苣荬菜可以直接吃吗(风中的苣荬菜)(1)

王元涛

食物芬芳

故乡遥远是什么概念?就是说,我居然会忘记苣荬菜到底在什么时节发芽。打电话问东北老家的大哥,他说,是大地上苞米出苗的时候。这是乡下人的时间观念。苞米出苗,应该在“五一”过后。可我却模糊记得,苣荬菜要等到初夏才长出来。大哥训斥我:“胡说,到夏天,苣荬菜就半人高了,只能喂猪!”

苣荬菜的味道是苦的,但猪也肯吃,这证明了专家所言不虚,它们的确是高智商动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明明是灵长类独具的机会观念与投资意识。但转念再想,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办法了解猪的口感,没准儿,它们比我们更容易在苦中尝出甜来呢。正像专家们又说的,如果猪像狗一样乖,肯接受训练,那么用它们追踪气味,也许世界上大部分警犬都要失业了。另一方面,猪的阔嘴厚舌,可能又不如我们敏感,它们就未必知道,即使是最嫩的苣荬菜,也长有锋利的锯齿,入口会有微微的刺痛感。这种不驯,反而更添生脆,可以充分满足我们口唇的小小征服欲。生存即斗争,这类细小的事情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对于挖苣荬菜,记忆最鲜明的,还是大旷野深处自由游荡的风,以及随地气蒸腾的腥甜气息。我们早已知道,苣荬菜的根,是贴着地皮横长的,因此只要发现一棵,随后就是一大片。性急先长出来的菜叶,深绿泛红,而新冒尖的嫩芽,则像十七岁的初恋一样清新——写下这个句子时,一个女孩子的面影在我的脑海里依然清晰,她叫小芳。她细长的眼睛,像初生的稻叶一样水润;她光洁的额头,总有让人覆手其上的冲动。她是幺女,娇生惯养,从来不干力气活,可是,却总要执拗地跟我们一起去挖苣荬菜。事实上,她不怎么看菜,主要是看我。这一点,小伙伴们都已发现了端倪。

那时,我正读路遥的《人生》。我命令自己,将来一定要去城里生活,前方路上,会遇到数不清的好女生。我知道自己和那个高加林没什么两样,绝对没有把握不再动心。因此,我能做的,就是不可以犯下高加林那样的错,早早地在乡下留个小尾巴。路遥肯定想不到,他的小说,给一个十七岁的乡下少年,是这样的启示。

你知道,苣荬菜的脉管里,藏有白色的浆液,沾到手上,很快就会变黑,非常不容易洗掉。我们的办法,是到小溪边,用细沙狠命地搓手。小芳怕疼,站在那里发呆,小伙伴们就起哄,让我帮她洗手。她的眼神是允许了的,我却跑开了。表面上,我依旧在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可心里,比苣荬菜还要苦涩十分。

也许,正像人们常说的,并不是苣荬菜有多好吃,而是在吃苣荬菜时,我还年轻,年轻到可以决然抛下眼前的一切,年轻到相信自己拥有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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