月14日、15日,复排的《三姐妹·等待戈多》将在上海保利大剧院全国首演,随后将在重庆、武汉、深圳、珠海、北京等多个城市演出。

张若昀拍千金散尽(张若昀接下濮存昕的角色)(2)

两部经典的连接:一种“无望中的希望”

契诃夫的《三姐妹》和贝克特的《等待戈多》究竟会怎样连接在一个作品里?

林兆华的《三姐妹·等待戈多》中,是一个关于“等待”的主题。《三姐妹》是“对于美好明天的等待”,《等待戈多》里是等待那个“明天会来”的戈多。

契诃夫笔下的三姐妹是名门之后,她们住在一个远离莫斯科的外省小城,过着死气沉沉的生活。三姐妹每日都满怀忧伤地眺望故乡莫斯科,梦想着有一天能到莫斯科去。

贝克特的《等待戈多》,荒诞派戏剧的扛鼎之作,讲述的是两个流浪汉经年累月地等待一个叫戈多的人的到来,在等待中百无聊赖打发着时间。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等待,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要等到何时。

舞台上,三姐妹的“家”是一座水中央的孤岛。孤岛之外一棵树下,两个流浪汉在那里等待戈多。

两部戏剧的主人公,生活在各自的剧情里,一水之隔,台词交错:当《三姐妹》中的小妹伊莉娜高声呼喊着“到莫斯科去!到莫斯科去!到莫斯科去吧!”,《等待戈多》里的弗拉季米尔立马接茬:“别再说空话浪费时间啦!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吧!”

岛上的人很容易出来,岛外的人很容易进去。他们遥遥相望,又互为镜像,照出了现代人最容易陷入的万劫不复。他们都是梦想家,满怀希望地在等待、等待,却没有任何行动力。

林兆华说,《三姐妹·等待戈多》所表达的,正是这样一种“无望中的希望”。

张若昀拍千金散尽(张若昀接下濮存昕的角色)(3)

《三姐妹·等待戈多》老版剧照

两代演员的交接:张若昀接过了濮存昕的两个角色

《三姐妹·等待戈多》的老版汇集了一批实力派演员。《三姐妹》中的大姐奥尔迦扮演者是北京人艺的“大青衣”龚丽君,她也是濮存昕多年的搭档;二姐玛莎的饰演者陈瑾,曾在电影《唐山大地震》中饰演陈道明的妻子;演小妹伊莉娜的林丛,是林兆华的女儿,她更为人知的身份是《家有儿女》系列电视剧的导演。而新版中的“三姐妹”,都是来自林兆华工作室的年轻演员,分别由刘洋、周情云和陈亚狄扮演。

演员中最受关注的无疑是接棒濮存昕当年角色的张若昀。濮存昕此前在剧中有两个角色:弗拉季米尔是一个轻松幽默,时而深沉的流浪汉;而韦尔希宁则是陷入生活泥淖的苦闷的中年男子。不仅台词量是全剧演员中最多的,而且两个角色反差极大,对演员而言极具挑战性。

濮存昕曾说过,《三姐妹·等待戈多》是“林兆华的一次大胆而冒险的舞台创造,他要考验自己,考验我们演员,当然也是考验观众”。

据说,林兆华是在一堆演员照片中选中了张若昀。见面后,双方一拍即合。大导对张若昀的初步评价是“长得挺帅,声音还可以”。

排练过程中,大导对张若昀挺满意:“这小孩儿挺好的,是明星,又没架子,形象、声音都可以。演戏特别自然、朴素,很适合这个角色”。

张若昀拍千金散尽(张若昀接下濮存昕的角色)(4)

张若昀

以下是张若昀在排练场接受的采访:

记者:怎么会来演一个话剧?

张若昀:我团队的人无意间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他们没觉得我会特别感兴趣。因为之前已经定下两个电视剧,中间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接商业电影,电视剧,也有不错的本子和班底。团队会觉得,我会对那些更有兴趣。

我记得当天是收工完大家去吃火锅,说到话剧的事,我那顿饭就一直在问,什么时候排,什么时候演,真假的,靠谱吗,忽悠的吧。从那之后一礼拜我就一直在追着他们问。就是巨兴奋无比!

记者: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张若昀:当时听到大导找我,还是排《三姐妹·等待戈多》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演员本真的拓展自己的地方。

在话剧里面,这个戏也是最不商业的一种,我完全可以卸开一切包袱,只专注于表演本身。话剧的形式也是原因之一。

话剧之后的档期是一部比较吃重的电视剧,难度比较大。我就不想中间再安排一部难的电视剧,两个难的活儿在一起。尤其我觉得,拍电视剧是消耗大于积淀的过程,新的东西越来越少。我们在这儿天天排练,每天都有新的收获。这个过程不会磨损和消耗我,反而会让我更茁壮。

累都是可以承受的,主要是我怕空,怕被掏空了。拍影视,在我这个年纪,不可能太慢、太闲。可是如果一直满满当当的,我拿什么去演戏?我的生活,我的理解在哪儿?

其实这样的安排去年我就想过。我当时接了《庆余年》,五年要拍三季,算了算五年里有一年半在拍这个。我就跟朋友开玩笑说,没想到一个演员还能拿到五年固定饭票。但这是一半的饭票。当时就想,剩下时间要是可以经常去演话剧,再剩下的时间看有什么感兴趣的剧本,就纯凭兴趣出发了。我居然能想到这样的计划!但想想,也别计划那么多。正说着,这事儿就来了。

记者:之前看过大导的戏吗?

张若昀:上学的时候,看过《绝对信号》的录像,老师给看的。我是电影学院的,我们班的教员,好像都偏喜欢先锋戏,反而现实主义的戏特别少。

当时看完,说实话,一知半解。包括这次重看《三姐妹·等待戈多》的录像,也是一知半解。过来排练的时候,每天都明白更多一些,在演的过程中去感受。我觉得如果我不演这个戏,我可能也永远明白不了这个戏。

比方说,我第一天来就是觉得《等待戈多》这两人就是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爱斯特拉冈(崔永平 饰)就是蠢,弗拉季米尔(张若昀 饰)就一直在怼他。现在我觉得,这两人是不可分割的,他们离开对方都活不下去。因为人活在世界中实在是太孤独了,他们是彼此的消遣,更是彼此的依靠。这是我现在想到的。可能不是太准确吧,但是每天我都会感觉到新的东西。

记者:和演电视剧比有什么不同感受?

张若昀:完全不一样!现在每天在这儿,我觉得特幸福。但我前几天又特别丧,我情绪变化特别快,可能因为前几天一直在想《三姐妹》,这两天在想“戈多”。作为演员来说,这都是幸福的。虽然多年未上台,有点生疏,还有台词难度,但我得到一个印证,我自己并没有脱离表演最本质的东西。

昨天大导夸我,他说我表演特别朴素。我觉得也就一听吧!但我觉得演电视的话,很容易形成一个外壳,自以为会演戏,自以为在演戏,一个模式化的东西。因为镜头能帮到你的地方太多了,有太多人在帮你抬轿子,这是可以欺骗观众的。但是欺骗观众不代表你能欺骗自己,如果你一旦自己形成了。

在这儿排练带来的快乐也是从本质出发。我来的第一天,我们先做游戏,先是肢体接触,让演员们快速熟悉。一切都以特别质朴的方式开始,我在这个质朴的过程中找到新的东西,而不是说大家来教我一些舞台上的技巧。舞台的技巧和影视的技巧都一样,都是壳,演员永远要从演员的本身,从表演本身的东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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