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幹对自己的藏书十分爱护,他看到这里的管理者在工作上的不认真令他很生气,以至于让他感慨找到尽心尽力之人是何等之难。而关于建造这座宏伟藏书楼的费用,刘承幹在日记中同样有载,他在民国十五年三月十日的日记中写道:“午后崔振声来谈,并将藏书楼工程帐目分别各项一一开具,共计洋拾贰万叁千零捌拾肆元,可谓巨矣。与振声至小莲庄藏书楼之四面散步一周而归。”

刘承幹在藏书楼安排妥当之后又开始进行编目,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仍然可以看出编目也是何等之不容易,他在民国十八年八月初五日的日记中提及:“是日董授经至此,为余编藏书志,在东厢房办事,随带钞写孙逸斋同来。”这段话后刘承幹又以小字双行注出了抄写人孙逸斋的情况:“名怀林,镇江人,从前在缪筱珊处为钞胥,筱珊故后,即在授经处办事,亦已多年。”原来孙怀林曾经是缪荃孙那里的抄工,缪去世后此人转到董康这里来工作,而对于董康为何前来编目,刘承幹又写道:“盖此书初请筱珊办理未成,而筱珊作古,即请授经继续为之,言明一年为期,送润费洋壹千贰百元,岂知一年期满,钱已送罄,而书只成五卷以后即延搁不办,已数年矣。余急欲结束此事,屡次向催,依然不办。今年乃托李紫东与之说定,再送千贰百元,以六个月为期,惟必须到此办理,方可成事,否则仍是到期不完工,亦是一定之理。以伊境况奇窘,近又在做律师,充学堂教员,在家作此,定难限期交卷。故由紫东与之约定,到此办理,且各种善本书送去,难免遗失,前此送去各书,已为其遗失数种,不得不防。是以请其到馆,伊亦许可。”

于右任题签墨迹范本(刘承幹求恕里宅心仁厚)(1)

《瞿木夫先生年谱》一卷 民国二年南林刘氏刻《求恕斋丛书》硃印校样本,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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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木夫先生年谱》一卷 民国二年南林刘氏刻《求恕斋丛书》硃印校样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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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木夫先生年谱》一卷 民国二年南林刘氏刻《求恕斋丛书》硃印校样本,卷首

于右任题签墨迹范本(刘承幹求恕里宅心仁厚)(4)

《瞿木夫先生年谱》一卷 民国二年南林刘氏刻《求恕斋丛书》硃印校样本,刘承幹跋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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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木夫先生年谱》一卷 民国二年南林刘氏刻《求恕斋丛书》硃印校样本,刘承幹跋语2

刘承幹称他当年是请缪荃孙来编《嘉业堂书目》,还未编成时缪去世了,于是他又请董康续之,并且谈妥该书一年内编完,他付酬1200元。但未曾想,一年期满后,书仅编了五卷,但钱却付足了。而后该事一拖数年,刘承幹屡次催促董康都未接续该事,无奈刘只好通过朋友再送给董1200元要求他六个月完事。以此可见,刘承幹为人真可谓宅心仁厚,但他也考虑到董康经济十分困难,因其忙着做律师教学员,如果把书运到董家,一者他没空认真编目,二来很可能拿去之书出现丢失现象,因为上次已经出现过这种情况。董康乃是民国显要,亦为藏书大家,竟然有这样的景况和做事方法,这至少让我读来大感意外。虽然说,这仅是刘承幹的一面之词,但至少说明有些问题与我所想有较大差异。

刘承幹的忠厚还可显现在他对待溥仪的态度问题,从民国十三年十月初十日的日记中可知,溥仪被逼退位的消息刘是从报纸上得知者,为此他记载得十分详细,比如他在该天的日记中首先写道:“午后阅报知国民军领袖冯玉祥五日令鹿钟麟、张璧、李煜瀛率兵入宫,逼皇室立时迁让。偕内务府绍英入神武门,先见荣源,谓民国国民均有总统资格,清帝深居宫中,放弃选举权利,殊失优待之意。先奉院令修正优待条件,清宣统取消帝号,交出国玺,将宫殿让出。至清室珍宝,系属私有,民国不取分毫。惟古物系国有,应归政府保管。帝开御前会议,决交出国玺两方,立即迁出。谕知太监宫女百馀,每人十元。三点钟鹿钟麟派汽车五辆护送帝后妃及亲属等至什刹海醇王府邸。帝态度从容,谓事在意中,政府派队保护王府,一面由警厅布告市民知悉。”

这段记载简要地说明了溥仪出宫时的状况,同时给太监、宫女每人十元钱就打发出宫,这个费用确实太寒酸了,而溥仪能从容出宫显然也有心理准备。刘承幹接着记录了国民军清点宫内物品,以及修正清室优待条件的细目,但他对冯玉祥的承诺完全不相信,因为:“忆壬戌冬冯玉祥犹蒙恩赏紫禁城骑马,今年又赏热河避暑山庄办公房屋一所,乃反复无常,忍心出此,可为小人之尤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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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温公年谱》 民国吴兴刘氏刻《求恕斋丛书》本,书牌

于右任题签墨迹范本(刘承幹求恕里宅心仁厚)(7)

《司马温公年谱》 民国吴兴刘氏刻《求恕斋丛书》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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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温公年谱》 民国吴兴刘氏刻《求恕斋丛书》本,卷首

听闻到这个消息,刘承幹决定要有相关行动,于是他在当晚就邀请了几位遗老商量对策:“晚李振唐来谈,既而柏皋、一山、叔用均为逼宫之举,先后来此商议,由柏皋起一电稿,拟分致英、日、荷三公使及段芝泉、张雨亭,冀复保全,然纸上空言,终恐无补,不过尽人事以俟天命而已。”

他们准备给英、日、荷三国公使去电,同时也致电军阀段祺瑞、张作霖,希望这些人能出面干涉冯玉祥的举措,之后他在十二日的日记中又写道:“午后阅报国务院有通电,宣布修改优待条件,撤销帝号,每年改为五十万元等,因伏念前此订约每年皇室经费四百万,纸上空言,何曾克践,迨至近年卖物度日,几至绝粮,而犹作此欺人之谈,谁复信之。阅之闷恨无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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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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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后侧

于右任题签墨迹范本(刘承幹求恕里宅心仁厚)(11)

感觉像个牢笼

看来,他不相信相关部门许诺的皇室待遇,因为以前就有失约现象,故刘承幹在十一月初一日的午后又邀请了43人共同商议对策。其所邀之人中就有康有为、杨钟羲、徐乃昌、况周颐等人,刘在日记中记载了康的表现:“初由南海发议拟借日兵,用激烈手段对付,大有夜郎自大,言语夸张之概,同人既无抗辩,大半佯为避开,康则甚为扫兴,急欲一走,经数人劝止,敷衍了事,复小坐用点而去。”

于右任题签墨迹范本(刘承幹求恕里宅心仁厚)(12)

风雨如磐

康有为竟然提议从日本借兵来对付冯玉祥,刘承幹清醒地意识到康的建议决不可为,而现场的人也无从附和康的提议,这令康大为扫兴。康离去后,剩余的人一直商量到晚上也无结果,而这些遗老的态度也令刘承幹颇为失望:“然海上诸遗老,虽号同志,其实罕以皇室为心,官越大者越不肯说话,几有推出门外分付梅花自主之意,此外各人相见,彼此寒喧,几忘此集为国事来也。余以恭邸函有‘国家养士三百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等语,特将此函遍示同人,则亦读之而已,毫不为动,哀莫大于心死,迭次会商,意见分歧,毫无结果,良可叹也!”

于右任题签墨迹范本(刘承幹求恕里宅心仁厚)(13)

小巷内的装饰

以此可见,刘承幹对清室的忠心,而其藏书楼嘉业堂的名称也同样缘于他在民国三年出资给光绪皇帝的崇陵种树,而蒙溥仪赏赐“钦若嘉业”匾所来。刘对清逊帝的忠心,几乎到了愚忠的程度,比如说他在民国二十年七月二十一日的日记中写道:“今日小报载今上离婚事,妃原文绮致妃一函颇详,略谓我家世受国恩,二百馀载,我祖我宗四代官至一品,且漫云逊帝待汝并无虐待之事,即果然虐待,在汝亦应耐死忍受,以报清室之恩。今竟出此,汝清夜扪心自问,他日有何颜面见祖宗于地下耶。且汝之出此,不过听三妹家人所调唆,为讹诈逊帝几文钱,且汝试行仔细想想,汝纵讹诈得几文钱到手,将来果能不被一般小人所骗去乎云云。”

溥仪跟文绣离婚,这令刘承幹对文绣大为不满,他认为文绣并没有受到溥仪的虐待,即使受到虐待也应当忍受。对于文绣提出离婚的原因,刘承幹则认为是受人唆使,只是为了讹皇帝的钱财。且不论刘承幹听闻到的离婚原因是否为实情,但其对皇室之忠可谓表露无疑。如此念旧恩之人,难道仅可以用一个傻字来蔽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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