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蓝帽子(格林童话和YYDS有什么关系)(1)

本文来自星丛拾卷(ID:xingcong-shijuan),作者:一介书生,原文标题:《书阁丨 从格林童话、到卧薪尝胆、到永远的神》,头图来自:《觉醒年代》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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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童话和YYDS有什么关系?

格林童话可能是大多数小孩最早接触的童话故事集了。

当然,也时不时会有人站出来说其实格林兄弟写的原作许多都是黑暗的,只不过被后人改编成适合儿童的版本罢了。

但是多数人并不知道,格林兄弟为什么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收集编纂当时的民间童话。更不知道,格林兄弟中的哥哥,雅各布·格林,几乎可以被称为近代德国的“第零代”大总统。

故事要从拿破仑横扫欧洲说起。

在《倾听马克思》中,日本学者池田香代子于演讲中说。格林兄弟的年代,不存在一个统一的德国,那片土地由众多的领邦所占据,有名的如普鲁士、拜恩等。

一个分裂的德国,被拿破仑的铁蹄席卷而过。

黑格尔经历过这动荡的年代,称拿破仑为马背上的世界精神;比他年长的费希特也经历了,并在拿破仑占领下的柏林发表了著名的《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讲》。

正如演讲中表明的,还在分裂的德国,被已经率先建立民族国家的法国打得一败涂地。因此,有识之士们认为,德国也有必要,建立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以在世界斗争舞台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格林兄弟,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收集童话的。

这种收集不是为了提醒那些被法国人控制的人民,自己的童话还在,德国就还在(因为那时候德国则作为民族国家的概念还没有成型),而是恰恰相反,是要提醒所有看得懂那些童话的人:

我们共享着同一个历史传承下来的童话故事,所以,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是一种朴素的语言民族主义,即认为使用同一种语言,能够对同一种文化内容产生共鸣的人们,便有能力走在一起,建设成为一个能够被称为民族国家的强大共同体。

德国的民族样貌将在这些被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呈现,正如雅各布·格林所设想的,这本格林童话,应该是未来统一德国中,所有儿童的第一本教科书。

而雅各布·格林担任主席的日耳曼学者大会,就是为了建立统一德意志民族国家大会的准备会议。

他的头像,甚至被印在了当时的钞票上。

而格林兄弟在编纂童话的同时,还开启了编纂词典的工作。这工作始于1838年,一编就是123年。

即便是冷战时期东德西德断绝往来,剑拔弩张,都没有打断词典的编辑和校对,东柏林和西柏林都设有词典编辑所,并在其他所有人都相处仇视的时候,保持沟通合作。

1961年,词典全卷完成,而一直到今天,专家依然在对其进行重新检查。

这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崇高工程,而开启它的格林兄弟更是已经借助格林童话永远留在了人类历史的书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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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作为中国人,我们不必过于羡慕。

五千年的文明,我们从不缺少神话和童话。

我们有精卫填海、有愚公移山,有沉香救母、有神笔马良。那每一个孩子都耳熟能详的故事,若是也编纂成集,不知高达几许。

但更关键的是,我们不止有这些。

绵延的中华文明拥有的,从不仅仅是勉励后人的虚构故事。我们流传下来的典故,是和整个文化甚至道统同一的。

除了那些鬼怪神奇之外,我们还有悬梁刺股和凿壁偷光;有卧薪尝胆和负荆请罪;有孟母三迁和萧规曹随。

甚至还不止于此。

我们还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气魄,和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惋惜。有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的自在,和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无奈。

从没有哪个文明,如我们一样,一页页地、一句句地记录着那所有灿烂的过往。

我们的历史,就是我们的童话。

那些故事、诗句甚至成语中包含的,是中华文明特有的精神气质和文化内核。是每一个吟诵它们的中国人,之所以为中国人的重要根底。

明了了这些,那么一个人,不论他的价值取向是什么,当看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时候,看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时候,看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时候,心中涌现出的豪迈、思念和安然,就都是共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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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遗憾的是,这种内核与根底,正在渐渐被人们抛诸脑后。

近年来,对于生活世界中语言匮乏的问题已经说得很多了,YYDS、绝绝子、奥利给、EMO等词汇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弥漫在我们的日常语境当中,往往对其中一个的使用尚未纯熟,下一个就已经在不同场合下被当做绝佳的态度表达。

这种病毒传播似的新生词汇,在引得众人狂欢的同时,也招来了反思和批判。

批判的角度各有不同,有的认为这是一种“失语症”;有的认为这是我们缺乏思想,只求快速下结论的执念的反映;还有人从恐怖谷效应出发,分析诸如绝绝子一类的词汇为什么让人有一种心理上的不适却又让人希望使用。

都是没问题的。

而在这里,便也只选取一个角度,即格林兄弟的角度,来看那些“永远的神”。

往远了看,当绝绝子们充斥着我们的语言系统的时候,当代人所面对的,并不仅仅是我们表达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我们心理的问题,甚至不仅仅是我们思想上的问题。这涉及到了我们身份的问题。

自现代哲学中语言的转向以来,无论是放弃了追求形而上的维特根斯坦还是明知山有虎的海德格尔,都承认:人类,活在语言编织的大网中。

我们的生活世界决定了我们是谁。我们的生活世界是一个意义世界。语言和意义密不可分。

我们说着什么样的话,决定了我们如何思考,决定了我们如何赋予生活世界以意义,决定了我们看重什么和看轻什么,感受什么和忘记什么。进而,决定了我们如何在这个世界中,确证我自己。决定了流淌在我们血液中的,文化基因

那么当语言干涸的时候,当基因被替代的时候,同样干涸和被淘汰的必然就还有我们的思想和价值观,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问题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我们说人们因为语言的缺失而放弃了思考,那么最一开始我们又为何对失掉了底蕴的语言趋之若鹜?

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相互推动的漩涡下沉吗?还是某一个“基因突变”的运作结果?

其实这背后,还有着一个更为根本的问题。一个甚至超越了我们的身份认同,而映射出了整个现代性的问题。

《大玩家:移动互联平台掌中的秩序和符号》中写道。现代性的基本特征之一,是可计算性的化约,即将所有能够被计算和算计的,统统收归到一起,用机械理性来对其进行统筹。而移动互联社会更是将此进行到了极致,因为它甚至有能力打破物理的限制,将这种计算性延伸到我们的文化产物和精神气质中。

那么,什么是最方便计算的呢?

是标准的、普适的、单向的。

所以我们能够看到麦当劳大行其道,能看到中国和美国的短视频都玩着同样的套路,也能看到全世界的Airbnb长得越来越像。

作为现代性副产品之一的全球化和大工业,恨不得一夜之间,让北京、纽约、苏州、威尼斯,都变得一模一样。

格林童话蓝帽子(格林童话和YYDS有什么关系)(2)

原本的历史轨迹不再重要,原本的身份认同也不再重要。我们需要的是快速的交互,低成本的传递信息、资本和实体。

“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成本太高了,绝绝子便低得多。

反过头,那些还在吟诵古诗的人,倒被扣上掉书袋的帽子,被YYDS蔑视着。

YYDS大行其道的背后,当然可以被称为是一种文化的下沉。然而我们不能否认,当今的网民,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的民众,平均教育程度都要高得多。

那么,这就绝对不是一句“没文化”,所能够解释的了。

这是一种有意识的追寻和同化,我们放弃那些复杂的文化根底,而选择高流通性、低理解成本的东西,用它们作为我们自己的代理,将我们轻易引入移动互联狂欢的剧目中。

而YYDS,仅仅是这整个时代荒诞剧中的一个小小戏码。

沿着这些“凭空出现”的词汇向着更远的方向看去,我们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在呈现相同的样态。

全球化和现代性的生产与消费过程,不需要历史性,也不需要具体的生命过程。

历史被转化为“内容”以增强信息的价值。具体的生命过程被抽象成数字和功能,适嵌进每一个社会片段中。

所以,YYDS怎么不会大行其道呢?即便我们今天对它给出了拒斥,明天也会有新的绝绝子出现。

因为使用它们的人,尽管受过良好的教育,却在整个现代性的生产逻辑中成为越来越相像的“社畜”,又在整个移动互联的消费逻辑中,算计着一模一样的优惠券,刷着别无二致的弹幕。

移动互联世界永远都在向我们强调着我们的个性值得被重视,我们的自我需要被彰显。然而这种凸显出的自我,却仅仅是个人主义的膨胀和张狂,而少了自我真正的根基

这种自我,是适合YYDS的。因为我们本真的身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从我们放弃用我们的童话表达自我的一刻开始。

本文来自星丛拾卷(ID:xingcong-shijuan),作者:一介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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