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边是高坐布达拉宫的信徒高捧的达赖喇嘛,一边是流连街头的多情郎君的达桑旺波。
仓央嘉措在这两种身份之间来回挣扎,他把内心的忧愁化作诗句,表达了自己的无力。
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这位情僧仓央嘉措从寂静无声地布达拉宫,跑入灯火通明的街头巷子,为的是沾染一些人间烟火气,见一见自己热爱的女郎。
可他始终是个向往自由的笼中鸟,在权力的漩涡中几经波折,被扣上罪名押解去北京,在行至青海道的路上离世。
一代情僧仓央嘉措的死亡充满疑团,有人言拉藏汗对他下了毒手,有人言他假死逃走,有人言他被秘密藏起。
这些猜测真假难分,至今没有一个公认的看法。那么,仓央嘉措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一、达赖喇嘛的选定
要讲起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故事,必然要先了解一下,达赖喇嘛在西藏宗教格鲁派中的地位。
很多人认为达赖喇嘛的至高性来自西藏曾经的政教合一体系,但《中国日报》认为:“达赖喇嘛的宗教地位,主要源自藏传佛教认为其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
达赖喇嘛作为“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信徒们坚信着达赖喇嘛的“神性”,把他的一言一行奉为圭臬。
而为了维持达赖喇嘛的宗教领袖地位,每一世都将存在一个“转世灵童”来继承达赖喇嘛的衣钵。
“转世灵童”的选定十分繁琐,要通过活佛预言、神巫降神、高僧观湖等等一系列程序,在一个大概的范围内找出合适的人选。
接下来,让孩童指认“生前的物品”,对比他与“前世的行为举止”,找寻他与“活佛”的相似之处。
譬如第七世的达赖喇嘛在年幼时,曾对着其他人说:“我见观音菩萨像,就是我的化身。”
这就被认为是一种超脱世俗的灵性,也促成了他被寻访者选为达赖喇嘛的原因。
至于清朝乾隆帝规定的金瓶掣签制度,让“活佛转世”成为了官方认证的宗教活动。
达赖喇嘛的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在西藏影响力巨大,至今已经传到第十四世。
可惜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并没有那么幸运,他直接成为了徳斯·桑结嘉措的政治工具。
桑结嘉措是“第五任第巴”,也能看作是“藏王”。
他自然会忌惮达赖喇嘛来抢自己的权力,便早早在暗中布局。
达赖喇嘛在精神上统治西藏人民,第巴在军政上统治西藏人民,双方的冲突避不可免。
要是拿曾经的历史关系做比喻,大概就与过去欧洲的教皇与国王之间的关系一样。
更有“小道消息”传言,桑结嘉措是第五世达赖喇嘛的私生子,被他一手推上第巴之位,这份特殊性更是不言而喻。
在第五世达赖喇嘛圆寂之后,桑结嘉措一边隐丧不发找人假替,一边摄取权力企图独揽。
1696年,康熙皇帝斥责桑结嘉措瞒报第五世达赖喇嘛的死亡,桑结嘉措便把“转世灵童”仓央嘉措推上了历史的舞台。
早在上一个达赖喇嘛圆寂后,桑结嘉措用了两年时间找到仓央嘉措。
认定他是活佛转世后,便把这个孩子秘密地培养起来。
桑结嘉措为了方便控制下一个达赖喇嘛,让门巴族农民家庭出身的仓央嘉措,成为了唯一一个“异族”达赖喇嘛。
其他达赖喇嘛大都出自蒙古族或者藏族的贵族家庭,这些把戏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政治手段”。
1698年,第五世班禅洛桑益西为仓央嘉措受戒。
之后,十四岁的仓央嘉措在众多高僧的见证下,入主布达拉宫,举行坐床仪式,正式成为第六世达赖喇嘛。
二、离经叛道的情僧
达赖喇嘛的身份给仓央嘉措带来了极大的束缚和压力,他本是藏南地区的一个普通农家的孩子,在田野间随性而为。
其父母都是宁玛派的信徒,宁玛派对信徒约束力不强,既没有形成统一的系统教义,也没有固定的权威性寺院,而且其僧侣组织比较松散。
在这种松散的环境下长大的仓央嘉措,有一份自由烂漫的天性。
他与青梅竹马的姑娘更是两小无猜,暗藏情愫。
而他却不得不背离自己的宁玛教派与小青梅,去做一个万人敬仰的活佛。
仓央嘉措日日在布达拉宫中打坐聆听梵唱,接见一个又一个叩拜他的人,遵守着数百条戒律清规。
他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心中滋生了对外界的向往。
那些布达拉宫之外的街头酒巷里人声鼎沸,流浪歌手依着墙纵情歌唱,漂亮的女郎结伴笑着闹着,更为这幅景色增添靓丽的色彩。
夜晚难眠的仓央嘉措无法平静下来,他想去人间红尘见一见。
一个多情的仓央嘉措注定不能被困在“达赖喇嘛”的身份里,他心中也有忧思:“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
这些矛盾的想法总在他的心头缠绕。
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仓央嘉措大胆地偷逃了出去。
他夜晚的模样要是让僧人瞧见定会大吃一惊,仓央嘉措戴着假发,穿着华丽的衣袍,化名为宕桑汪波,在拉萨的八廓街上与青年男女玩耍。
在一家小酒馆里,仓央嘉措遇见了心爱的姑娘达娃卓玛。
两个青年人很快坠入爱河,这种甜蜜的感觉让仓央嘉措恋恋不舍。
他在白天来临之前赶回布达拉宫,又在夜晚偷跑出去的次数愈加频繁。
他为自己的爱人写下数首情诗,把自己的多情留在红尘的夜晚里。
最终,是一个留下脚印的雪夜出卖了他,桑结嘉措下令处置所有侍奉仓央嘉措的僧人,并让铁棒喇嘛严守布达拉宫。
至于那位名为达娃卓玛的姑娘,则被父母直接嫁出去了。
仓央嘉措来不及愤怒,又被告知要被授予比丘戒。
他对第五世班禅洛桑益西说道:“上师,今日若不收回弟子所受的戒律,弟子将自杀。”
这份比丘戒最后没有落到仓央嘉措的身上,他决然的态度令人无法下手。
桑结嘉措来不及多管仓央嘉措的麻烦事,就殒命在与拉藏汗的政斗之中。
桑结嘉措的死亡更像一道催命符。
仓央嘉措作为他掌控的第六世达赖喇嘛,与他早就成为息息相关的共同体。
仓央嘉措连忙找到第五世班禅洛桑益西,脱下僧衣企望还俗。
可这“活佛转世”的名号早就人人皆知,他已不能脱身。
三、离奇无踪的身亡
在桑结嘉措的势力中,仓央嘉措显然是影响力最大的一面旗子,是被清朝政府认可的“活佛”。
拉藏汗处心积虑要除掉仓央嘉措,不给桑结嘉措的势力一丝反扑机会。
这罪名也是手到拈来,拉藏汗抨击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犯了女色和酗酒两条戒规,请求康熙皇帝罢免他达赖喇嘛的身份并给予惩罚。
对于康熙皇帝来说,他考虑到拉藏汗扳倒了最大的政敌桑结嘉措。
要想让西藏内部统治稳定下来,他必然要给这位新兴的王一些帮助:“藏汗因奏废桑结所立六世达赖,诏送京师。”
1706年,仓央嘉措在被押往北京的路上,真正感受到了“活佛”两个字的重量。
他的身后跟着一支绵长数里的队伍,这些人是他虔诚的信徒,自发地来陪伴他们的佛。
押解仓央嘉措的清朝官兵拿这些人束手无策。
他们走到拉萨西郊的哲蚌寺时,有二十名手持棍棒的武僧把仓央嘉措抢入寺内,其他信徒牢牢地用自己的身体围着哲蚌寺。
拉藏汗得知后亲自来增援清朝官兵,他让刀剑对准这些手无寸铁的信徒。
眼见一场冲突在所难免,仓央嘉措从寺中走出,他对拉藏汗说:“我跟你们走。”
种种苦难让仓央嘉措真正感悟到了何谓慈悲,何谓佛心。
他不能再枉顾自己身上的责任,放纵自己的心欲。
随后,仓央嘉措的脚步停在青海,《清史稿》记录,仓央嘉措在此“身死圆寂”。
民间并不认可清朝政府给出的措辞。
第一种说法认为,拉藏汗害怕仓央嘉措的信徒再次暴动,让人在途中处死仓央嘉措,让青海湖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第二种说法认为仓央嘉措于一个风雪夜中出逃,化名为阿旺却扎嘉措,游历四方宣扬佛法传道。
十年后他带着徒弟来到阿拉善,在此待到圆寂。
第三种说法认为,康熙皇帝秘密把仓央嘉措安置在五台山的栖贤寺中,让他在此闭关修行。
不过康熙皇帝此举并非出自同情,只不过手中多掌握一个能对付拉藏汗的“秘密武器”。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三种说法都有合理之处,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能成民众的臆想猜测。
拉藏汗在仓央嘉措死后,又找来了一位达赖喇嘛,却始终得不到西藏信徒们的认可。
三百年前的仓央嘉措是活佛化身的六世灵童,是布达拉宫的雪域之王,是拉萨街头的俊美情郎,是官兵羁押的戴罪之人。
他一转身,又在尘世里留下了无数多情的诗歌和传说。
今生的命运带给了仓央嘉措难言的执念与苦愿,他的一生夺目又短暂,只能把美好的祈愿留给来世。
那充满谜团的死亡,说不定是仓央嘉措人生一个崭新的开始,一场真正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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